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微塵與青離并沒有在房間里呆太久,三天之后房門被打開。青離出門了,白澤連忙迎了上去。“微塵上仙怎么樣?” “她無事。”青離如是道。 白澤越過青離推開房門,微塵靜靜躺在床上,除了臉色蒼白之外,氣息平穩(wěn)。白澤終于放心了。而青離推開院門,院外所有楓葉凋零落在地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有如一條血色鋪成的黃泉之路,這模樣與微塵出生時一模一樣。青離心中默念,過幾日就是微塵的生辰。 他靜靜漫步在楓葉鋪成的路上,村前大棵大樹下,老樹妖還在那里,身邊依舊圍滿了人。青離負(fù)手而立,靜靜站在人群外側(cè)耳聆聽。直到黃昏日落,他才轉(zhuǎn)身離去。 “帝君,微塵上仙已經(jīng)醒了?!彼麆傔M(jìn)門歸凡就迎了上來,臉上還帶著笑。門打開,站在門口的是白澤,“青離帝君,微塵請您進(jìn)去。” 微塵坐在桌子前,面前是一杯熱氣裊裊的茗茶。她臉色還有些蒼白,見到青離緩緩起身,一雙眸子平靜無波地看著青離?!案杏X怎么樣呢?”青離在她旁邊做下,手自然而然搭在她脈搏上,搭上才想起她早就沒有了脈搏。 微塵默然地看著他坦然地收回手,內(nèi)心復(fù)雜。終是嘆了一口氣,攤開掌心,白皙的掌心中有一顆金色的內(nèi)丹?!皫煾?,您的內(nèi)丹?!?/br> 青離左手五指捏起那顆內(nèi)丹,微涼的五指觸到微塵的掌心。柔軟的觸感令微塵心里微微一顫,心里酸酸澀澀憋著一口氣,鼻子發(fā)酸,眼眶灼熱。她垂下眸子,眼淚一滴滴落在桌上。 “你哭什么呢?微塵。”青離伸掌接住微塵的淚珠,那一串串眼淚落在他掌心,幾顆淚珠在他掌心滾動,晶瑩剔透。 “師父,你的頭發(fā)。”微塵淚眼朦朧地看著青離,手指輕握著他一束白發(fā),悲傷洶涌而至。她忍不住傾身抱住青離,將那白發(fā)緊緊貼在自己胸口。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手掌微握,青離手中的那幾顆眼淚融入了他的骨血。 “微塵,你愿意與我回南極天嗎?”青離認(rèn)真道:“我愿意傾盡我所有的一切來護(hù)你,你只需好好在高上玉霄王府,其他的一切我來解決,這樣你可愿意?” 一句我愿意幾乎脫口而出,微塵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了陸壓的模樣。她記起陸壓曾經(jīng)與她說過的話,他曾經(jīng)說過,小微塵我們成親吧。 此時他在做什么?微塵的罪惡感比之余那時拒絕他更甚,話在口中卻怎么也說不出來。此時他是不是又坐在桃花谷的桃樹上喝著桃花釀?他有沒有多穿衣服,他的傷有沒有好?他有沒有原諒自己?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念間,微塵卻淚如雨下。 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微塵的回答,青離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溫柔的擦干她的眼淚。清俊的面容依然是微塵最喜愛的模樣,他能看很透微塵內(nèi)心的糾結(jié),也不逼迫她,只是溫柔的擦干她的眼淚,輕吻她的額頭。 “小微塵,你生辰快要到了,你想要什么禮物?” 13歲時,青離問過微塵想要什么禮物。微塵說她想要青離永遠(yuǎn)陪在她和白澤身邊,如今十幾年之后的今天青離又問了她同樣的問題。 兩人心境都已大變,微塵再也說不出那句,我想要師父永遠(yuǎn)陪在我和白澤身邊;青離也無法在放下微塵獨(dú)自一人回南極天?!拔沂裁炊疾灰瑤煾改愦饝?yīng)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活著,哪怕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著?!?/br> 青離凝視了微塵很久很久,最終笑著說好。既然你想我活著,那我就活著,哪怕孤獨(dú)也會活著?!皫煾福惆寻诐蓭ё甙?!你將他關(guān)起來也好,馴服也罷!你要好好保護(hù)他,不要讓他受傷害。” “好?!?/br> “我想和小白說一會話?!?/br> “好?!?/br> 任由微塵說什么,青離一律說好。他靜靜站在院子外,聽說微塵出生時前有鳳來儀。歸凡佝僂著身軀站在他旁邊。“以后我們大約是不會來了,歸凡你想做神仙嗎?” “謝帝君美意,歸凡愿意留在凡間?!睔w凡還是之前的答案。 所以啊,變的只是他們。 白澤很快就出來了,紅著一雙眼睛,徑直走到青離面前,筆直跪在他面前?!暗劬诐蓮慕裢赵敢庾冯S在您身邊。” 青離淡淡一笑。“走吧。”腳下升起一朵祥云,在李牧驚詫的目光中,青離與白澤很快消失不見。 緊閉的門終于開了,微塵凝視著遙遠(yuǎn)的南極天。很久很久。 “微塵上仙,您也要走了嗎?”歸凡難過道。他又忘了微塵曾經(jīng)說過的不喜歡別人叫她上仙的事。 微塵點(diǎn)點(diǎn)頭,“你不用等我了,大約我是不會回來了。若你死了,入了輪回,而我還沒死,定會去黃泉路上看你?!?/br> “微塵你......你要去哪里?”一旁許久沒有說話的李牧終于說話了,他還不怎么能接受微塵成了神仙的事情。 “秦國?!蔽m詢問,“你要去嗎?” 李牧自然是拒絕的,他與歸凡一樣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安靜平和的田園生活。微塵沒有向青離那般駕云離開,她很打開門,歸凡與李牧跟在她身后。三人踏在楓葉鋪成的路上,一時寂靜無聲。 路過村口時,聽故事的人已經(jīng)散盡了,只剩下老樹妖一只妖坐在樹下望著月亮發(fā)呆。 來時她身受重傷,和青離與白澤一起。走時,身后兩只有兩個凡人跟隨送別。微塵倒是沒有后悔退縮之意,既然做了決定,就不能害怕。 走了很久,遠(yuǎn)得都看不見村口。微塵終于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跟在身后的兩人。 一個是歸凡曾經(jīng)天上的神兵,忘川的擺流人;一個是李牧,曾經(jīng)趙國率兵領(lǐng)將殺敵于沙場的將軍。 “你們回去吧?!?/br> 歸凡有些傷感,眼睛飽含熱淚,嘴唇嚅嚅卻最終屈身匍匐于地,“微塵上仙珍重?!?/br> 微塵傾身將歸凡扶起來,“珍重?!?/br> 李牧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但是他敏銳地感覺到不安?!澳闳デ貒鍪裁??”終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找嬴政,陪他終老?!?/br> 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的,這一世陪著嬴政終老,就當(dāng)還她黃泉忘川的滴血之恩。 李牧和歸凡站在小路上,目送微塵遠(yuǎn)去,他們身邊是青山綠草圍繞,到處一片祥和之氣。 “這條荊棘之路,微塵上仙注定一去不復(fù)返?!睔w凡再次匍匐于地,鄭重地朝微塵離開的方向跪拜。這一跪?yàn)槲m不公的命運(yùn),亦為女媧一族千年來的拯救蒼生的功德。 “微塵是什么人?”憋了很久的李牧終于問出心中所久的疑問?!八彩巧裣蓡??” 歸凡蹣跚著站起來,“她曾經(jīng)是神仙,而現(xiàn)在不是了?!?/br> “現(xiàn)在是什么?” “魔?!?/br> 李牧怔怔地看著歸凡緩慢離去的身影,又驀地轉(zhuǎn)身看向微塵消失的方向,若她,若她是魔。那神又該是何樣? 神是什么樣的,不止他不知道。白澤亦不明白。他奉微塵之命追尋青離,要待青離如她一般忠心。白澤是明白微塵的意思的,就如青離也明白微塵的意思一般。 青離離開前,問了微塵最后一個問題。 “若你一去不復(fù)返,當(dāng)如何?” “那就一去不復(fù)返?!?/br> 青離只是說了一個好。他知道的,微塵希望他活著,希望白澤活著,希望陸壓活著。她希望所有人活著,卻獨(dú)獨(dú)忘了愛她的人也希望她好好活著,她選擇只身赴死。 高上玉霄王府里,青離已經(jīng)捏著棋子已經(jīng)在亭子里枯坐了很久。水中錦鯉日復(fù)一日的爭食游鬧,烽休執(zhí)劍立于青離一側(cè),目不斜視,白澤化做獸身趴于一旁。他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化做人身了,也罷,獸身挺好的。旁人看不見你的喜怒哀樂,自己也懶得多想,渾渾噩噩地過著。 時間在這里過得極慢極慢,有落葉從樹枝上飄落在池里,泛起一圈漣漪,又引起錦鯉的追逐搶鬧。青離穿著一襲玄色的衣袍,袖子領(lǐng)口皆繡有半寸寬的金邊,這是由善織的繡娘一針一針用金線縫起來的。他側(cè)臉如玉,微微偏頭凝視池中錦鯉。漆黑眉目溫和清雅。 烽體偷偷看了青離一眼,又立即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像個木頭站著。青離變了,這是所有人的感覺。自從他重回高上玉霄王府之后就變了,以前從不穿玄衣的他,現(xiàn)在終日著玄色。他以前雖也像向如今一般身深居簡出,但是......烽休也說不出個但是。 他只是覺得長生大帝青離帝君變了,他明明就坐在這里,卻依舊令人感覺十分遙遠(yuǎn)。時間在他面前好像靜止了一般,他就坐在那里靜靜的,看不見花開花落,感受不到四季變化。 烽休沒勇氣詢問青離消失的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就像天庭其他神仙也沒有勇氣來指責(zé)青離曾經(jīng)執(zhí)劍殺入凌霄一般。他們長生殿就像被時光遺忘了一般。獨(dú)居一隅,所有一切紛爭皆遠(yuǎn)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