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嫉妒使人發(fā)狂。 縱然已經(jīng)當(dāng)上皇帝又如何。 憋在心里的嘆息,終于忍不住滿溢到了嘴邊,他長長地嘆息… 金鑾殿中張禹行仍在滔滔不絕地說著:“此事決不能在拖延姑息下去,曲家嫡子曲文鈞通敵叛國無需拷問逼供,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抓獲,本官以為當(dāng)處以死刑,并在午時三刻當(dāng)眾處決,頭顱高掛在城墻上起警示作用,以免后人效仿,至于曲家念在他是太后親眷的份上,雖可不株連九族,也應(yīng)抄家流放。” 他指著尚且站在一旁,瑟瑟發(fā)抖地曲建章怒斥道:“如此之人,您還讓他來上朝?叫我們這些為國為民的官員如何不失望,黎民百姓如何不寒心?!” 裴浩然模模糊糊中想到,張禹行是百年難遇的人才,當(dāng)年他鄉(xiāng)試,會試,殿試,一路馳騁,終于金榜高中,是科舉狀元出身。 這樣的人,口才自然了得。 更何況人人皆知,張禹行清廉正直,沒出事之前,他當(dāng)堂告發(fā)曲建章試圖給他送銀錢,送美貌女子,弄得他當(dāng)眾下不來臺。 他的沉默不能維持太久。 裴浩然身子微微前傾,心懷僥幸地問道:“不知其他愛卿有何看法?” 嚴(yán)恒一上前一步道:“臣,附議?!?/br> 林大海上前一步道:“臣,附議。” 顏緒林沉默幾秒,也上前一步道:“臣,附議?!?/br> 接著又有三四名大臣,繼續(xù)上前一步道:“臣,附議?!?/br> 裴浩然覺得自己幾乎已經(jīng)可以看見,回宮后母后暴跳如雷的景象。 裴昶然也上前一步道:“臣弟,有事稟報?!?/br> “哦…”裴浩然道:“你且說來聽聽?!?/br> 裴昶然道:“臣弟與曲家嫡女素來不和,當(dāng)初是太后與皇上您硬賜的婚,如今該收回成命,把人送回去了,此事臣弟已下定決心,今日下朝后就將人送回曲家?!?/br> 裴浩然覺得自己的臉有點(diǎn)痛。 他艱難地道:“自先祖打下江山,至今已有數(shù)百年,從未有過王爺休妻之事,朕覺得不太妥當(dāng)?!?/br> 裴昶然覺得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都抵不過一句堅(jiān)決的話,因此答道:“我意已決,此乃家事,臣弟就是知會您一聲?!?/br> “你…”裴浩然氣道:“你的家事也是國事,皇家娶妻都要上祖廟宗冊,豈是隨隨便便便休妻的?!?/br> 嚴(yán)恒一站在原地,雙目直視當(dāng)今圣上:“可曲家可是逆賊啊,難不成皇家要娶一個逆賊之女?臣以為不妥?!?/br> 他本不想摻和,畢竟珍珠是從他家里出去的,現(xiàn)在跳出來未免有些嫌疑,可裴昶然一副不屑多聊的樣子,使他有些忍不住了。 林大海察言觀色,湊個熱鬧,上前一步:“臣,附議?!?/br> ……附議,附議。 裴浩然怨念,往常朕就沒見你們有那么多的附議! “皇上?!睆堄硇猩ひ羟辶粒骸芭嵬鯛?shù)募沂虏蝗缇妥屗约禾幹?,您不如盡快處置曲氏一家,此事不能再拖?!?/br> 今日這判定是勢在必行了。 裴浩然掃過面前黑壓壓的眾人,清了清嗓子道:“如此,就將曲文鈞發(fā)配西南邊疆服苦役,曲建章削去成國公爵位,收回成國公府宅,去浙江任知縣?!?/br> 裴昶然和嚴(yán)恒一對視了一眼,心下均道:這判得也太輕了吧,就連掃家都省了,離他們原先的想法差距甚遠(yuǎn)。 只聽得裴浩然道:“朕乏了,退朝?!?/br> 裴昶然靈機(jī)一動,開口道:“皇上,臣弟想請您賜婚,將臣弟的側(cè)妃冊封為正妃,現(xiàn)在即刻下旨。” 裴浩然正心虛,想著下邊一幫大臣傳來沙沙的交談聲,是不是馬上要叫住他,聽見裴昶然這話他楞了幾秒,爽快道:“行,明日就去王府給你頒發(fā)旨意?!?/br> 裴昶然僵住了,他原以為裴浩然決不可能如此痛快答應(yīng),那他接下來就要說不封正妃也沒關(guān)系,是不是把曲建章的判決給改了,這也太令人不服。 就在他僵住的幾秒鐘,張禹行說話了。 “皇上,臣以為您對曲建章父子的判罰太輕,無法服眾,不如重新判決?!?/br> 裴浩然面朝著從金鑾殿走出去的那扇門,雙手縮在寬袖大袍的里面,緊緊握住,道:“朕意已決,眾卿無需在多說,退朝!” 退朝之前,張禹行在裴昶然的面前站住了,冷冷道:“王爺,男兒志在四方,兒女情長難成大事。” 他一句話說完,甩甩袖子就走了! 嚴(yán)恒一覺得裴昶然的臉色并不怎么好看,他叫住林大海道:“林大人,今日不如請我與王爺過府吃螃蟹如何?” 嚴(yán)恒一與林大海一左一右將裴昶然帶去了林府。 臨進(jìn)門前,林大海多嘴說了一句:“裴王爺不如叫你的幾個親兵回去,直接把曲玲瓏攆回曲府,反正今天曲老兒也聽見了,您不如就在我這里安逸地待到吃了晚飯?jiān)倩厝?,省得回去見到那張臉鬧心?!?/br> 裴昶然一想也是。 他便道:“裴三,你帶著人去吧,送走了曲玲瓏再回來林府找我?!?/br> 裴三領(lǐng)命而去。 林大海的府上甚是奢華,回廊小徑,蓮花河池,時值深秋還種著許多名貴的菊花,鳥兒在籠中嘰嘰喳喳地叫著,甚至還有幾只白兔和小鹿在其中走動。 嚴(yán)恒一也是第一次進(jìn)林府,看后嘖嘖稱奇道:“林大人,難怪你長得這么圓潤,原來是日子過得如此舒坦,這院子比老夫家大上好幾倍,這是您家自己購置的?” 陳國三品以上官員,朝廷都有家宅安置,嚴(yán)恒一住的就是。 林大海訕訕笑道:“下官運(yùn)氣比較好,娶了一位賢良淑德的夫人,還懂得些許斂財(cái)?shù)谋臼?,走走走,我們?nèi)セ◤d喝茶,我那里有上好的大紅袍?!?/br> 三人坐下沒多久,林夫人便來見。 林夫人長得甚是喜慶,與林大海有幾分夫妻相,一張圓月似的臉龐,見人就抿嘴先笑。 林大海拉她過來,介紹道:“這是裴王爺,這是刑部尚書嚴(yán)大人,這是拙荊?!?/br> 林夫人上前行了一個福禮,笑道:“這還是我們家老爺頭一回請人回來吃飯,我和就叫人去準(zhǔn)備,你們先做做聊著,我叫人上茶?!?/br> 林大海拉住她交代道:“去把我屋里那匣子里的大紅袍拿出來待客,杯子就拿那套青色山水骨瓷的。昨日咱們農(nóng)莊上送來的橘子甚是甜美,也使人送些過來?!?/br> “好,好,好?!绷址蛉司銘?yīng)了。 須臾,便有丫鬟過來,鮮果,糕點(diǎn)擺滿了一桌。 林大海人雖胖,泡起茶來卻如行云流水般姿態(tài)優(yōu)美,茶香裊裊,探手請兩位品茶。 小小的青色茶盅上,飄浮著幾絲流云,先嗅茶香,再淺抿一口,最后一飲而盡。 他問道:“今日圣上金口已開,我夫人便無需再去皇后那里走動了吧?” 裴昶然聽后嘆息一聲道:“今日本王辦了一件蠢事?!?/br> 嚴(yán)恒一和林大海齊齊看他,表示不太明白。 第51章 鬼鬼祟祟 裴昶然嘆息道:“本王見皇兄急著要走, 一時間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便脫口而出說了珍珠的事, 原以為他必然不會答應(yīng), 我便趁此機(jī)會與他推拉一番,將那曲建章抄家發(fā)落, 不料他竟如此輕松便答應(yīng)了下來。” 林大海隨身拿了一只橘子, 一邊剝皮,一邊道:“下官不甚明白, 他隨口答應(yīng)把側(cè)妃娘娘扶為正妃尚可理解一二,畢竟側(cè)妃娘娘并無權(quán)傾朝野的靠山,答應(yīng)了也不算什么事,只是皇上為何如此袒護(hù)曲家?” “是?。 眹?yán)恒一道:“下官也不明, 要說皇上他是為了太后娘娘的緣故,可太后娘娘如今并無權(quán)勢在手,并無牽制皇上這一說啊!” 三人互相對視,俱覺想不通其中的奧妙。 林大海心寬,隨即揮揮圓胖手臂道:“管他呢,反正曲家已經(jīng)下臺,也不知浙江那個縣的百姓倒了血霉,攤上這么個知縣?!?/br> 嚴(yán)恒一卻想到另外一茬, 奇道:“方才聽你夫人說起, 下官與王爺是第一個到你府上來做客的,那顏大人呢?你們倆這么交好,他怎不來府上小坐?” 林大海說著就來氣, 悻悻道:“他嫌棄小女,生怕將他怎么著,叫了數(shù)次死活不來,我心灰意冷懶得理他,誰會強(qiáng)迫他不成?” 他說著盯著嚴(yán)恒一:“你家呢,那些個小子,還有你夫人來不來!” 嚴(yán)恒一憋笑道:“沒見過你這樣的,明明請人上門飲宴,卻弄得一臉的苦大仇深,來!改日我把他們都叫來,你好酒好菜的招待著,順便把閨女們都叫出來瞧瞧?!?/br> 他轉(zhuǎn)頭看裴昶然道:“對了,皇上明日去你那里下旨,珍珠今日要不要回府,明日好一同接旨?” 裴昶然看向林大海,“林大海,本朝有規(guī)制非要本王與王妃一起接旨嗎?” 林大海搖頭:“不用,不過得恭喜嚴(yán)大人,你怕是還要嫁一次女兒。" 他嘻嘻樂道:“側(cè)妃娘娘還得從您府上再嫁一回,在欽天監(jiān)選好的吉日吉時,穿上給王妃繡制的大紅嫁衣,再去祖廟磕頭謝天。” 他說著逗嚴(yán)恒一:“您這嫁妝可還夠,萬萬沒想到您這小小義女還有當(dāng)上王妃的這一天,您要是缺錢,可以找下官借,不收您利錢?!?/br> 嚴(yán)恒一苦著臉看裴昶然:“王爺,我府上銀錢不多,您是知道的,上回珍珠出嫁就把府上掏得差不多,再來一回有些吃不消??!” 裴昶然無語道:“不用你的銀錢,本王有的是家產(chǎn),人過來就好。” 林大海嘖嘖道:“我算是明白了,您二位如何能成為忘年交了,敢情是一樣死板??!你們在家養(yǎng)花養(yǎng)果樹嗎?逗貓遛狗有沒有,這鳥兒可養(yǎng)上幾只?” 嚴(yán)恒一和裴昶然齊齊看他,表示不同他這樣的人為伍。 裴昶然道:“林大人,你少說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叫人把珍珠的寶冊繡衣弄好,本王給你一個月,若到了時間還沒成,本王就叫嚴(yán)恒一和你絕交,家中的三位公子統(tǒng)統(tǒng)不許出門!” 他淡道:“來林府做客?等本王娶了珍珠為正妃,一起來!” 林大??s縮脖子,嘻嘻笑了二聲,一點(diǎn)也沒被嚇到,笑道:“王爺你這叫誤打誤撞,如今曲家弄得沒法抬起頭做人,您這家事也舒坦了,我瞧著您挺心急,是不是和側(cè)妃娘娘處得蜜里調(diào)油,難舍難分啊!要不然怎么這么心急催下官,我辦事您放心,只要圣旨一下,立刻叫人干活?!?/br> 裴昶然微微扭過頭去,天知道他臉紅了,要是被對面兩位大人發(fā)現(xiàn),真沒臉做人了。 裴昶然在林大海府中一直坐到晚膳后,喝得微醺,等裴三過來接他才回去。 他回到府中,曲玲瓏已經(jīng)不在了,玲瓏閣中一片漆黑,大門口的牌匾都叫人給摘下來了。 他進(jìn)了書房,獨(dú)坐了一會兒,忽覺有些孤單,遂叫裴三把王大福給他叫來。 裴三出去了一會兒,回來道:“人不在,下午王府中吵吵鬧鬧,屬下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就出去了,要不要派人去找他?” 裴昶然并無急事,想了想就道:“算了,本王去練劍,等他回來了,叫他過來見我?!?/br> 此時,嚴(yán)府那邊也炸開了鍋,珍珠不見了,晚膳的時候就沒看見人,到了此刻還沒回來,問了門房才知道,珍珠下午跟著她的那個太監(jiān)出去了。 王大福是下午出的王府,主要是院中人聲鼎沸,整理東西的,吵吵鬧鬧的,聽得他頭疼,又沒他什么事,思來想去就帶上了銀錢,去嚴(yán)府找珍珠耍。 他在宮里生活被壓制得不能隨處走動,自打去了一趟榆木川,心野了! 他也不認(rèn)識旁的什么人,就打算找珍珠去! 嚴(yán)府的門房見過王大福,知道他是珍珠的奴才,一聽說他找自家娘娘,就帶著他進(jìn)去了。 珍珠在嚴(yán)府也過得有些苦悶,嚴(yán)家三位兄長日常都要去進(jìn)學(xué)的,到了休沐日才回來,而嚴(yán)夫人是個實(shí)實(shí)在在的閨秀,日常除了繡花就是抄寫佛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