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進了空間后,云秀沒急著去泡溫泉排毒養(yǎng)顏。 從能跑會跳、可以自由進出空間開始,云秀研究她的隨身空間已經(jīng)七八年了。 空間的功能能開發(fā)出來的,她差不多都已經(jīng)開發(fā)出來了。她開了靈田,種了仙草,泡了溫泉,練了丹藥,還時不時搞點鑄造和裁縫,打打飾品、做做衣服,甚至空閑時都在勤勤懇懇的燒玻璃——萬一她的丹爐是能攢經(jīng)驗點升級解鎖配方的品種呢? 確實,她練的丹藥療效好見效快還無毒副作用,她做的首飾比宮里頭還精美璀璨,她做的衣裳也堪稱天衣無縫輕暖飄逸。就連她燒的玻璃也不但剔透純凈,還有紅藍(lán)黃紫各種顏色呢——灑在花瓶里,魚缸里,映著陽光璀璨鮮艷,賞心悅目極了 但這好像是理所當(dāng)然的啊。畢竟她是穿越女,站在幾千年人類醫(yī)學(xué)發(fā)展、技術(shù)進步和審美積累的肩膀上呢。 她想要的又不是精美好看。而是吃了仙丹能身輕如燕,再穿上仙衣就能飄然飛起,最后拔下簪子來在地上一劃,就能劃出一條河來??! 但這么多年來,她面對著大好修仙前景,卻除了把自己養(yǎng)得不可思議的白嫩外,根本就沒推開哪怕一扇玄之又玄的眾妙之門。 她既沒吸取到什么天地靈氣,也沒感到丹田處凝聚起充沛的真氣。她好像連力氣都不比旁人大…… 所以她最近已經(jīng)不那么熱衷于排毒養(yǎng)顏了。 ——就算把自己養(yǎng)得再白凈鮮嫩,天然綠色無污染又有什么用?又不是要養(yǎng)大了吃rou。要緊的還是趕緊修仙。 之前云秀還覺得,自己勞而少功,大概是因為時機未到。 畢竟她現(xiàn)在才十歲呢。一年統(tǒng)共出那么兩次門,一次去她舅舅家走親戚,一次去她二姨家走親戚。見的人少,聽說的事少,能接觸到修仙法門的機會就少。 但經(jīng)過這兩天鄭氏開啟宅斗進程,裴氏提點她未來前途,云秀忽然間靈光乍現(xiàn)般冒出個念頭。 ——這個考場是專門為她的畢業(yè)考試而設(shè)的。而她讀的是宮斗宅斗專業(yè)。 會不會……斗倒鄭氏,是開啟修仙進程的必要條件? 云秀揉了揉額頭。 她覺得自己的大腦構(gòu)造,可能不太適合用來思考此類問題。 還是不要去想了。 無論如何,既然知道自己暫時逃不出鄭氏的手心兒,云秀也就順手做了些準(zhǔn)備。 就她貧乏的斗爭想象力,能想出的常備措施,也就只有金創(chuàng)藥和解毒劑了。但她覺得這差不多就夠了。 修仙雖不得法門,但在弄不死的領(lǐng)域云秀還是小有建樹的。如果鄭氏的最終目的真是弄死她,那她絕對有信心用“就是弄不死”逼瘋鄭氏。 第5章 初逢(一) 鄭氏搜刮完了云秀屋里的寶石,心中滿懷期待,準(zhǔn)備好要發(fā)一筆小財。 ——連這么貴重好收納的東西云秀都沒帶走,其他金銀珍玩肯定也留下了。 結(jié)果搜了半天,就只從丫鬟們放雜物的大桌子里搜出幾吊銅板,半抽屜碎銀。顯然是榮福堂里平日開銷使用。 云秀的私物,不止逢年過節(jié)收到的金魚兒、金錁子、金瓜子兒一樣沒留,就連老太太給她的金玉首飾、筆墨紙硯、琴棋書畫……乃至平時玩的骰子、花簽、繡球、竹針……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鄭氏:…… “再找,那張仲尼琴比比桌子還長,我就不信她能帶出去。” “夫人,都翻遍了,真沒有……” “仔細(xì)找!” 當(dāng)然找不到。 空間里的東西必須得以物易物才能拿出來,而且空間里雖多仙家草木,卻五行缺金,許多材料都得從外面往里帶。這逼迫云秀養(yǎng)成了一個相當(dāng)好的習(xí)慣——儲物癖。只要是交給她自己收著,由著她隨意處置的東西,她基本都會隨手丟進空間里。 空間儲物多方便?不怕偷不怕丟,還不怕屋里東西太多顯雜亂,不好收拾。 鄭氏想象中的云秀百兩黃金的私房錢確實存在,只不過不在現(xiàn)實中罷了。 至于把老太太留給她的東西也收拾進去了,則純粹是個意外,云秀本來沒這個打算的。 只是寂靜無人的晌午,空蕩蕩的屋子里光塵浮動。她從自顧自的忙碌中停歇下來,隨手去敲里間的房門,卻忽的想起老太太已經(jīng)不在了。其實那會兒老太太已經(jīng)去世好多日子了,可她仿佛才明白過來“再也見不著”是什么意思。那些愛憎會,怨別離一時悉數(shù)涌上來,她就蹲在門邊放聲大哭。 哭著哭著,她想起自己是要離開的,于是一邊哭一邊四處走了一遍。把老太太留給她的東西,都跟守財奴似的抱進空間里去,挨個藏好。 她才不要留給旁人糟蹋。 …… 身為一個以修仙為志向的穿越女,她應(yīng)該是看破生死淡泊超脫——講人話就是薄情寡性少物欲的,結(jié)果那天下午全破功了。 云秀自己也有些懵,所以就也選擇性遺忘掉了。 鄭氏去哪里找? 是以明明搜到了一匣子寶石籽,鄭氏心里卻像是被人刺撓著,不得消停。 她本就體胖心燥,常受失眠之苦。這天夜里更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朦朦朧朧的似要睡著了,忽的想到——會不會錢財都落到裴氏手里了?鄭氏越想越覺著是真的。心中一怒,一打挺就從床上坐起來。 ——裴氏包庇云秀,鄭氏還能忍。裴氏圖謀已經(jīng)飛到鄭氏嘴邊的財產(chǎn),哪怕只是丁點兒,鄭氏也忍不住。 所幸鄭氏隨即便意識到,在婆婆的孝期里就為錢財事和妯娌大半夜打起來,對她名聲不好——柳世番對此類事也深惡痛絕。 才勉強按捺下去。 第二日便是正月十五。 黃昏后便要收譜撤供。柳世番被天子緊急宣召回京,不能主持相關(guān)事務(wù),已提前叮囑好了弟弟們該如何辦——要旨還是照顧宗族中貧窮無依靠者,分發(fā)供品時先盡著他們。還特地提醒,我等或許不將這些許財物放在眼里,但真有窮苦之家不得不算計看重此物。因此務(wù)必要公正謹(jǐn)慎,不能流露傲慢不恭,尤其不能令人覺著我們貪昧財物……諸如此類。 鄭氏亦要和妯娌們一道,清點核對器物單子,順便給族中各房分發(fā)銀兩米布。 因此這一日,裴氏也早早換好衣裳,準(zhǔn)備去正院兒幫忙。 出門前,當(dāng)然要先去和柳文淵打招呼。 ——叔侄兩個都在。 柳文淵單手把卷,臨窗翻閱,星眉劍目,俊朗溫潤。云秀則把書攤放在桌案上,垂眸細(xì)覽,修頸長睫,俊秀溫婉。 裴氏心想,柳家子女旁的不說,模樣卻真跟話本傳奇似的——凡露過面的,就沒一個不好看的。 她還沒開口,柳文淵已抬起頭來。 見她一身出門的行頭,便道,“……你何苦自己去找氣受?!?/br> 柳文淵知道她要去干什么,裴氏也知道柳文淵何以這么說——他二哥也差人來喊他了,柳文淵就當(dāng)著裴氏的面回絕的,“不去。” 裴氏玩笑著反駁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受氣?準(zhǔn)你們兄弟間鬧脾氣,就不準(zhǔn)我們妯娌間親善了?” 柳文淵道,“兄愛弟謂之友,反友為虐。弟愛兄謂之恭,反恭為傲。你所謂親善,是兄友弟恭。他所謂親善卻是兄虐弟亦恭,且他還不覺己虐。我大哥如此,鄭氏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待我來日功成名就,她不敢小瞧于你了,你去親近親近她也罷。如今去,怕要自取其辱。” 裴氏道,“我又不是頭一次認(rèn)得她,哪里就有你說的這么壞了?” 柳文淵道,“那是你平日里沒得罪她。” 裴氏看了一眼云秀。云秀懵懂的抬起頭來,“嗯?” 裴氏見她無知無覺得跟個赤子似的,略覺著頭痛。只道,“她‘虐’是她錯,我不恭就是我錯了?!?/br> 柳文淵無奈搖頭,道,“……早些回來?!?/br> 裴氏又招手讓云秀出來說話。 云秀正沉浸在她四叔的藏書中不可自拔,根本沒留心聽他們說話,此刻還迷迷瞪瞪的呢。 心不在焉的起身跟過去。 出了門,一直走到書房對面花窗前的鳳尾竹下,裴氏才停住腳步,牽了她的手,循循善誘道,“要和大娘和解,今日是最好的時機。當(dāng)著幾個嬸嬸們的面向她道個歉,我們再幫你說幾句好話,她面子上過去了,就不會再和你計較了。今日有這么多人見證,日后她再想苛待你,大約也會有幾分顧慮?!?/br> 云秀:……啥? 裴氏問,“你去不去?” 云秀便知道,裴氏那句“她虐她錯,我不恭我錯”,確實是對著她說的。 裴氏好心指點她處世之道,云秀倒是領(lǐng)情,奈何她們倆生活目標(biāo)不大一樣。云秀是能不和鄭氏周旋就絕對不會去周旋,否則她跑什么? 但這丫頭多少還是有些寄人籬下的自覺的。 ——畢竟嬸嬸只是嬸嬸。裴氏心善暫時收留她是一種光景,她死賴著不肯走又是另一種光景了。 云秀竟難得生出一絲酸楚來。 ……身為穿越女居然混得連個容身之處都無,未免也太凄涼了些。 正感慨間,忽聽書房那邊傳來他四叔的聲音,“秀丫頭,剛剛讓你抄的書抄完了嗎?” 云秀:……啥? 對上他四叔一本正經(jīng)的眼神,忙改口道,“還,還沒!” 立刻便仰頭用心虛的、可憐巴巴的小眼神望向裴氏。 裴氏:…… 這么拙劣的一唱一和,也堪稱嘆為觀止。裴氏惱火都不知從何惱起,反倒覺著叔侄倆可憐得有些可愛了。 到底還是輕拍了拍她的后背,無奈笑道,“……抄書去吧?!?/br> 云秀歡呼雀躍的道一聲,“哎!”撒蹄子跑回書房去了。 裴氏便帶了個丫鬟,獨自去三才堂幫忙。 她去的略晚了些,其余兩個妯娌都已經(jīng)到了,正幫著鄭氏清點準(zhǔn)備歸庫的器物。 說是幫忙,實際上就是從旁看著罷了。鄭氏手里清單、對牌都記錄歸整得一清二楚——有幾件幾樣,該如何支取歸還,該誰檢點收納,壞了丟了分別該如何處置……全都有條不紊。 此刻小廝們抬了東西進來交牌,管事丫鬟們有人讀單子、有人盤點清查。鄭氏就坐在中堂,一面凝眉聽著,一面喝茶。妯娌們則分坐在她左右。 裴氏見她們忙著,便悄悄進屋去坐下——管祭器歸根到底是宗婦的事,令她們妯娌參與不過是擺個姿態(tài)罷了,裴氏心里有數(shù)。 誰知鄭氏抬眼見她來了,端茶道,“從頭重報一遍給裴娘子聽。” 裴氏忙起身笑道,“可別。我本來就來得晚了,怪難為情的。你再重報一遍,我豈不更無地自容了?” 另外兩個嫂子也打圓場,調(diào)笑她,“可不就是要讓你知羞嗎?” 鄭氏撥著茶梗,并不動容,“還是再報一遍吧,別過后再說我們?nèi)问伦詫??!?/br> 裴氏心軟歸心軟,嘴上卻從不吃虧。聽鄭氏這話不對味,笑容立刻便客套起來,“這您就放心吧。我以前沒說過,以后也不會說。沒說過旁人,當(dāng)然也不會說您?!?/br> 妯娌們便都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