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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陵園出來之后，葉颯直接開車去了醫(yī)院。

    這兩天她忙著辦理去美國的手續(xù)，因此沒有過來醫(yī)院。但是她知道溫牧寒的一切體征良好，已經(jīng)從icu被轉(zhuǎn)了出來，只是還沒有清醒。

    她到了醫(yī)院的時候，直奔著他的病房。

    可是到了門口的時候，反而沒有進(jìn)去。她站在門口，透過門上的那一道玻璃看著里面，病床上的人安靜躺著。

    這層樓很安靜，她也就那么安靜的站在門口看著他。

    她甚至連推門進(jìn)去的勇氣都沒有，怕一看見他，她就舍不得走了。這么多天了，他一直沒有醒過來，或許他也是想自己陪在他身邊的吧。

    可是她沒辦法。

    葉颯看了許久，扭頭就想走，可是身后卻有個溫柔的聲音響起，“葉颯？”

    她轉(zhuǎn)過頭，看見一個陌生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后，她手里提著一個飯盒一樣的東西。

    葉颯看著對方，雖然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面，可是她仿佛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展清也望著面前的小姑娘，前幾天她去法國參加一個油畫交流展，誰知耽誤了幾天行程，回來才知道溫牧寒出事了。

    她氣得哭著打溫克濟(jì)，問他為什么第一時間不通知自己。

    她自己的兒子出事，她一次兩次都是最后知道的那個。

    這兩天她在醫(yī)院里面守著，卻是第一次看見葉颯。不過她也聽護(hù)士提過，說葉醫(yī)生前幾天一直守在這里，這兩天才沒來。

    展清總算看見葉颯，心底還是高興的。

    她強(qiáng)撐著笑容說：“我是牧寒的mama，既然來了，怎么不進(jìn)去。”

    “我，”葉颯遲疑了下，低頭輕聲說：“我得走了?！?/br>
    醫(yī)院這邊也要辦離職手續(xù)，畢竟她去美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情況好點(diǎn)兒，一年說不定就可以回來，要是不好，幾年都是有的。

    “這么快？”展清一愣，隨后她點(diǎn)頭說：“對，你前幾天在這里照顧牧寒也是辛苦了，你回去多休息。等他醒了，你再來看他。”

    哪怕一向知性優(yōu)雅的展清，此時臉上也有些頹敗之色，她輕聲說：“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醒呢?！?/br>
    醫(yī)生一直說他情況穩(wěn)定，可是人一天沒醒，她這心就吊著一天。

    展清也想跟葉颯說說話，因?yàn)樗X得這時候葉颯是最了解她的那個人。畢竟這姑娘是她兒子喜歡的人。

    “好了，我不該說這種喪氣話，等他醒了，你跟他來家里吃飯好不好。之前他就跟我們說過你，我一直都想見見你的。只是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是在這里?！?/br>
    展清哪怕心底難過，見小姑娘一直這么垂著頭，還試著安慰她。

    終于葉颯再也沒忍住，低聲說：“阿姨，不用了。”

    展清一愣，沒太明白她這個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直到葉颯說：“我過幾天就要去美國了?！?/br>
    “是去幾天？”展清看著她的表情，心下越發(fā)沉重，最后問了一句：“還是去很久？”

    “應(yīng)該是很久?！?/br>
    展清想了下，輕聲問：“是家里出事了嗎？”

    她溫柔的語氣絲毫不見責(zé)備，甚至都沒質(zhì)問葉颯身為女朋友怎么能在這時候扔下溫牧寒，反而柔聲問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情。

    葉颯從來不是擅長訴說的人，她以為她可以做到堅(jiān)強(qiáng)和灑脫，可是到頭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以來的冷漠，只是她保護(hù)自己的一層殼子罷了。

    當(dāng)所有的事情都一下子傾瀉而來，堆積到她身上的時候，葉颯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救不了她mama，她也救不了溫牧寒。

    突然，她被輕輕擁抱了下，展清伸手抱住她，低聲說：“好好照顧自己，牧寒，有我們呢?！?/br>
    這一瞬間，葉颯一直忍著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她這一輩子的眼淚，好像都在這幾天流干了。

    “謝謝?！?/br>
    ——

    機(jī)場熙熙攘攘，廣播里不時傳來甜美的聲音，通知即將晚點(diǎn)的旅客，盡快登機(jī)。有人分別，有人重聚，有人歸來，亦有人遠(yuǎn)去。

    明明是同一個地方，卻上演著不同的悲歡離合。

    葉颯坐在機(jī)場的vip休息室里，身邊是謝溫迪。

    謝時彥因?yàn)楣居惺拢瑢?shí)在脫不開身，得過幾天才能去美國。

    葉颯戴著墨鏡望向窗外，整個人安靜的過分。

    直到她的手機(jī)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是司唯打來的。

    她一開始沒接。

    但是很快，司唯立即發(fā)了一條語音過來，語氣很重。

    “葉颯，你給老子接電話?！?/br>
    她點(diǎn)開聽的時候，整個待機(jī)室里就聽到她近乎咆哮的聲音響起，一旁的謝溫迪都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

    過了會兒電話又打了過來，葉颯這才接通。

    司唯吼道：“葉颯，你他媽辭職都不跟我說一聲的？”

    葉颯扯了扯嘴角，語氣淡然道：“你跟誰說話呢？”

    被她這么一說，原本怒氣沖沖的司唯，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過下一秒，旁邊一個更冷靜的聲音響了起來，她說：“跟一個打算踹了我們遠(yuǎn)走高飛的人說話?！?/br>
    居然是阮冬至。

    她一愣，笑著說：“你們兩個這是來興師問罪的？”

    旁邊的謝溫迪還在看她，葉颯干脆站了起來，走到外面去接電話。

    司唯又把電話搶了過去，問道：“葉颯，你為什么突然辭職啊，你們家溫營長還住在我們醫(yī)院里，你也不要了?！?/br>
    她性子急，有什么就說什么。

    這一句話問完，哪怕阮冬至踹了她一腳，都沒來得及讓她住嘴。

    果然電話對面的葉颯頓住了。

    許久，她低聲說：“嗯，我把他扔下了。”

    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就這么走了。

    還是阮冬至問道：“葉颯，你到底出什么事了，這種時候急匆匆去美國?！?/br>
    葉颯沒說，她了解謝溫迪的性格，她不會想讓別人知道她患了癌癥的事情，她不會愿意承受別人同情的目光。

    司唯和阮冬至死活沒問出理由。

    最后司唯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哭腔，真以為是葉颯本人出了什么事情。

    惹得她輕聲笑道：“行了，我真的沒事。”

    最后她還是掏心的說了一句：“以前我總覺得這個世界對我不公平，為什么我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F(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是我太貪心了。什么都想要，現(xiàn)在老天爺真的要把我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收回去了，我才發(fā)現(xiàn)其實(shí)我擁有了很多。所以我現(xiàn)在得一點(diǎn)一點(diǎn)守住。”

    以前她總在心底怨恨謝溫迪為什么不夠愛她。

    可是當(dāng)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老天爺要把這一切收走，她才明白，人吶，總是會在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害怕。

    她回了待機(jī)室的時候，謝溫迪看向她。

    葉颯安靜坐了下來。

    許久，她低聲說：“你放心，我記著我們之間的約定?！?/br>
    謝溫迪淡然道：“我沒什么不放心的，不放心的那個或許是你。”

    在去美國之前，她答應(yīng)謝溫迪，這一年內(nèi)陪她好好看病，不跟國內(nèi)的任何人聯(lián)系。她知道，謝溫迪這是有意讓隔開她和溫牧寒。

    或許謝溫迪覺得，分開一年，一切就會有所改變。

    本來她應(yīng)該怨恨謝溫迪的，因?yàn)樗眠@種并不光彩的手段讓自己同意離開溫牧寒。

    那天在醫(yī)院里，她見到展清之后，突然她又同情謝溫迪。

    展清同樣也是軍嫂，不僅她的丈夫是軍人，她的兒子也是，甚至還幾次陷入危險(xiǎn)，如今還住在醫(yī)院里。

    可展清卻是那樣大氣疏朗，跟謝溫迪的敏感纖細(xì)那樣不同。

    但是葉颯知道，以前的謝溫迪不是這樣的，最起碼她不會因?yàn)橐粋€可能的意外而否定一切，這樣殫精竭慮著，這樣鉆著同一個牛角尖。

    如果葉錚還活著的話，謝溫迪也會是另外一個展清吧。

    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兩個字。

    ——

    溫牧寒醒了。

    在葉颯走了的第二天，他在醫(yī)院醒了過來。一醒，他眼睛找了一圈，哪怕病房里很快擠滿了給他檢查身體的醫(yī)生，還有喜極而泣的母親。

    可是他的眼睛卻始終在找那個纖細(xì)的身影。

    他在醫(yī)院里躺了一個星期，第一天葉颯沒來，他問了，沒人告訴他。

    第二天，第三天他依舊在問。

    還是沒人說。

    直到展清看不下去，告訴他，葉颯來過又走了。

    他微抬起眼眸，那一雙微微上翹的黑眸在聽到葉颯兩個字的時候，仿佛恢復(fù)了神采，卻又在聽到她走了的時候，眉心微蹙著。

    “走了？”他低聲重復(fù)著這兩個字。

    展清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的時候，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轉(zhuǎn)頭一看，是謝時彥。

    瞧見他來，溫牧寒似是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