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fā)全白，上了凌霄寶殿之后再也沒有見過他。

    微塵腦袋里嗡嗡鬧哄哄的，她扶住旁邊的樹木，低頭垂目極久都沒有說話。烽休有些擔(dān)心，“微塵姑娘，帝君為上古之神，定然沒事?！?/br>
    “那他為什么還沒有回來？他在哪里？”微塵絕望地低聲問道。

    烽休卻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的陪著微塵。突然他發(fā)現(xiàn)他與微塵所站的地方，地上的花草紛紛枯萎。驚愕抬眸，卻只見微塵的眼淚劃過頰邊落在地上，晶瑩的淚珠墜落在地上之后，與其接觸的周邊花花草草皆失去光澤，片刻之后便焦枯。

    “微塵姑娘……”烽休遲疑地看著她。

    微塵抬袖擦干眼淚，沒有再與烽休說什么話。轉(zhuǎn)身極速離去，烽休擔(dān)心她會沖動直奔靈寶殿。于是急匆匆追隨她而去，卻在高上玉霄王府前停下。微塵站在那里，她面前還跪著一個俊秀的少年。正情緒激動地與她說著什么。待他走近方才聽清他們之間的對話。

    這少年正是被青離關(guān)在高上玉霄王府里的白澤。

    他單膝跪在微塵面前，頭垂得極低?！拔m上仙，我們白澤一族從來都是伴隨著女媧而生，我們生來的使命便是守護女媧一族?，F(xiàn)在白澤已經(jīng)失職讓您入魔，本就罪該萬死。若您還執(zhí)意棄我，白澤唯有以死方可保我一族榮譽?！?/br>
    微塵傾身將他扶起來，“我們出去再說。”松開他的手，與隨后趕來的烽休微微點頭示意。

    “微塵姑娘?！狈樾萁凶∷?，微塵抬眸不語示意他說?！澳闳ツ睦?？”

    “放心，暫時不會去南天門。”說罷便在諸人驚詫中與白澤安然離去，守衛(wèi)的侍衛(wèi)忐忑地看著烽休，微塵為魔，而他們的職責(zé)就是除魔護衛(wèi)五界平和，如今眼睜睜看著一個魔在他們眼前安然離開，雖然她曾經(jīng)是女媧后人。

    “我們高上玉霄王府只忠于長生大帝青離帝君?！狈樾堇淅涞钠沉酥T人一眼。

    隨微塵離去的白澤始終跟在微塵身后，沉默不語。一直跟著微塵路越來越熟悉，直到隱在云間女媧宮里的飛檐若隱若現(xiàn)。方才醒悟，微塵親自上前敲門。許久之后才有人才來開門。

    “微……塵上仙?！毙∠涉静桓抑眯?，眼圈一紅雙膝一彎，跪在地上。眼淚落得急，抽抽噎噎說不出話來。

    “原來真的有人在?！蔽m扶起她，微微勾起唇角，隨后便恢復(fù)正常。

    “奴婢一直在等您回來?！毙∠涉鞠矘O而泣卻又不敢看她，一直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

    微塵只是笑笑，漫步走在熟悉的宮殿里，每一棵花草看起來這么熟悉，卻又這么陌生。白澤與小仙婢一直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直到停在那座殘破的宮殿前微塵才停下。仰頭看著久置成灰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宮殿，籠罩在宮殿之外的結(jié)界流光溢彩。在兩人驚詫的目光中微塵身上的衣服從上而下，一點一點變成女媧后人繁復(fù)華麗的曳地長袍。

    她一揮衣袖，透明的結(jié)界應(yīng)聲而碎。將兩人阻在外面，她推開宮殿大門，地上門上揚起的灰塵懸浮在空中，有陽光射入久未殿內(nèi)，連同微塵在內(nèi)虛幻得不真實。她身后的門自動關(guān)上，阻隔了外面兩人的目光。白澤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慢慢放下。

    微塵面無表情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高臺的座椅轉(zhuǎn)身坐下，默然看著這坍塌殘敗的一切。這是幾千年以前她第一次踏入女媧宮，踏入這座經(jīng)歷著最后時刻的宮殿。手指微微顫動，眼前幻象重生。當(dāng)日情形紛沓而至，雙腿無意識化做蛇尾，那些疼痛好像在慢慢復(fù)蘇。

    許久之后緊閉的殿門終于打開，白澤幾步上前緊張地看著她。

    “我無事。”微塵如是道。越過他徑直朝前走去。白澤與小仙婢又緊緊跟在她身后，沒走出幾步身后響起轟隆隆的聲音。白澤兩人驀然回首，那座宮殿竟然寸寸坍塌。微塵波瀾不驚頭也沒回，很快便將他們兩人落在身后。

    泉靈那里的陸壓聽聞這聲巨響，驀地睜開眼睛。先探身看了一眼沉在湖底的風(fēng)珈，見她還閉著眼睛好好呆在那里。便起身朝聲音的來源處走去，卻只見坍塌的宮殿不見其他。

    陸壓四處尋找終于在女媧宮門口見到了微塵。

    一身繁復(fù)華麗曳地長裙的微塵，陸壓依舊是那身染滿血色的中衣。他站在她身后注視著她，微塵似有察覺，驀然回首。這種美，這種凜冽至不可褻瀆的美，陸壓找不到其他詞來形容她，唯有微微一笑。

    “陸壓，你終于醒了。”微塵露出了一個真心的微笑，只是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血跡上。

    陸壓低頭一看，隨意瞥嘴笑道：“微塵，這不是我的血?！弊呓凶屑?xì)細(xì)上下打量她，笑道：“小微塵真美?！?/br>
    微塵心里裝著事，也沒有心情與陸壓插科打諢?！帮L(fēng)珈在這里?！币蓡柧鋮s又用的是肯定語氣?！霸陟`泉?！?/br>
    陸壓點點頭，領(lǐng)著她往靈泉那邊去，白澤被留在原地。靈泉風(fēng)珈許久都沒有來過，她隨陸壓盤腿坐在泉邊，蒸騰騰的水霧彌漫在他們周身。微塵手指輕輕撥弄水面，手指立刻冒起黑煙，而她卻不自知，還一直將手放在水里。陸壓連忙拉起她的手，指尖已經(jīng)被灼傷。

    “你這是做什么？”他不悅道。

    微塵輕輕一笑,甩開指尖上的水珠?！斑@里曾經(jīng)是我每月療傷的地方?！彼o靜看著閉目躺在泉底的風(fēng)珈，回憶道：“我們女媧一族每逢十五便會化身人形蛇尾，這個時候是我們體力最弱的時候?！?/br>
    陸壓坐在她旁邊托腮靜靜地看著她，他與他師姐女媧相識數(shù)萬年，從來都不知道女媧月逢十五會變身?！叭缓竺孔円淮紊砦覀兊念^發(fā)顏色便會深一分，從紅色一直變成黑色。”陸壓下意識看著微塵的頭發(fā)，此時她的頭發(fā)是黑色的。“你的頭發(fā)是黑色?！?/br>
    “因為這不是我的本體。”微塵道：“最后那一次我的頭發(fā)已經(jīng)是黑紅色，還有幾次便會接近黑色?！惫雌鹨荒ㄖS笑：“可惜那一次卻跳了誅仙臺?！?/br>
    “若我知道如今會這么喜愛你，當(dāng)初定不會貪睡?！彼麘袘行Φ溃骸翱上也⒉恢??！?/br>
    微塵垂下眼睛卻不正視陸壓的目光，他的愛恨總是這般凜冽黑白分明?！瓣憠?，我是女媧后人，曾經(jīng)與你一樣也是神。所以我并不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來保護我！”頓了一下，她艱澀說道：“陸壓，以后你便做好你的神，我便做好我的魔。你不要在插手我的事了好不好？”

    “呵呵?！标憠阂汇独^而笑道：“小微塵你這是什么意思？”他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微塵?！澳闶菗?dān)心會連累我，還是擔(dān)心我也會成魔？”他道：“成魔與成神其實對我來說并沒有什么區(qū)別，殺戮亦或拯救這些于我并不會因為身份的轉(zhuǎn)便而改變。”

    “我便是我，無人能束縛我?！?/br>
    “可是我并不希望你參與到我的事情中來?！彼粗憠赫J(rèn)真道：“我本無罪，若因我之故讓你成罪神，我會憎惡我自己。陸壓你灑脫如風(fēng)，本來不應(yīng)該這樣?！?/br>
    她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陸壓亦知道。他一直驕傲，也如微塵所說灑脫如風(fēng)。驀地輕笑，輕聲道：“那我便如你所愿?！闭f罷起身，用法術(shù)將泉底的風(fēng)珈撈上來抱在懷里，從她身邊走過。

    待他離去許久，整個女媧宮內(nèi)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氣息，才頹然放松。鼻子發(fā)酸眼睛泛紅，她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身后突然響起腳步聲，她連忙裝作不在意袖子拂過眼眶。轉(zhuǎn)身一看來人卻是去而復(fù)返的陸壓。

    “下次內(nèi)丹可不要隨意給別人了。”陸壓走近微塵雙手抓著她的肩膀，俯身低頭在微塵還來不及反應(yīng)時微涼的唇印上了微塵的唇。有一顆珠子從他的舌尖渡到微塵嘴里，陸壓一只手微微掐住她的下顎，珠子便順著喉嚨滑入體內(nèi)?！拔易吡恕！?/br>
    微塵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女媧之丹重回體內(nèi)，終于發(fā)現(xiàn)另一顆藏在體內(nèi)的內(nèi)丹。捂著唇驅(qū)動法力，另一顆內(nèi)丹落在手里。淚水終于沒能忍住。若能為她不顧性命而將自己萬年修為的法力送給自己的除了陸壓便只剩青離。

    淚水落進靈泉，泉水升起黑色的霧氣，而后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干涸。等了許久也不見微塵回來，白澤便尋了過來。微塵已經(jīng)停止了哭泣，而靈泉的干涸讓白澤震驚不已。

    “我方才在外面看到陸壓道君離開了?！卑诐舌猷榈馈！八裆懿缓谩！?/br>
    “我們走吧?！蔽m起身對白澤，先白澤一步離開。

    白澤一喜，微塵終于答應(yīng)自己跟在她身邊了。

    在小仙婢戀戀不舍中，白澤化身為獸，微塵坐在它背上。離開之前它朝著巍峨秀麗的女媧宮長嘯，這是最后一次來女媧宮。白澤駝著微塵轉(zhuǎn)身離開，身后的女媧宮門緩緩關(guā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