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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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太弱了。”道身像并不在乎觸怒對方,道,“你們所有新生的幼子,其成長都僅僅是為了達(dá)到或趕上祖先的成就,血脈本源是畜生,再進(jìn)階也是畜生?!?/br> 須彌黿身為妖族的祖靈,雖然怒不可遏,但也沒有打算同他起沖突:“你在這里,該不會只是為了嘲弄異族吧?!?/br> “打發(fā)時間而已,繼續(xù)撞沉寅洲,我要等的人終究會來到你這里?!?/br> “何以見得?” “因?yàn)樗莻€好人。”這尊道身像的性情并不似應(yīng)則唯,更像嵇煬那般,笑言里總是帶著一絲讓人發(fā)怒的譏誚,“好人是世上最美妙的東西,忠誠、道義、良善,身邊的好人多了,惡人能占有的席位就多,這個世道就會變得很簡單?!?/br> 須彌黿沉默,那道身像再次抬頭看向那龜殼,道:“我記得須彌黿的命核若是龜殼形態(tài),必是天地造化而生,可卜算一界中千年一劫,道生天里的逆演輪回鏡也可以,但它脾性不好,從不理會他人?!?/br> 須彌黿冷冷道:“何必去卜那千年一劫,如今世道淪陷,陰鬼肆虐,所謂的千年一劫,不正是應(yīng)在你身上嗎?” “可我還是想確認(rèn)一下,所應(yīng)之劫是不是我?!?/br> 須彌黿的命核猛然退開,道:“休要過分!卜算一次要耗我五百年壽元,你若強(qiáng)奪,本座就是以自身煉化須彌無限界,也要將你滅殺!” 可道身像的意圖并未終止,抬手一指,頭頂盤旋的陰陽魚直接朝龜甲飛去。 “好的盟友自然會選擇臣服強(qiáng)者,而偏護(hù)同族的盟友,則是需要一點(diǎn)教訓(xùn)?!?/br> 那龜甲驚慌之下,瞬息倒退,但那陰陽魚如影隨形,直接困鎖住龜甲,只數(shù)息后,龜甲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其龜紋在半空中投射出一條條光影,仿佛正在凝成什么。 道身像緊緊看著那光影,喃喃道:“為何……” 就在龜甲叫苦不迭時,遠(yuǎn)處一聲鳳鳴聲動,三條血色佛言鎖鏈掃開翻騰的妖氣之海,懷著千鈞之怒,赫勢掃向道身像。 后者宛如在意料之中,抬手捉住那條血色佛言。 “你知道你正面挑戰(zhàn)的是誰?” 話音一落,道身像正要震散那佛言鎖鏈,那鎖鏈卻瞬間一化十,十化百,瞬間將他整個人纏得死緊,然后猛地一甩。 被困住的道身像直接被掄起來,一連砸穿三顆星隕石,最后砸進(jìn)了一處星子的地心里。 南顏的身影從妖海中浮現(xiàn),眼神如冰:“剛才,你又帶走了我一個親人。” 煙塵彌漫的地坑中,道身像的聲音幽幽傳出。 “帶走他的不是我,是這個世道?!?/br> “那稍后要記得,送你離開這個世道的,是我?!?/br> 一聲低低的笑聲從地坑中傳來,南顏心中微凜,從原地一閃,身后一口長刀恰好縱斬而下,而她身后,一面黑與白交織的奇景自天地間漫開。 “儒身像、魔身像?!?/br> 應(yīng)則唯三個神髓化身又出現(xiàn)在她面前,這一次她沒有幫手。 “我很期待,佛骨禪心與我們相聚的時刻?!钡郎硐袼埔押V定勝局,就在三尊神髓身像動作瞬間,他們身后轟然一聲異響,同時原本已近南顏周圍的儒魔雙像直接被不知名的力量打散。 南顏此時雙手合十,背后一面圓鏡徐徐擴(kuò)大,一半陰,一半陽,將南顏?zhàn)笥业木跋蠓譃閮砂?,一者宛如凈土世界,一者如同修羅鬼域。 “逆演輪回鏡……”所有的攻擊落在她身上,都被逆演輪回鏡的因果之力化開,道身像獸露異色,猛然回過身去。 只見龜甲好似與逆演輪回鏡中有所共鳴,其上方投射出的光影凝成一片尸山血海的圖景,一個人站在一片荒原上,山河傾覆,四??萁撸麄€世界沒有一絲生機(jī)。 ……這是一個只有荒魂流離的世界,是將來的世界。 很顯然,造成這一切的禍源,并不是應(yīng)則唯。 那副末日圖景上,站立在荒原上的人宛如一個瘋子一般,一抬手,山川崩碎,江河斷流,而他也仿佛是在找尋什么,把能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撕碎開來翻找,甚至于頭頂?shù)奶祚贰?/br> 南顏睜開眼,目光穿過道身像,正對上他轉(zhuǎn)過身來時,露出的一雙充滿荒蕪與渴求的雙眼。 “你看,地獄空了,你能不能……不成佛?”他問道。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道天隕落 南顏感到四周的一切都正在被一片白茫茫的光遮去, 須彌黿、道身像……連無限界中那些漂浮的微塵都漸漸消失。 一片空蕩蕩的天地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她聽到遙遠(yuǎn)的地方,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仿佛是她自己在低低吟誦。 ——萬物生之而有天命,逆流謂之天命, 販夫走卒求生謂之天命,大修行者普度眾生亦是天命。 南顏似有所感,回過身來,卻是看到了一個和她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影站在她身后。 “你是……逆演輪回鏡?” 人影雙手合十, 眉間比她少了兩分焦灼,清圣得宛如已得道的模樣, 見她發(fā)問, 雙眸輕合, 驀然身后宛如鏡片碎裂一般出現(xiàn)數(shù)道裂痕。 “這是——”南顏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那些碎片里浮現(xiàn)出了一張張人世動亂的畫面, 整個天地間, 所有的地方都在被這場風(fēng)波帶來的戰(zhàn)火而席卷。 她看到大地上漫山遍野的冰冷尸體上,浮起一個個茫然的魂魄, 不斷加入天空中肆虐的鬼潮,一起沖向仍在抵抗的修士大軍們。 這個世界開始變得陌生, 太陽掩去了蹤跡,月色與星光躲入黯淡的云層, 看起來, 就像是……亡者的樂園。 “這個人界最后會變成什么樣?” 逆演輪回鏡形成的人影低聲道:“這個人界, 本該是大千萬界之一,因生者而生,若舉世淪落,那人界便不再是人界?!?/br> “那會是什么?” “冥界。”人影眉睫里浮動著一絲悲憫,“生機(jī)滅絕之地,大千世界中也有極少這樣的境界,在虛空中流放,以其他境界的生機(jī)為食,受天道所棄……酆都大帝就是為此而生的?!?/br> 在此之前,人界只有九獄,各司其職,為天地間的生靈運(yùn)轉(zhuǎn)輪回,因天地有序,故而各自為安。 但道生天開啟了禍端,將九獄挖出,奪取掌控權(quán),而后一發(fā)不可收拾,死去的魂靈積壓在煉獄中不得投生,逐漸吸納陰氣化作惡鬼,受獄主cao縱反攻人世。 而當(dāng)九獄全數(shù)失控,人死不得安生,酆都大帝本應(yīng)該應(yīng)時而生,重新冊封九獄,整理輪回生滅……但當(dāng)做酆都大帝的是擁有七情六欲的人時,龐大的力量會讓他失去本心。 “……應(yīng)該說,就宛如一個惡劣的孩子,他將他所在的這個境界生機(jī)滅絕,讓世上所有的生靈盡入冥府成為他麾下之臣。” “少蒼不會這么做?!?/br> “他終究會這么做?!?/br> “為什么?” “因?yàn)槟悴辉诹??!?/br> 南顏一怔,重新打量起了對方,她看到對方周身仿佛浮動著一層薄淡的光暈,這光芒讓人一見,便心生暖意。 人影張開雙手,道:“這就是報完仇后,因心境圓滿,飛升之后的你?!?/br> “我?飛升?”南顏第一反應(yīng)便是否定,“我已行地藏大道,地獄不空,吾不成佛,更何況我……我不愿飛升。” 人影道:“可你體內(nèi)的這顆佛骨禪心想,它原本便是上界之物,寂明冥冥得悟,故而降臨在人界,一旦你復(fù)仇得成,這樁因果了結(jié),它便會帶著你飛升上界?!?/br> 南顏一時怔忡,道:“……那少蒼呢?” “冥界之主,自然是會永遠(yuǎn)留在冥界?!?/br> “人界會滅絕嗎?” “如果應(yīng)則唯沒能鎮(zhèn)壓得住他的話,很快,這個世界便會再無生人,一切的亡靈都會是冥府的子民?!比擞疤ы?,“但是你可以挽救它,鎮(zhèn)壓酆都大帝,決不能讓人界淪陷。” 南顏定定地看著她:“我應(yīng)該怎么做?” “讓那兩個天人第五衰的修士休戰(zhàn),共同鎮(zhèn)壓酆都大帝?!?/br> 南顏搖頭道:“應(yīng)則唯不會考慮,我更不會。” “或者,交出你的佛骨禪心。”人影的面容變得有些莫測,循循善誘道,“三心合一之人,無論是破界飛升,還是鎮(zhèn)壓酆都大帝,皆在掌握之內(nèi)。一人之仇怨,和眾生相比孰輕孰重,想想你頭頂三尺釋迦,當(dāng)有所決斷?!?/br> “我……” 南顏低下頭,閉目苦笑:“為什么一定是應(yīng)則唯?” 那人影緩步靠近,道:“你還太年輕,而你父親與黃泉有契,并不合適成為鎮(zhèn)壓酆都大帝的人……只有他,也唯有他,是最合適的?!?/br> 南顏沉默,而對方已靠近她身前,伸出手仿佛是要碰觸她心脈所在之處。 “佛者一肩挑起的眾生,你不會想辜負(fù),不是嗎……” 就在修長的手指仿佛要穿過她的胸膛握緊她那顆禪心之前,南顏冷不丁地捉住了對方的手,同時周身佛言鎖鏈沖天而起,將對方死死困住。 “逆演輪回鏡如果想要我犧牲,何必等到現(xiàn)在?” 那人影的面容倏然模糊起來:“你應(yīng)能感受得到,我并無一言相欺?!?/br> “你說的話都是真的,我差點(diǎn)就恨不能自裁以謝天下,可惜……你是道身像?!?/br> 面前的虛幻境界轟然破碎,空中鏗然一聲鐘響,崩裂的虛假表現(xiàn)后,道身像宛如一面摔爛的鏡子,四分五裂的面孔上露出一絲錯愕。 “沒想到世上竟還有能見機(jī)滲入逆演輪回鏡和須彌黿命核中制造幻象之物,六合道心,你的確是世上最可怕之物。”南顏周身菩提金葉飄散,每一片都化作一道凝實(shí)的封印,將六合道心的人形一點(diǎn)點(diǎn)封印打散。 “可你有沒有聽說過?所謂‘萬魔不侵,佛骨禪心’,若因你區(qū)區(qū)幾句妄言便受蠱惑,我何以為其主?遺言我不想聽,九九八十一道伐業(yè)大封耗我多時,慢走不送??!” 就在南顏擊潰道身像的同時,瀚海中倏然起了巨變,整個海域仿佛被分割為兩半,海水驚懼地四散而逃,露出滿目瘡痍的海底。 裂開的海心里,涌動的巖漿兩側(cè),兩位絕世修者分庭而立。血、海風(fēng)與焦灼的氣味充斥著四周,寂明輕抒一口氣,道:“你的六合道心也被封了。” “好一個七佛造業(yè)書?!睉?yīng)則唯面上仍然是無悲無喜,唯有“其命伐業(yè),封禁諸道……看來你這般還能算是佛?” “吾非佛,汝亦非道?!奔琶魈ы?,他看見曉光已逐漸壓過應(yīng)則唯所在的黑夜,但眼中并無情緒波動。 應(yīng)則唯不是一個執(zhí)著于武決勝負(fù)之人,他只在乎于目的是否達(dá)成,而現(xiàn)在南顏應(yīng)該是勝過道身像一籌,可為何…… 此時這片海域外,一道彌天劍印驀然出現(xiàn),隨后一道懷恨之聲遙遙傳來—— “應(yīng)則唯,受死?。?!” 未洲劍雄,人界第一劍,攜萬鈞之力,直落三千丈,一劍將四周封禁劈開。 宛若黎明破曉一般,十方殺意決堤般涌入,而繼這一劍之后,低低的龍吟聲響起,只見一頭巨龍破海而出,其身形之巨,竟可與須彌黿媲美。 此時在寅洲海濱,地裂山崩中,須彌黿瘋狂晃動頭顱,大口緊閉,仿佛在極力阻止口中什么東西沖出來,殷琊一桿萬儺旗直接刺進(jìn)須彌黿頭頂。 “你再說一遍煉化誰?!把我妹吐出來!” 穆戰(zhàn)霆和殷琊在外面忐忑不安地和須彌黿糾纏,直到感到南顏的氣息平安無事地到了須彌黿頭部附近,這才放下心來。 ——我妹就是牛批,就是頭鐵! 一頓隔空狠吹,卻不料這須彌黿還沒死,而且硬生生閉著嘴不想讓南顏出來,穆戰(zhàn)霆急得上火,一見此時增援趕至,連忙朝龍主大叫—— “龍主!這邊這邊!南顏在這老烏龜嘴里??!” 龍首之上,敖廣寒冷冷一瞥,隨后足下巨龍分海而出,轉(zhuǎn)眼間張口就將須彌黿的脖頸死死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