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阿沅怔怔地看著自己手腕,她……從前有個光面銀手鐲?她怎么感覺有點不記得了? 徐氏匆匆走了,應(yīng)該是去給魏夫人回話去了,這種事拖不得。 屋子里只剩她一個人,安靜得近乎詭異。冷風(fēng)從門外吹進(jìn),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下,手上的白玉鐲磕到桌角,響了一聲。 她覺得自己若是發(fā)出疑問,那大概是和魏如鈴一模一樣的語氣,惶惑不安。所以她們兩個到底忘記了什么?她能記得魏如鈴手腕上的鈴鐺,記得自己的前世,卻不記得自己手上的銀鐲。沒道理啊。 百思不得其解。 她將自己的記憶順了一遍,前世,記得;如何復(fù)生,記得;復(fù)生后發(fā)生的事情,記得。難道……她被篡改了記憶? 等等,魏如鈴跟她一樣丟失了部分記憶,那豈不是說明……她也是從另外一個時空來的? 阿沅覺得,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去找徐先生看看腦子? 作者有話要說: 阿沅:我是不是老年癡呆了:)有病得趕緊治。 感謝jiejie友情支持的雷和營養(yǎng)液~愛你(づ ̄3 ̄)づ╭?~ 第67章 清湖兩州游,西北嶺南方。 阿沅正想去找徐先生看病時,卻得知徐先生不在府中,獨屬于他的杏林院里只剩了小藥童一人。 “徐先生去哪兒了,何時回來?”阿沅坐下跟小藥童嘮家常,小藥童還在兢兢業(yè)業(yè)搗藥,那技術(shù)看得她自嘆弗如,“你搗的可真好,渣末都不會濺出來?!?/br> 小藥童停下手,語氣不無自得:“那是,連徐先生都夸我呢。二姑娘您找徐先生有事?那可不巧,徐先生這回出的是遠(yuǎn)門,沒一月回不來。” 阿沅驚訝:“出遠(yuǎn)門?為何?我都沒聽阿娘提起?!?/br> 一看竟有人不知道,小藥童瞬間起了傾訴的欲望:“徐先生這回是打算要成家了!我猜他八成是去給姑娘家里下聘去了。” “真的嗎?”阿沅震驚,趕緊蹲下來湊近聊八卦,“哪家的姑娘下個聘要這么久?”若真和姑娘家里說好了,下聘應(yīng)該挺快的呀。她有些不明白。 小藥童撓撓頭,他本來就對下聘這種事一知半解,只是瞎蒙而已,這會兒就回答不上來了,只能支吾著回她道:“先生說是要去湖州還是清州來著,可能是路上花的時間多?” 她一聽這兩個地名,腦子里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木先生?徐先生要去見木先生?”木先生原籍就是湖州人士??! 小藥童一臉茫然,什么先生?哪來那么多先生? 阿沅拍拍他肩,歡快道:“你繼續(xù)搗藥哈,我這就走了?!辈坏刃∷幫厣?,她甚為愉悅地轉(zhuǎn)身背著手、哼著曲兒出了院門。 一出院門就趕緊朝阿娘平日待的屋子找去,徐先生出遠(yuǎn)門不可能不通知阿娘。 徐氏聽她說了來意,也是有幾分疑惑:“你是說,你表舅去給姑娘家下聘了?” “不是不是?!卑溱s忙搖手,這謠言可千萬別從她這兒傳出去,“是小藥童說徐先生出遠(yuǎn)門了,他猜的,我就想問問徐先生去哪兒了?” 徐氏的手里無意識地轉(zhuǎn)著一串佛珠,數(shù)完兩遍,終于有些回過味來:“小藥童天天跟著他,說不定猜的是真的……他這是開竅了?但他說的是回清州老宅取點東西,回來時還要去湖州辦點事。哪家的姑娘要繞這么些路?” 她看看自己女兒一臉“我知道但我不能說”的表情,嘴角微抽:“想說什么就說吧,你表舅的人生大事我也是cao夠了心,若他這次真能給自己找個媳婦回來,我也不必日日替他想著了?!?/br> 徐氏在心底一思量,徐飛舟這次若真能娶回個媳婦,那她就該給自己兒子林潮好好謀劃謀劃了,總不能看著他蹉跎下去。若不能,那她必要強(qiáng)硬起來,說什么也要給他討個媳婦,連帶著林潮那個不省心的玩意兒! 阿沅期期艾艾道:“嗯,就是,我有個猜測,表舅難道去清州老宅取聘禮,然后去湖州下聘去了?” “湖州的姑娘?”徐氏想了想,“他從哪兒認(rèn)識的湖州的姑娘?”她回憶了下,自家這個遠(yuǎn)房表弟當(dāng)年就喜歡云游四海,難道是在那時候和人家姑娘看對眼了?可這年份也太久遠(yuǎn)了,就算是看對眼也起碼得是五年前的事了。 阿沅看阿娘還沒想出來,自己卻是不能再提示更多了,若是徐先生和木先生沒成,她就罪過大了。 不談徐先生的事,她又想到自家三堂姐,她回來以后還沒見過三堂姐,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樣了。 “阿娘,三堂姐她……”她話還沒說完,就聽阿娘急急打斷道:“你就先不要去尋你三堂姐了,最近你伯父家也是亂,你去了也只是給他們家添麻煩。” 說到底,徐氏對林大伯家是有怨的。她的丈夫多多少少是受了他家牽連才被貶職,她匆忙送小女兒去大女兒婆家避難,林大伯卻也上趕著送自己女兒過去,還想攀高枝搭上秦王那條船。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女兒在婆家可能會遭遇的麻煩,就恨不得打上林大伯家去,連看著林尚也越發(fā)不順眼,誰叫他們倆是兄弟。 阿沅只能將疑惑往肚子里壓,回頭還是叫人去打聽打聽吧,畢竟她和三堂姐的關(guān)系還算不錯。 結(jié)果還沒等她派人去打聽,京城里突然傳出消息,西北定陽王謀反了!與如此令人驚惶的消息相比,其他小道八卦都不算什么了,比如盛郡王世子那個大胖子終于要娶世子妃了。 若在平時,百姓們茶余飯后還會議論兩句是哪家的姑娘。但如今國家大事當(dāng)前,大家今日譴責(zé)一番定陽王居然謀反,明日呵斥一番朝廷里的官員尸位素餐,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哪還能管盛郡王家的家長里短。 定陽王打出的旗號是朝廷jian臣當(dāng)?shù)?,他要清君?cè),還明政。這名號冠冕堂皇,被他意有所指的江太尉差點氣吐血。江太尉心道自己還什么都沒來得及做呢,哪能容你踩著我的肩膀往上爬? 他當(dāng)即在皇帝面前聲淚俱下地控訴了一番,皇帝也早就對定陽王這弟弟心生不滿,兩人一合計,直接下詔斥責(zé)定陽王謀反,立馬派兵上西北鎮(zhèn)壓。 可這內(nèi)憂才剛想出點解決辦法,外患卻又接踵而至。永寧公主嫁過去還不到一年,姜國邊境似乎就蠢蠢欲動,程讓在八郡已經(jīng)清理了好幾批意圖不軌的原姜國人士,把這情況報給晉王后,晉王直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皇帝案頭。 江太尉看皇帝愁眉不展,趕緊道:“陛下何必憂心,嶺南自有晉王殿下坐鎮(zhèn)。況且永寧公主還是姜國五皇子妃,您修書一封送過去,姜國自然不敢視為無物。” 皇帝知道是這個道理,但他好歹當(dāng)了二十年的皇帝了,某些方面的直覺比江太尉要敏銳得多。他長嘆一聲,心中憂思不減。 阿沅在家中聽說定陽王謀反一事時,還有幾分旁觀看熱鬧的心思。說句實在的,定陽王謀反成或不成,對他們這些世家高門來說,并不會產(chǎn)生多大影響。御座上就算每日換一個皇帝,換個兩三年,朝臣說不定還是同一批。 但沒幾日又傳來嶺南邊境不穩(wěn)的消息,阿沅就沒法淡定了。她的兄長和未婚夫都在那邊境之地,眼看著朝廷沒有任何和談或發(fā)兵的跡象,她明白,陛下這是將事情都丟給晉王處理了。 憂思之余,她想想姜國之事卻怎么也想不明白。姜國是因為國力較弱,才主動歸還八郡又求娶公主的。如今還不到一年時間,怎么也不可能國力就昌盛起來,足以對打穆國。他們怎么就有膽子挑釁穆國邊境呢? 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想起了點東西,史書記載程讓作為和親送使,在姜國待了一年,一年之后姜國和穆國邊境就時常有摩擦…… 不對!她怎么知道史書上是怎么記載的? 阿沅越想臉色越難看,這下子終于能確定她的部分記憶在逐漸退化了。一些關(guān)于未來的信息在她腦海里慢慢消失,她如今能記起的不過是復(fù)生的過程和目的,與此相關(guān)的其他信息記憶卻是漸漸消弭,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那她還怎么救程讓、避開程讓的死劫?她若什么都不記得的話,那這就是一場死局。 不行,得記下來。 用特制墨水寫了兩大張紙,寫完以后吹了吹,裝進(jìn)信封。她拉開梳妝臺下的小抽屜準(zhǔn)備放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有了個信封??礃邮胶褪稚线@個一模一樣,她何時放進(jìn)去的? 綠羅正好端茶進(jìn)屋,看見她一臉疑惑地看著那信封,趕緊過去解釋:“姑娘您忘了?這是您在清州崔府上寫的,說是記了些容易忘記之事,回京后您不在,我整理行李時想著這大概挺重要的,就給您放抽屜里了?!?/br> 阿沅恍然大悟,“哦——對,我想起來了?!彼熬透蛇^和今天一樣的事,居然還真給忘記了。她把兩封手書都放好在抽屜里,鄭重道:“綠羅你幫我記著,下次我若忘了,再提醒我?!?/br> 綠羅不明真相地點頭,不明白自家姑娘為何如此健忘。 靜等了三四日,西北戰(zhàn)況不明,嶺南更是一點消息也無。沸騰了幾日的京城又安靜下來,礙于天威不好直接討論定陽王與當(dāng)今皇帝的關(guān)系,百姓們的注意力又暫時轉(zhuǎn)到了盛郡王府上。誰讓皇室宗族的熱鬧最多? 阿沅也是這時候才知曉三堂姐竟真的如愿以償要嫁給盛郡王世子。 “姑娘家要注意儀容舉止,你看你,喝口茶也能噴出來?!毙焓闲跣踹哆队?xùn)她,“若讓外人看見,你呀,就讓人唾沫星子給淹死吧。” 阿沅呆怔著回不過神來,三堂姐是怎么做到的? “阿娘,三堂姐真要嫁給盛郡王世子?” 徐氏慢條斯理地執(zhí)起茶杯,用小匙刮了刮茶沫,慢聲道:“你這么大驚小怪做什么?那是她自己選的,你伯父高興得很?!?/br> 阿沅訕笑著繼續(xù)問:“可盛郡王府門楣高貴,我們家……”未盡之語她們都懂的。 徐氏輕瞥她一眼,終是說道:“這與門楣無關(guān),世間最好不過得償所愿四字,你三堂姐所求不過如此,你只需替她高興便可?!彼f的似有無限深意,話中隱隱生憂,又滿含希望。 阿沅聽著,覺得自己忽然明白了。 婚姻既然與門楣無關(guān),那大概就是與愛情有關(guān)。她的三堂姐,是真的對盛郡王世子有愛情,即使他在世人眼中只是個空有家世的大胖子。 第68章 上門賀喜事,菜譜換珊瑚。 林家和盛郡王府的親事已經(jīng)定下來了,徐氏便也懶得攔著阿沅去找林沁,說到底還是一家子姊妹,只要不看見林大伯那張臉,她對林沁沒有任何意見。 阿沅得了阿娘的首肯,第二日便帶了東西上門去了。林大伯府上一片喜氣洋洋,每個人臉上都是笑盈盈的,尤其是她大伯。 林恭自從被奪爵后難得有這么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他的女兒還是攀上了皇家這門親,這可是正經(jīng)的世子妃!以后那就是郡王妃,誰說林家敗落了?外人嘴里說他賣女兒,他在心底冷嗤,誰讓你們的女兒不爭氣? 看見侄女上門來道喜,他又在話中明里暗里炫耀一番。阿沅聽得尷尬不已,好不容易脫身去尋三堂姐,又在路上遇到酸溜溜的二堂姐。 二堂姐林淑去年冬就已嫁了人,還是原先定的那家庶子,因當(dāng)時林家失勢,她在婆家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被休下堂,如今聽說她娘家姊妹要嫁入宗室,她境況才好了些。 “阿沅meimei也來看三meimei???我們一道過去吧?!彼Φ脺赝窨扇耍捓飬s帶著十足的諷意,“三meimei如今都攀上高枝兒了,怕是看不上我們這些娘家姊妹了?!?/br> 她嘆了一聲,看看阿沅臉上還帶著些茫然的稚氣,心情莫名好了些,但嘴里還不忘挑撥幾句:“要我說還是阿沅meimei你的未婚夫看著一表人才,那盛郡王世子……”她故意用帕子掩口,像是怕自己說出什么不該說的。 阿沅僵著嘴角聽她說了一路,到了三堂姐院子外差點笑不出來。 林沁看到她們兩個倒是很高興,將人親熱地迎進(jìn)院內(nèi),率先和阿沅說話:“你何時回來的?二兄在嶺南如何?”按照林家排行,林潮在男丁里排行第二。 阿沅上次在回京城路上被擄走,為了名聲,對外統(tǒng)一口徑說是將她送去了嶺南兄長處。 “挺好的,回來也有幾日了,本想來尋三堂姐玩的,可阿娘說你正忙著,叫我不許來打擾你。原來是在忙喜事,所以今日就給你道喜來了?!彼龑⒆约簬淼拇蠛凶哟蜷_,里面是她在八郡買的那株珊瑚樹,紅澄澄的顏色看著十分喜慶。 林沁聽了她的話先是嬌羞一笑,向她眨了眨眼,暗示只有她們兩個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后又看見她送了這么一株看著有價無市的珊瑚樹,登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哎呀怎么送這么貴重的東西?”她嗔怪地說了一句,將盒子蓋上,推回去,“你快拿走,我哪能要這么貴重的賀禮?你心意到了就行?!?/br> 阿沅又笑著推回去,噘著嘴開玩笑道:“三jiejie得此佳婿,meimei這不是提前打好關(guān)系來了?你是不是嫌少?” 旁邊林淑看她們二人親親熱熱說話,心中忿然,揪了揪帕子插話道:“可不是嘛,三meimei如今莫不是看不上我們這些娘家人了?” 林沁臉上笑意淡了些,她被胡家退親時,這庶姐可不是如今這般臉色,當(dāng)初可是趾高氣揚地讓她別拖累了娘家姊妹的。她剛淡笑著應(yīng)付了兩句,外邊就有人通傳說趙姨娘求見。 趙姨娘是林淑的生母,林淑臉上一僵,趕緊站起身來告辭。她今日本就是來尋姨娘的,不過路上碰到了阿沅,才臨時起意一道來找了林沁。事實上,她連賀禮都沒準(zhǔn)備。 看著討厭的人終于走了,林沁輕哼一聲,才又和阿沅話起家常來。 阿沅看沒有旁人了,終于問出好奇已久的問題:“三堂姐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認(rèn)識盛郡王世子?” 林沁得意一笑,勾勾手指讓她湊近些,小聲道:“我打聽了他喜歡吃醉仙樓的燒雞,特地去那兒坐了兩日,第三日就碰見他了。那日我運氣好,大堂里人坐滿了,我們就一道拼桌,然后就……” 她停住,摸摸阿沅的臉頰,笑得越發(fā)燦爛:“還是多虧阿沅你啊,要不是你在回京路上突然去了嶺南,我也不敢踏出這一步。我就想啊,你都能不顧萬里迢迢趕去見你未婚夫,我怎么能一步都不往前邁?!?/br> 阿沅木著臉任她的手在自己臉上揉搓,一邊揉還一邊笑瞇瞇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唔,阿沅rou乎乎的小臉摸起來的手感可真好。 臉都被揉紅了,阿沅才尋到空打斷她,弱弱地解釋:“我是去找我阿兄了?!?/br> “哎——我還不知道嗎?找你阿兄需要連夜去?”林沁一臉已經(jīng)看穿了她的表情,“那時候跟在你身邊那么多護(hù)衛(wèi),我就知道不簡單,除了你家的,肯定是你未婚夫不放心你,放在你身邊的,對不對?大雪封路的第二日,我一看那個叫留夷的女護(hù)衛(wèi)還在,另外有兩個眼熟的卻是不見了……” 看阿沅臉色越來越木,她揶揄道:“被我猜中了吧?你看你,我又不會說出去?!彼酒鹕韥砣ゴ策吥瞄_枕頭,從下面不知道掏了什么東西出來。 阿沅看她神神秘秘的,也有幾分好奇,有什么東西需要要藏在枕頭下面? 然后她就看著桌上的小冊子回不過神來,“菜譜?”就算是春|宮圖也比菜譜要來得正常吧?誰會把菜譜藏到枕頭下面? 看她一臉匪夷所思,林沁坐下道:“這可是我在醉仙樓大廚那學(xué)的,我都沒給人看過,今日便宜你了。要不是因為這菜譜,穆修還未必會娶我呢。知道這菜譜的威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