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后頭腦還有些發(fā)蒙，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是又回到王府了。

    她朝外面喊了一聲，劉嬤嬤和芙蓉一起進(jìn)來朝她請安，劉嬤嬤當(dāng)頭就來了一句：“側(cè)妃娘娘，您這大喊大叫的本事得改改，哪家的閨秀會像您這樣，這要是醒了拉拉床邊的金鈴咱們都能聽見，放在這里難不成就是個擺設(shè)？”

    珍珠扁扁嘴，突然覺得榆木川的日子還不錯，至少沒這么一個嚴(yán)厲的嬤嬤，整天看你不順眼，想叨叨幾句。

    她絮絮叨叨地說：“劉嬤嬤，這么多天沒瞧見我，是不是特別記掛我，您最近應(yīng)該閑得慌吧？”

    劉嬤嬤臉色一黑，想說什么卻也無話可說。

    芙蓉在一旁打趣道：“我瞧著側(cè)妃娘娘膚色變黑了許多，今兒奴婢給您上些脂粉可好，衣裳呢，不如穿水紅色的襖子，下面搭同色金絲繡花百褶裙，看著襯膚色，再挽一個元寶髻，一準(zhǔn)瞧著又美又精神?！?/br>
    “哦?！闭渲闆]精打采地應(yīng)道。

    她在榆木川自在慣了，還沒習(xí)慣要過上每天打扮齊整的日子。

    一邊裝扮著，她一邊隨口問道：“王爺呢，他出門了嗎？”

    芙蓉道：“爺去上朝了，臨走之前叫我們別吵著您，隨您睡到幾時，等您醒了再來侍候?！?/br>
    一旁劉嬤嬤忍不住又叨叨：“您也真是有夠懶怠的，誰家夫人會睡到日上三竿啊，也就咱們府上沒有一個老夫人在世，要不然您還得晨昏定省問安去！”

    正絮叨著，外頭走進(jìn)一人，尖著嗓子道：“劉嬤嬤你逾越了，誰是主誰是仆，你分不清嗎？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教訓(xùn)側(cè)妃娘娘了，奴才金嬤嬤見過側(cè)妃娘娘！”

    珍珠腦門上的青筋跳了跳，想起了這是太后娘娘賜給她的嬤嬤，自打她進(jìn)王府后，見到此人忍不住就想避開，這嬤嬤看著就想一根尖尖的刺，說話不冷不熱，比劉嬤嬤看著還讓人心煩。

    她冷聲道：“劉嬤嬤說我?guī)拙湓趺戳?，我愿意聽，倒是你，沒人叫你進(jìn)來啊，問過安就出去吧，這里沒你什么事?！?/br>
    金嬤嬤臉色一僵，狠狠地看了劉嬤嬤一眼，轉(zhuǎn)身出去了。

    珍珠嘮嘮叨叨地抱怨：“這嬤嬤怎么看著讓人這么不舒坦啊，回頭我得和王爺說說，沒事別叫她進(jìn)來，這要是天天瞧見她，我還不得少活上幾年啊！”

    “還有金大海呢，一聽說您回來了，就要進(jìn)來問安，這會子人已經(jīng)在外面候著了！”劉嬤嬤淡道。

    “啊，啊，??！我不開心！”珍珠嚷嚷道：“我又不是一大把年紀(jì)了，問什么安啊！芙蓉你去和他說，人就不見了，叫他給我做一盤綠豆糕送進(jìn)來就成！”

    劉嬤嬤張張嘴又想訓(xùn)她，考慮到金嬤嬤剛才的訓(xùn)斥，嘴.巴張開又閉上了。

    第45章 環(huán)佩玎珰

    珍珠坐了一會兒, 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抬頭瞧瞧一屋子圍著她的人, 琢磨了半天想起來還沒見到王大福。

    她和王大福也算是在榆木川相依為命, 培養(yǎng)出了些許感情。

    她朝芙蓉問道：“王大福呢？叫他過來見我?！?/br>
    芙蓉支吾了一下，沒說話。

    一旁站著的劉嬤嬤憋不住自己一顆好管事的心, 嗶嗶道：“側(cè)妃娘娘, 這太監(jiān)不管怎么說總歸還是個男的，您出門在外倒也罷了, 如今回到王府，身邊侍候的人也不少，何苦又把他叫進(jìn)內(nèi)室來?！?/br>
    這下子珍珠徹底不痛快了，心道：老虎不發(fā)威, 真當(dāng)我是病貓啊，你要是整天在我面前耀武揚(yáng)威，這小日子還怎么過下去！

    她大力一拍桌子，怒道：“劉嬤嬤你管得也太寬了吧，我想見誰便見誰，輪得著你在這里指手畫腳的，我敬你當(dāng)初教導(dǎo)我甚多，可這不代表你可以樣樣替我做主。”

    劉嬤嬤的臉僵住了, 她在王府也算有些臉面, 就算王爺也不曾這樣訓(xùn)斥過她，當(dāng)下臉面就有些掛不住了，黑著臉站在旁邊一聲不吭。

    芙蓉連忙出來打圓場, “哎，娘娘您別生氣，您也不是不知道嬤嬤她都是一片好意，奴婢這就去叫人把王大福叫來?！?/br>
    “哼?！闭渲榈溃骸澳悄氵€杵在這里干什么？”

    須臾，王大福顛顛地跑進(jìn)來，笑瞇瞇地道：“娘娘，您想我啦，我這一早起來，琢磨來琢磨去就覺得哪里不對勁，仔細(xì)一想今兒還沒來侍候娘娘呢！“

    “嗯。”珍珠站起身在屋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了幾圈，看著一屋子木頭似站著的人，越看越覺得壓抑。

    她道：“這屋里悶死了，不如你去看看咱們帶回來的東西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你陪我去瞧瞧我義母，這么多天沒見了，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br>
    芙蓉主動請纓：“娘娘，奴婢陪您一塊兒去吧?！?/br>
    珍珠覺得她斯文有禮中好似帶著一張薄薄的面具，虛偽的很，冷聲道：“不用了，你在府中好生待著吧，我去去就回?！?/br>
    珍珠自己打水，洗掉了一臉脂粉，換了一身樸素的淡藍(lán)色細(xì)棉布裙，出了門見裴昶然的親兵都不在，叫了王大?？帐謴慕情T出去，走路去嚴(yán)府。

    留下一屋子的丫鬟嬤嬤面面相覷，尷尬莫名。

    到了嚴(yán)府的門口，她才驚覺自己去得突然，好在嚴(yán)府的門房都認(rèn)得她，立馬就放她進(jìn)去了，嚴(yán)大夫人得了通報，急急忙忙地沖出來見她。

    此時，珍珠已經(jīng)走到嚴(yán)府的大廳了，嚴(yán)夫人從房門口急步走出來，一打眼便呆住了。

    她沖過來抱住珍珠，心疼道：“哎，珍珠，我的好閨女這是怎么了，出來也不帶個丫鬟侍候，不會是自個兒走過來的吧，我聽老爺說你和王爺感情甚好啊，難不成昨兒晚上吵架了？”

    珍珠窩在她溫?zé)岬膽阎?，忽覺自己的鼻中央有些酸痛，摟住嚴(yán)夫人圓潤的腰肢一下埋進(jìn)了她的懷抱，悶悶不說話。

    半響，她指著站在門口誠惶誠恐的王大福道：“我不是自己來的，他陪我走過來的，也沒多遠(yuǎn)走兩腳就到了?！?/br>
    嚴(yán)夫人一聽頓腳又嚷道：“什么？偌大一個王府竟連一個馬夫都沒有嗎？你好歹也算是個主子，怎么還有自己走過來的道理？”

    珍珠也不知道要怎么說。

    嚴(yán)夫人拉著她的手，走到一張寬大的檀香木雕花椅子上坐了下來，細(xì)細(xì)看她的表情有些明白了。

    她叫人上熱茶，又端了一盤新做的棗糕，拿了一塊放她手心，溫柔地道：“你嫁到王府沒多久就跟著王爺去了榆木川，王爺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后宅的事情想必也沒那么細(xì)心周到，俗話說奴大欺主，我猜是不是你在王府根基不穩(wěn)，過得不舒坦了？”

    珍珠本也沒覺得是多大的事，就是自己在外頭自在慣了，突然被拘著不舒服。

    可被嚴(yán)夫人這么柔聲細(xì)語一番說道，頓時委屈想哭了。

    她的眼睛紅了，抬眼問嚴(yán)夫人：“那怎么辦？”

    嚴(yán)夫人嘆息：“難為你了，你和那些貴府出來的閨秀不同，原也沒個貼心的丫鬟侍候著，王爺府中的丫鬟嬤嬤想必都不曾敬重于你，當(dāng)主子該訓(xùn)斥的時候還是得訓(xùn)斥的，我瞧著上回跟你過來的嬤嬤，就覺得你好拿捏，這樣是不行的?！?/br>
    她說著輕輕拍珍珠的后背，又道：“我這里還有個好事，原本你義父跟我說，等事情定了再告訴你，這會子我先說了，也好寬寬你的心，王爺有心休了那曲玲瓏，把你扶做正妻。”

    珍珠眨眨眼，困惑道：“我們昨兒晚上才回京，您怎么就知曉了？”

    嚴(yán)夫人道：“老爺和王爺私下里一直有書信往來，他們商議的朝廷大事我便不知了，我聽老爺?shù)目跉?，此事還是挺有把握的。”

    “哦?！闭渲檩p聲應(yīng)了，語氣中并不特別歡喜雀躍。

    嚴(yán)夫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還沒明白過來，這側(cè)妃和正妃有多大的區(qū)別。

    她柔聲道：“你且再忍耐幾日，等王爺將你扶上了正妃，便把家宅中的事情接過來，到時候你再買幾個合心的人侍候著，那不稱心的便一邊晾著去罷?！?/br>
    珍珠一聽，感覺自己好像馬上要大權(quán)在握。

    她一掃陰霾，笑嘻嘻地朝嚴(yán)夫人炫耀道：“娘，我在榆木川將軍府的時候，下人們待我可好了，壓根不會給我臉色看，回來的時候還給我裝了好多好吃的，我今兒來得急，都沒給您帶一些，回頭我叫人給您送過來?！?/br>
    嚴(yán)夫人壓一壓她的手，笑道：“好呀，娘就等著了?！?/br>
    珍珠轉(zhuǎn)頭瞧瞧一旁站著的丫鬟們，扁扁嘴道：“當(dāng)初，劉嬤嬤還說你府上太過散漫，我瞧著大伙兒自自然然挺好，何苦天天板著一張臉，苦大仇深的擺給誰看吶！”

    她指著一個兩頰露出小酒窩，正沖著她笑的丫鬟道：“我瞧著她這樣的就挺好，娘，她叫什么？”

    嚴(yán)夫人隨著她指的方向一瞧，笑道：“她啊，她叫環(huán)佩玎珰，你可以叫她玎珰，你要是瞧著喜歡，娘把她送給你。”

    “呃。”珍珠訕訕道：“我沒想問您要人。”

    “娘這里侍候的人多著呢，只不過這丫頭今年才十四歲，怕是派不了什么大用，日常陪你說說話，逗個趣而還行?！?/br>
    嚴(yán)夫人看著那丫鬟笑道：“玎珰，還不快過來見見你的新主子?！?/br>
    玎珰笑嘻嘻地走到珍珠面前，行了一個福禮，道：“玎珰見過娘娘?！?/br>
    珍珠有心給她一個見面禮，不料摸遍身上上上下下連個銅板都沒有，尷尬的擠出一絲笑道：“沒帶銀錢，回頭再給你?！?/br>
    玎珰連連擺手笑道：“沒事，沒事，娘娘喜歡奴婢就夠了。”

    嚴(yán)夫人笑斥道：“就你嘴甜?！?/br>
    她轉(zhuǎn)頭和珍珠道：“你在娘這里吃了午膳，打個午覺慢慢再回去，左右著也沒那么急，娘叫人給你做些好吃的，你且寬心?！?/br>
    珍珠一盤糕點(diǎn)才吃了二塊，嚴(yán)夫人又叫人上了銀耳蓮子羹上來。

    珍珠慢悠悠地拿著勺子挖甜羹，這銀耳湯里頭還擱了紅棗，蓮子煮的極爛，一勺子擱嘴里又軟又糯好吃極了。

    嚴(yán)夫人卻在一旁上上下下打量她，越看越皺著眉道：“今兒也不知是誰給你梳得發(fā)髻，瞧著不倫不類，這都是什么時候的舊衣裳?。∧镞@里還留著好些你的衣裳，吃完了叫人給你換換，好好一個姑娘家弄成這模樣。”

    “哦?！闭渲椴辉谝獾貞?yīng)道。

    母女倆正閑話著，裴昶然和嚴(yán)恒一從外頭走了進(jìn)來。

    裴昶然一打眼瞧見她，驚訝道：“珍珠！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這是睡飽了，出來散散心？”

    珍珠哼哼道：“不行嗎？我在王府待著氣悶了。爺，我能不能不要芙蓉和劉嬤嬤了，您自個兒收回去用，我再買二個成不？”

    “成！”裴昶然也不問情由，直接就痛快地答應(yīng)了。

    在他看來，這不是什么大事，這兩人珍珠使得不順手，換人就是了。

    嚴(yán)夫人在一旁見王爺這么慣著珍珠，瞧著倒也替她高興，她拉著珍珠去內(nèi)室替她重新裝扮，留下兩個爺們在外頭說話。

    嚴(yán)恒一道：“今兒看那曲建章的樣子，還是一臉的有恃無恐，我看他一點(diǎn)也不擔(dān)憂，嫡長子下了大牢對他來說也不是什么事兒，我看你趁著勢頭，趕緊把他女兒給送回去了，有這樣的爹，女兒能好到哪里去。”

    “送回去倒是容易，只是這樁婚事，當(dāng)初是太后的意思，我一口氣送走了，你覺得會如何？”

    “能如何，氣得跳腳啊！”嚴(yán)恒一笑道，“接下來就是如何替珍珠要到這冊封王妃的寶冊，你打算怎么做？”

    裴昶然道：“太后必然不肯，曲建章總想著往我這里塞人，我估摸著不是他一個人的心思，至于皇上他需要有人推他一把，找皇后如何？”

    嚴(yán)恒一與他相視一笑。

    他道：“在此之前，你得先把人弄走嘍，還得防著曲建章這個不要臉的上門找事?！?/br>
    第46章 故作風(fēng)流

    嚴(yán)恒一和裴昶然閑聊了幾句朝中的事。

    不知怎的, 裴昶然總覺得他看著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便問道：“嚴(yán)大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本王看你似有焦慮之情？”

    嚴(yán)恒一轉(zhuǎn)頭過來, 目光灼灼地看他道：“王爺好眼光，不瞞您說, 今兒午膳還有個人自告奮勇要上門來打秋風(fēng), 下官正在等人。”

    “哦。”裴昶然驚訝道：“何人要來，本朝與嚴(yán)大人交好的, 本王以為并無他人了？”

    嚴(yán)恒一摸摸下顎的稀稀拉拉并不茂密的胡須，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表情看起來活像一只狡詐的老狐貍。

    他笑嘻嘻地說：“不知王爺有沒有聽說過，這世上還有種人叫墻頭草的？此等人往往就愛看個天象, 我嚴(yán)府若是仍如懸崖峭壁上的一棵孤松，他是絕對不會上門的，可若是外頭烏云密布了，我府上瞧著卻是一處好地方了，您猜猜此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