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崔媛想了許久,最后只能來找哥哥,好歹這是個能真給她出主意且解決難題的人。 “哥哥,你說我到底要怎么做?”一股腦的道出自己煩惱,她撥著盤子里色澤清新的蜜餞,猶猶豫豫,“他想我嫁他,還說要求陛下賜婚,你說我要不要答應(yīng)?” 崔洵看了meimei一眼,懶懶出聲,“喜歡就嫁,不喜歡就不嫁?!?/br> 崔媛扁著嘴巴,覺得兄長太不上心,“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啊,父親母親這么憂心,若是有這么簡單就好了?!?/br> 對崔洵來說,雙親的擔(dān)憂在他看來全然不是問題,他看著meimei道,“你想嫁,就和他好好過日子,不想嫁,就另尋良人,總之有我在,崔家就是你的靠山,無須擔(dān)心?!?/br> 這話說的倒還像樣,崔媛面上總算多了點(diǎn)笑意,她捧著臉,眉眼間是少女羞澀之態(tài),“哥哥,你說如果我真嫁了,他日后選妃納妾怎么辦?我覺得我是受不了的,到時(shí)候肯定要傷心死了?!?/br> 說起這個過于現(xiàn)實(shí)的問題,崔媛難免苦惱,父親也是有妾室的,但他向來敬重母親,家里除了庶姐就再無其他庶子庶女,說起來也算清凈。 但皇子不同于普通人,除了正妃還會有側(cè)妃乃至妾室通房,崔媛只要想想,就覺得胸口憋悶,這也是她猶豫不定的原因之一。 崔洵對meimei的情愁哀思全無感同身受之意,他只淡淡道,“若是他負(fù)你,你想和離就和離,不想和離,他身上的爵位只會屬于你們的孩子。” 這是崔洵能做出的保證,七皇子同樣是他的好友,但崔媛是他meimei,兩人若真無法在一處,要么分開各自安好,要么就嫡子承爵,任好友再寵幸妾室也不能越過自家meimei。 想起上輩子的七皇子,崔洵還是多說了一句,“姬文儉為人不錯?!?/br> 那時(shí)候縱然他另有心儀之人,娶妻之后依舊一心愛護(hù)妻子與孩子,品性可見一斑,崔媛若有意,兩人也算是不錯的選擇。 “哥哥真是……”崔媛捧著下巴嘆了口氣,覺得自家兄長這模樣當(dāng)真是看不出和蘇jiejie在一起時(shí)的半點(diǎn)風(fēng)花雪月與知情識趣。 她想了想,試探著出聲,“若是姬文儉負(fù)了我,我就學(xué)他那樣也養(yǎng)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哥哥你覺得如何?” 崔洵定定看了她一眼,就在崔媛心有不安時(shí),他緩緩道,“隨你高興。”看樣子居然是半點(diǎn)都不覺得自家meimei驚世駭俗。 這可真是好哥哥,崔媛想,但她還有一問,“若是你日后負(fù)了蘇jiejie,寵愛妾室通房怎么辦?蘇jiejie也能和你和離,或者養(yǎng)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嗎?” 崔媛問這些只是心血來潮,自家兄長對未來嫂子情根深種,顯然是絕不會弄出些什么姨娘小妾來的,但她依舊得問上一問。 結(jié)果,問倒是問了,人也被嚇得不輕,崔媛提著裙角小跑著出門時(shí),只恨自己嘴賤。 問個小妾也就罷了,何必說什么養(yǎng)男人的話,想起兄長那張突然間變得尤為恐怖的臉,她背心發(fā)寒打了個冷顫,腳下飛快的跑遠(yuǎn)了。 就她兄長那副脾氣,會不會喜歡上別人不好說,但假如,她是說假如,就算有一天兩人真鬧掰了,她蘇jiejie大概也是絕無可能和離的,至于養(yǎng)男人,崔媛想,估計(jì)就是往她哥哥手里搭人命。 她哥哥一定是那種將jian夫碎尸萬段也不會放開蘇jiejie的人,所以,為了家宅安寧,日后可愛的侄子侄女父母雙全闔家安樂,希望她蘇jiejie能管好夫君,百年好合吧。 *** 宣國公府同明遠(yuǎn)侯府的婚事緊鑼密鼓的籌備,過了新年,進(jìn)入二月,一切終于準(zhǔn)備就緒。 二月初八的婚期,成親這天,兩家府邸都忙碌得厲害。 蘇怡安眼前擺放著一套繡工精美的嫁衣,是兩家自訂婚起崔洵就遣人去江南找了最好的繡娘精心準(zhǔn)備了一年多才成的。 料子是最好的煙霞錦,精工細(xì)作,點(diǎn)綴著無數(shù)璀璨的珍珠美玉與各色寶石,可以說,這一套嫁衣就價(jià)值連城。 蘇怡安第一次試好嫁衣時(shí),換來無數(shù)怔怔眼神,不止嫁衣美,新嫁娘也美,大概也是因此,宣國公夫妻同意使用崔洵送來的這套嫁衣。 畢竟是一個女孩子一輩子最重要的婚事,美好的嫁衣會讓婚禮變成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身為父母,他們只想給孩子最好的。 “小姐,請您梳妝換嫁衣。”青玉帶著丫頭們同全福夫人進(jìn)門,準(zhǔn)備伺候自家主子出嫁。 今日是自家小姐人生中最重要的時(shí)刻,所有人都緊張又興奮,生怕有哪處不完美。 蘇怡安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的少女,從原本的少女發(fā)髻換成了婦人髻。 眉眼被螺黛掃過,額間繪上花鈿,艷紅的嫁衣一層層上身,等一切就緒時(shí),鏡子里只見一個桃花灼灼盛放的美人。 輕微的抽氣聲響起,身邊說吉祥話的人越來越多,蘇怡安看著身后輕輕扶著她肩膀的陳氏,開口叫了一聲,“母親?!?/br> “我們恬恬,當(dāng)真是最好看的新娘子。”陳氏看著鏡中的女兒,眉眼發(fā)紅,“我的恬恬,要和她的夫君花開并蒂白首齊眉,一輩子順心如意。” 蘇怡安握住母親的手,彎起嘴角,“母親放心,我會的?!?/br> 她對崔洵有信心,也對未來有信心。 出嫁這天,蘇怡安是清閑的人,其他人的忙忙碌碌都是為她。 外面迎親的隊(duì)伍已到,大張旗鼓的隊(duì)伍從明遠(yuǎn)侯府出發(fā),吹吹打打的到了宣國公府。 等崔洵到時(shí),蘇怡安戴上鳳冠,被陳氏親手落下了蓋頭。 滿目紅色里,她聽到母親的聲音,“人已到二門了?!?/br> 外面越發(fā)喧鬧,整個院子里站滿了人,新郎帶來的貴公子們費(fèi)盡力氣解決著攔路虎,琴棋書畫詩酒茶樣樣被挑,等就差叫一聲姑奶奶哀哀求饒時(shí),這才被放進(jìn)了門。 “催妝詩,催妝詩,十首少一首這美嬌娘都不能娶回家?。 迸赃厰r新郎的人高聲道。 崔洵撫平人群中被擠出褶皺的外袍,確保自己此刻依舊是最好的模樣,這才看著眾人身后那隱隱的紅色開口道,“北府迎塵南郡來,莫將芳意更遲回……吹簫不是神仙曲,爭引秦娥下鳳臺?!?/br> 為著今日,崔洵不知準(zhǔn)備了多久,別說十首催妝詩,百首都不在話下。 他一步一吟,等催妝詩吟完,人也終于到了蘇家兩兄弟蘇崇和蘇惟跟前。 要嫁jiejie的兩個弟弟此刻當(dāng)真說不上開心,看著崔洵的眼神里滿是化不開的不舍離別。 蘇惟年紀(jì)小,擋在門前不打算讓,旁邊蘇崇首先開口,“姐夫,日后好好對我jiejie,別讓她受委屈。” “你如果讓jiejie難過,那我們就把她搶回來,日后再也不回你家了。”蘇惟話雖有些混不吝,但看情緒,這明顯說的是大實(shí)話。 對兩個小舅子,崔洵躬身一禮,“我此生只會疼恬恬一人,絕無虛言?!?/br> 婚事到底要繼續(xù),兩個兄弟慢慢讓開,蘇惟越過兄長,走到蘇怡安身前彎下了腰,“我背jiejie出門?!?/br> 蘇怡安趴在弟弟肩頭,兩輩子第一次被家人送出門,鼓樂聲與鞭炮聲中,漫天紛揚(yáng)的花瓣與彩花里,她耳邊帶著父母的不舍與叮囑,還有許許多多的吉祥話上了花轎。 花轎隊(duì)伍浩浩蕩蕩,身后跟著的嫁妝隊(duì)伍也浩浩蕩蕩,街邊湊熱鬧的百姓撿著隊(duì)伍中扔出的糖果與銅錢,賀喜聲與歡呼聲連連。 二月這有些冷的天氣因著這一場喜事似乎也變得暖和起來。 崔洵坐在馬背上,紅衣玉冠,意氣風(fēng)發(fā),嘴角盡是滿足笑意。 身后花轎隊(duì)伍與嫁妝隊(duì)伍連綿不絕,這場十里紅妝的婚禮,崔家給足了蘇家重視與面子,可謂是不惜血本,京里百姓說起來,都嘆崔大公子這嬌妻娶得足夠下血本,當(dāng)然,宣國公府也足夠有錢,大約搬空了家底陪嫁自家這顆明珠。 一路入明遠(yuǎn)侯府,拜了天地與父母,在眾人歡笑聲中,蘇怡安握著崔洵的手,被他扶著一路走進(jìn)了從前住了許多年的院子。 她到現(xiàn)在都覺得眼前這一切像是一場夢,但蓋頭之下,崔洵緊握她的手掌,艷麗緋紅的嫁衣與喜袍,叮當(dāng)作響的佩環(huán)與裙釵,還有那極輕的笑聲,都說明這一切并不是夢。 “送入洞房!” 喧鬧聲中,崔洵扶著蘇怡安入了洞房。 旁邊催著他掀蓋頭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湊熱鬧起哄的人太多,全福夫人送上喜秤,“有請新郎官掀蓋頭,夫妻和美,稱心如意。” 崔洵接過喜秤,慢慢挑起蓋頭,蘇怡安深吸口氣,動著僵硬的身體,慢慢抬頭。 蓋頭之下,美人如明珠,一室生暈,美玉盈華。 第50章 明遠(yuǎn)侯府同宣國公府的婚事,新郎的英俊與新娘子的美貌多年后提起來依舊為人津津樂道。 蘇家明珠, 崔氏驕郎, 美滿良緣, 天作之合。 如今,這對多年后為人稱道的恩愛夫妻此刻正在眾人贊嘆與歡呼聲中兩目相對, 脈脈情深。 喝過交杯酒, 夫妻結(jié)發(fā), 吃過斷生餃子,氣氛愈加熱絡(luò), 不少人看著崔洵溫柔細(xì)心待蘇怡安的模樣,嘴里笑鬧著說新郎心疼新娘子, 又是艷羨又是唏噓, 尤其是旁觀的女眷們,眼里更是放光, 只恨沒早些拿下這位好女婿人選。 笑鬧之后, 眾人回前院參加酒宴, 新房中蘇怡安面上紅色總算淺了些, 看著身前笑而不語的崔洵松了口氣。 “你還不去前院敬酒?”實(shí)在是受不了崔洵盯著自己的眼神,蘇怡安出聲催促。 她現(xiàn)在很需要稍微放松一下,這場婚事讓她緊張又激動, 鬧到現(xiàn)在很是有些疲乏。 無視新房中丫頭和全福夫人們的視線, 崔洵低頭親了下蘇怡安額頭,掐了她臉頰一把,“好好休息, 我去外面敬幾杯酒就回來。” “你們用心服侍夫人,不可慢待。”崔洵將蘇怡安頭上沉重的鳳冠取下,輕輕揉了幾下她的頸項(xiàng),“你歇一會兒,用些東西,我過會兒就回?!?/br> 雖然很不舍,但外面那些賓客還得他應(yīng)付,崔洵依依不舍的在新房中呆了一會兒,這才帶著滿目笑意離開。 房門關(guān)上后,蘇怡安一下子軟了腰,今天大清早起來忙碌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有些乏了,喚青玉和紅玉兩個丫頭解了發(fā)髻褪下嫁衣,她洗掉臉上妝容,用了些吃食,這才歪在床榻上閉目養(yǎng)神。 洞房花燭夜,蘇怡安既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心感,又有些緊張不安,養(yǎng)神時(shí)心里都轉(zhuǎn)著一大堆亂七八糟念頭。 外面酒宴喧鬧,來慶賀恭喜的人一波接一波,崔洵作為新郎官,是大家的重點(diǎn)灌酒對象,若非身邊有好友幫襯,這一杯杯酒喝下去,只怕他今晚連爬上床榻的力氣都沒有。 酒宴之上,有人笑鬧喜事,也有人湊在一起低聲耳語,聊著如今京里和宮中的形勢,再有心一些的,嘴里句句不離“大事”。 帶著滿身酒氣回屋的崔洵,走到半途,看著夜色中慢慢飄落的白色雪花,伸手去接,“下雪了?!?/br> 夜里的風(fēng)有些冷,但他此刻身上卻全是熱意,輕柔的雪花簌簌落地,配著外院喧鬧聲,讓人心生柔軟。 快步回屋的崔洵越過一干丫頭嬤嬤,看到了歪坐在床榻上閉目養(yǎng)神的蘇怡安。 他在床前站定,含笑看了許久,這才伸手輕輕撫了下她臉頰,從今天開始,恬恬就又是他的愛妻了。 “恬恬?!彼吐曒p喚一聲,“我回來了?!?/br> 蘇怡安睜開眼,紅燭之下對上崔洵視線,臉頰泛上羞意,眼睛水光盈盈。 崔洵覺得,他今晚喝得怕不是酒,而是油,蘇怡安的眼神像是燃油的星火,助長漫天烈焰。 將自己打理好,帶著輕微水汽的崔洵遣退下人,在終于只剩兩人的新房里,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終于即將成為他真正妻子的蘇怡安。 她今天真的很美,讓他不舍得移開半點(diǎn)目光,雖然從前也是如此,但今日更甚。 燭火下,他有些干澀的嗓音喚了一聲,“恬恬?!?/br> 蘇怡安不大敢對上崔洵雙眼,許久后才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兩人間的沉默持續(xù)了許久,直到崔洵再度打破安靜,“恬恬,我終于又將你娶回來了。” 帶著嘆息的聲音里是滿意的笑意,崔洵再不忍耐,伸手一攬,將人禁錮在懷里,低下了頭。 說是要早些吃掉她,然而最后卻還是等到了今生的洞房花燭夜。 纏綿的親吻過后,崔洵看著蘇怡安氣息不定的模樣,低聲輕笑,“恬恬害怕?” 懷里的人身體僵得厲害,比從前哪一次都更甚,大概這就是真成親的不同。 蘇怡安嗓音澀得厲害,很擔(dān)心崔洵今晚也要像從前那樣作弄她,時(shí)隔太久,她想起來就又窘又怕,很不愿意面對。 “你,你能不能不說話?”蘇怡安今晚是寧愿崔洵不開口也好過一句又一句欺負(fù)她的。 崔洵看了她一回兒,低低笑出聲,“好,今晚我不說話,一切都聽夫人的。” 他說這句話時(shí)模樣格外認(rèn)真,但蘇怡安已經(jīng)從那雙微挑的眉梢里看到了揶揄與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