第兩百二十二手。

    貝塔狗在趙自強落子后，遲遲沒有動作。它的團隊負責人烏蘭·茶布看著面前的電腦屏幕，表情已經帶上了無法掩飾的失望。

    “我們輸了。”

    他站起身，面向記者和觀眾，鞠躬。趙自強坐在原位，看著自己面前的棋盤，思考著這盤棋。

    開局四十步，他用棋感對抗貝塔狗，甚至略有優(yōu)勢。

    之后，以棋感加算力，找準了貝塔狗的計算空白之處，鞏固優(yōu)勢，得到勝利。

    學習蒙特卡洛模擬，他要的不僅僅是掌握對手的計算方法，還要知道對手的缺陷。不通算全局，就必然要有取舍。而在貝塔狗放棄計算的那些分支里，就藏著戰(zhàn)勝它的可能性。

    幸運的是，自己及時找到了。

    那邊，烏蘭·察部已經結束發(fā)言，他從身旁的助手手上接過一個信封，走到趙自強身旁。趙自強站起身，在裁判的記錄本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握住烏蘭·察布的手，面向臺下，微笑。

    “恭喜趙自強先生，他戰(zhàn)勝了我們的人工智能貝塔狗，我們將按照諾言，支付給他兩百萬大金元。這是支票，趙先生您可以打開看一看。”

    趙自強接過來，打開，兩百萬大金元的支票很薄，可拿在手里，卻有讓人安心的分量。他笑笑，真摯的道謝。

    “非常感謝?！?/br>
    “不客氣”，烏蘭·察布的大宋文說的不錯，“我們還會再來的，這次和你的對戰(zhàn)數據，我們已經記錄。我們會找到更好的優(yōu)化算法，我們會再次向您發(fā)起挑戰(zhàn)的?！?/br>
    “我很歡迎”，趙自強笑，“記得帶上支票?！?/br>
    啪啪啪啪——

    臺下的閃關燈亮成一片，掌聲響起，越來越大，好像海洋。

    ————————————

    結束比賽，晚上岳有冬請客，周一翁出席，趙自強、岳玲瓏、葉風等一眾山巔棋手包下了汴梁最有名的餐廳。

    老左烤rou。

    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周一翁和岳有冬冰釋前嫌。

    薛舞趁著酒勁和趙自強喝了交杯酒。

    姜空橙氣鼓鼓的看著，不說話。

    岳玲瓏說要帶趙自強上電視，做講解嘉賓，報酬豐厚。

    蔡軒拍著胸脯說要出人頭地。

    王君山很安靜，一臉崇拜。

    馮火打了電話過來，表示祝賀，趙自強說請她吃飯。

    所有的山巔棋手，一個個過來敬酒。

    少年不勝酒力。

    歲月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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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11日。

    趙自強醒來的時候，身前身后都是女孩子的清香。瀑布般的黑發(fā)鋪散在他的床頭，手感柔軟而豐潤。

    趙自強眨眨眼睛，把腿從薛舞的身體上移開。

    昨晚上的事情，他雖然喝多了，可要說全忘了，那就是扯淡。

    只是沒想到，這姑娘這么有想法。

    這么果斷。

    “嗯——”

    姑娘用喉嚨發(fā)聲，悶悶的，示意自己醒了。趙自強撥開她的頭發(fā)，看著她的目光。

    “姐。”

    “?。　?/br>
    薛舞猛的坐起身，一臉懵懂。

    “啊！”

    再一次，她尖叫一身，用被子裹住身體，瞪著趙自強。

    “你！”

    “嗯。”

    趙自強點頭，聲音很輕，“我們結婚吧。”

    雖然心里并沒有太多名為愛情的東西，但是對薛舞的主動，趙自強覺得應該拿出自己的尊重。

    “切，你養(yǎng)不起我的?！?/br>
    薛舞咧嘴笑笑，似乎在一瞬間就恢復了平靜，“世界冠軍的頭湯，是姐喝的，你給我記好嘍?！?/br>
    “嗯，是你喝的，我記著呢?！?/br>
    趙自強笑。

    “滾蛋！”

    薛舞一把把被子蒙在趙自強頭上，開始撓他癢癢。趙自強毫不示弱，開始反擊。清晨的打鬧很快從玩笑帶上了曖昧，兩人打著打著停了下來。

    薛舞在下，趙自強在上。

    他的手放在薛舞的兩肋，癢癢rou的位置。

    可上可下。

    薛舞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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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不和我結婚？”

    早上十一點的咖啡廳，趙自強咬著三明治，渾身舒暢。女孩坐在他面前，喝著咖啡。有些記者坐在他們周圍，拍照。

    出于禮貌，他們沒開閃光燈。

    “在這說？”

    薛舞瞪了趙自強一眼，“你是故意的吧？把我?guī)У竭@？”

    “你要同意，我現在就跟他們說，我們在一起，我要娶你。”

    趙自強了解薛舞這樣的女生，他上輩子情商極高，對女生的心思，很是清楚。薛舞這樣的人，你越主動，她就會越往后縮。

    “……算了?！?/br>
    薛舞擺擺手，“我可不想給自己找個兒子。”

    趙自強沉默，他知道適可而止。他自己也沒做好談戀愛的準備，真把對方逼急了，難堪的還是自己。

    “行了吧，以后，我還是你的首席記者，別的，什么都沒有，知道吧？”

    “哦?！?/br>
    趙自強咬下最后一口三明治，“那我的記者大人，你看你有那么多同行等著呢，這個首席的機會，要不要用掉??？”

    薛舞左右看看，看著那些相機鏡頭和陌生的面龐，笑的很開心。她伸手握拳，比了個麥克風的姿勢，放在了趙自強面前。

    “那么，小棋王大人，你怎么看兩天后的棋圣賽？”

    “三國棋圣，舍我其誰。”

    趙自強微微笑著，很矜持。

    而他的目光里，甚至一絲絲毫的斗志都沒有。

    ——————————

    4月12日，三國棋圣賽開賽。大宋、高麗、東瀛各4位棋手受邀參賽。比賽分兩組，抽簽決定對手，兩組冠軍下五番棋，爭奪三國棋圣稱號。

    4月18日，小組賽結束，趙自強和漁翁樸智恒進入決賽。

    大宋電視臺首次決定直播棋圣挑戰(zhàn)賽全程。

    而在最后的比賽開始前，在比賽地點，高麗漢城，趙自強和樸智恒在酒店的餐廳無意間碰面。

    “半年前，我剛剛接觸圍棋的時候，就聽說過您的名字?！?/br>
    趙自強很謙虛，薛舞坐在他身旁，舉著手機拍視頻。蔡軒坐在另一側，面前放著錄音筆，微笑。

    “我是最近才聽說趙君的”，樸智恒說話很慢，很穩(wěn)，“你能贏貝塔狗，很好。不過我認為，貝塔狗確實不成熟，所以才在大宋敗北。如果它們敢來高麗，都未必見得到我。”

    薛舞和蔡軒同時看向了樸智恒。身為當今世界圍棋第一高手，這么說，是不是有點太狂了？

    “我知道了?！?/br>
    趙自強倒是毫不意外。他知道，人們在面對自己沒經歷過的對手時，總是帶有輕視。他們會覺得，比我弱的人都能贏，自己當然可以贏。而作為統治圍棋領域將近十年的高麗棋壇第一人，樸智恒這么想這么說，也完全沒錯。

    “你愿不愿和我打個賭？”，既然對方這么直接，趙自強也就不打算給對方面子了。

    “你說？”，樸智恒微笑，很淡定。

    “決賽，我要打您三比零，如果我贏了，您給我一百萬大金元，如果我輸了，我給您一百萬大金元，如何？”

    趙自強同樣很淡定。贏了貝塔狗之后，他知道自己的棋力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類可以超越。和他經常在一起的大宋山巔棋手們基本上也有共同的認識。只不過，大宋內部再怎么吹噓自己，高麗和東瀛的棋手，可能還是不會太看重他。

    “我不會和你賭”，樸智恒繼續(xù)笑，“不是因為怕了你，也不是因為沒錢。而是因為，三國棋圣這個稱號，就已經是最大的賭注了，贏的人，拿稱號，輸的人，輸了就好了。”

    “那也好”，見樸智恒不接，趙自強也無所謂，他站起身，伸出手，“很高興能和您見面，我會保管好您的棋圣稱號的?！?/br>
    ————————————

    4月20日，三國棋圣賽決賽一番棋，趙自強二十七目取勝。

    4月21日，二番棋，趙自強三十三目取勝。

    4月22日，三番棋，趙自強十六目取勝。

    三國棋圣的稱號在十一年后，再一次戴在了大宋人的頭頂。

    ————————————

    4月25日，趙自強的顫音粉絲數量突破一千萬。

    4月26日，他參加大宋電視臺金牌電視欄目。

    《座談》。

    這是一個只邀請成功者和名人的座談節(jié)目，長達一個小時的時間里，主持人會和被邀請嘉賓做最深入的交流。

    一對一。

    直播。

    “你會緊張么？”

    上舞臺前，薛舞舉著手機站在趙自強面前。贏了貝塔狗當天的那一夜春宵之后，兩人再未發(fā)生朋友之外的交往和關系。她在克制，他也在克制。

    “不會。”

    趙自強是說真的，他真的見過大世面，一個座談節(jié)目而已，有什么可怕。

    “那你加油?！?/br>
    薛舞沖他點點頭，“有什么要跟你的粉絲們說的么？”

    趙自強看著面前的手機鏡頭，目光在薛舞新換的手機殼上逗留了一下，那是他的一張照片，穿著樸素的白襯衫，背景是洛安小學的建筑和cao場。

    那是他第一次接受她采訪的照片。

    “怎么用了這張？”

    趙自強小聲問。

    “因為別人沒有?！?/br>
    薛舞笑著回答，繼而轉身。趙自強看著她的背影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反應全部被錄下來了。他笑笑，轉身上臺。

    座談的主持人叫安心，很不錯的名字，很知性的女性。

    和她聊天，趙自強很輕松。

    他沒什么防備，安心也沒什么攻擊性。兩個人從趙自強的過去談起，從他母親的病，從他父親的去世，從他讀書的經歷，談到他的遭遇，他的教練王春，他的圍棋，他遇到的那些人，他的戰(zhàn)績。

    和他的未來。

    “你現在已經是圍棋界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雖然你的世界排名因為參加比賽次數較少的原因并不是太高，但是在實力上，我想沒有人能否認你。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做點別的?！?/br>
    趙自強想過這個問題，也有了自己的答案。更何況，這個問題之前劇組就告訴過他。

    “那，你想做什么呢？”

    安心有些好奇。已經在圍棋上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面前的少年才只有十七歲，他至少可以在山巔上呆三十年。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他的成就，已經讓他這輩子注定比別人幸福太多。

    “我想做點別的”，趙自強坐直身子，“我的腦子很好，我自己也知道。圍棋很有趣，也確實幫了我很多。但是，我覺得，圍棋這個江湖，對我來說，太小了?！?/br>
    “所以？”，安心天生的敏感知道，趙自強要放炮了。對于這個剛出道就敢對全國人民說我要做三國棋圣的人，她很好奇他打算做什么。

    “所以，我決定離開圍棋界”，趙自強話音未落，會場一片嘩然。他等大家安靜了，才給出了后半句話。

    “我想去一個更有挑戰(zhàn)性的領域?！?/br>
    安心看著他，現場的觀眾看著他，所有人都看著他。

    十四個機位十八臺攝像機，全部看著他。

    “我想成為數學家，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數學家?！?/br>
    趙自強看著安心，眼神里全是自信。

    “我要拿蒙貝爾德獎?！?/br>
    “蒙貝爾得獎是這個世界數學界的桂冠，是最高獎項。大宋從建國到現在一百六十八年，只有兩個人拿過這個榮譽。一位是已故的數學天才秦圖，另一位是當今大宋的數學泰斗牛炳麗。你，也要拿這個獎？”

    安心這次是真的有些驚訝，她看著少年，再次確認。

    少年看著她，波瀾不驚。

    “是的，就是這樣?！?/br>
    ——————————————

    第一卷，《棋壇圣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