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李令姝自顧自坐到貴妃榻上,低頭沉思起來。 或許是剛才那一抹鮮血刺激,她突然想起許多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事。 這些都是小李令姝不曾關(guān)注的,若不是遇到事,李令姝是絕對想不起來的。 當(dāng)今圣上,其實(shí)不是太后娘娘的親子。 是在他母妃過世之后,才被記入當(dāng)時的皇后娘娘膝下,成了中宮養(yǎng)子。 李令姝剛才就是想到這個,才讓她的人跟著回來了。 而張大福和蘇果的表現(xiàn),也很令李令姝欣慰。 其實(shí)有些宮斗劇的表現(xiàn)是很有細(xì)節(jié)性錯誤的。 就比如什么宮女太監(jiān)背叛主子,相互陷害之類的事,宮中肯定也會有,但真的不是太多。 蘇果和張大福被撥來坤和宮,就是她李令姝的人,一旦李令姝有任何差錯,首當(dāng)其沖就是身邊這些近身伺候的宮人。 她們?nèi)粢撑牙盍铈?,坑的其?shí)是自己。 因此,李令姝對蘇果才多了幾分信任,當(dāng)然不是什么荒唐的清分,只是因?yàn)樗齻儍蓚€位置在這里,主仆關(guān)系就是一切的根源。 她手里捏著這些人的命罷了。 在明白這一點(diǎn)之后,李令姝略微松了口氣,卻又懸起心來。 因?yàn)?,她也可能成為別人手里的人偶。 蘇果和張大??蠢盍铈鬼挥?,以為她是嚇著了,慌張不知如何是好。 張大福剛才湊得近,事情看得也略清楚,便就出聲安慰:“娘娘莫怕,年大伴已經(jīng)派人去請?zhí)t(yī)了,乾元宮也派了車架來,這就能把陛下接回去安置?!?/br> 李令姝抬起頭,認(rèn)真看著他。 “你把陛下的情景仔細(xì)說清楚?!?/br> 一聽這話,張大福的臉也白了。 “娘娘,小的就是這么一說,您就那么隨便一聽,可萬萬不要過心?!?/br> 李令姝頓時就明白,她的新婚夫婿,年輕的皇帝陛下這是遭了難。 “你說。” 張大福頓了頓,低聲道:“小的過去的時候,瞧見陛下頭上的白玉冠已經(jīng)碎了,陛下閉著眼,頭上破了個大洞,流了好多血。” 李令姝忍不住抽了口氣,緩和過來卻問:“人……有事嗎?” 這一看就事很大,可張大福卻明白娘娘問的不是這個。 他不敢張口,只敢對李令姝比口型:“還有氣。” 李令姝驀地松了口氣。 只要還有氣,就還沒到那最糟糕的地步。 可她心里明白,陛下兇多吉少,她又能有什么好日子?這么想著,眼睛卻又不自覺紅了,瞧著可憐極了。 蘇果嘆了口氣:“娘娘剛叫咱們回來是對的,剛才那情形,若是叫人知道咱們瞧見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陛下在宮里,好好坐在步輦上出門都能出這么大的差錯,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誰都說不清楚。 但人人心里都有一桿秤,每個人也有自己的判斷,陛下如此,難道真是運(yùn)道不好? 三個人這么對望著發(fā)呆,就聽外面突然傳來蟠桃的嗓音:“娘娘,太后娘娘有請?!?/br> 李令姝猛地攥起手,安撫地看了一眼張大福,便讓蘇果扶著她起身。 她今日穿著打扮很是得體,素凈清麗,頭上發(fā)髻簡單,卻簪了一對彩寶鳳簪,大方里帶著些威儀。 蘇果很會打扮人,這樣一看,她就不像是剛滿十六的少女,有些皇后娘娘的意味了。 李令姝捏了捏蘇果的手,兩個人便就這么踏出寢宮。 外面,蟠桃一臉陰郁,看著聯(lián)袂而來的主仆二人,臉上瞧不出什么端倪。 “這會兒工夫,太后娘娘怎么會請臣妾過去?”李令姝問。 她現(xiàn)在也看出來了,這蟠桃應(yīng)該就是太后的人,她防著她,她盯著她。 蟠桃說話的用詞很講究,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誤,可她那語氣,卻怎么都無法令人喜歡。 “回稟娘娘,太后娘娘要請您去哪里,是太后娘娘的事,娘娘只要去便是了?!?/br> 她這么說著,便往后退了一步:“娘娘受累,請吧?!?/br> 現(xiàn)在皇帝成了那個樣子,宮里最大的就是太后,李令姝哪怕作為皇后也得聽她的,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不過,太后也不可能明目張膽拿她如何。 李令姝心里略定,抬腳就往前走。 蟠桃一直垂著眼,目光在她略有些臟的繡花鞋上瞧了一眼,便收了回去。 李令姝原本以為太后是在慈寧宮等著她的。 卻不料走到剛才那個巷子口,她還克制著沒往那邊看呢,蟠桃就冷冷提醒:“娘娘,太后娘娘在乾元宮,娘娘可別走錯了?!?/br> 李令姝的腳步頓住了。 這會兒永壽巷里面安安靜靜的,剛才的人聲都消散開來,若非要說的話,便只有風(fēng)在巷子里寂寥地刮著,卻也并不刺耳。 亂糟糟的人群,被遺落在邊上的步輦,還有那個倒在血泊中的皇帝陛下,早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李令姝淺淺吸了口氣,就這么大大方方轉(zhuǎn)過身來,淡淡往巷子里看了一眼。 “娘娘怎么會去乾元宮?可是陛下要召見我?”李令姝就這么問。 剛才坤和宮前院的宮人,除了似乎不在宮內(nèi)的蟠桃,人人都瞧見她出了宮,那個來通傳的小黃門也知道這一切,可李令姝卻就敢假裝不知。 蟠桃面上冷冷的,被她這么一問,只說:“娘娘無需多言,到了就知道了?!?/br> 李令姝就不再說話了。 一行人就這么走過長壽巷。 青石板路上還有些幽深的血漬,四個人卻都仿佛沒瞧見,就這么目不斜視踩了過去。 李令姝心想:陛下到底怎么了? 此時的坤和宮西側(cè)殿里,一只鵝黃色的小身影突然睜開眼睛。 它眨眨眼睛,疑惑地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爪爪,突然整個人都僵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疑惑,且疑惑。 第4章 伸頭是刀,縮頭也是刀。 從坤和宮到乾元宮的這一路上,李令姝漸漸沉下心來,把路走得越來越穩(wěn)當(dāng)。 蟠桃就那么青著臉跟在一邊,李令姝也不是很喜歡她,便就不再多問。 反正問也問不出什么。 這一路,都是極為安靜的。 傍晚時分,天色漸漸暗下,巷子里便幽暗下來,讓人不容易看清前路。 李令姝雖然沒經(jīng)驗(yàn),卻也知道路邊的宮燈應(yīng)該在日落時分燃起,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般安靜地佇立著。 好在金烏還未全落,他們這一行人還能勉強(qiáng)看到些光影,就著微薄的晚霞行至乾元宮門口。 乾元宮門口的宮燈倒是亮著。 幽幽的兩團(tuán)燈火,在高大的宮墻前兀自跳動,似還有些鮮活氣。 這個時候,竟有兩隊(duì)御林衛(wèi)守在宮門外,安靜得仿佛雕像,一動不動。 蟠桃就跟沒瞧見他們一般,直接領(lǐng)著李令姝行至宮門前,同守在門邊的黃門打眼色。 “皇后娘娘到?!?/br> 那黃門便給李令姝行禮,然后側(cè)身打開宮門。 “娘娘快請進(jìn)?!?/br> 宮中一般要到亥時正才會鎖閉各宮,乾元宮現(xiàn)在就閉了宮,那只能說明一件事。 皇帝陛下這一次傷得不清。 不管心中如何想,反正李令姝面色如常,淡定自若進(jìn)了乾元宮。 進(jìn)去之后,她也沒去左右探看,垂首低眉地一路往正殿去。 只不過,她剛一進(jìn)正殿,便不知從哪里出來兩個嚴(yán)肅的嬤嬤,直接把蘇果和蟠桃攔下來。 李令姝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 其中一位嬤嬤便解釋:“娘娘勿怪,這是赤珠姑姑吩咐的?!?/br> 赤珠就是今日李令姝去給太后請安,出來應(yīng)對她的那一位,似乎是太后身邊的大姑姑,地位相當(dāng)不一般。 到了乾元宮,后續(xù)的事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李令姝安撫地看了一眼蘇果,深吸口氣,轉(zhuǎn)身往寢殿里走。 這會兒的乾元宮內(nèi)并沒有多少宮人,繞過層層隔室,李令姝才終于來到皇帝寢殿內(nèi)。 她低著頭,只用余光去看宮里都有誰。 大概那么一看,她心里就有數(shù)了。 倆個太醫(yī)跪在地上,正在那瑟瑟發(fā)抖,而太后娘娘則端坐在窗邊的官帽椅前,正在被赤珠伺候著吃茶。 她動作很優(yōu)雅。 哪怕李令姝那么匆匆掃一眼,都能看出她的端莊靜宜。 “跪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