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瑯擦擦手出來，指著自己身上的衣裳，“你覺得這樣還能改嗎？”

    謝春娥看過去，上衣三個(gè)補(bǔ)丁，下褲四個(gè)補(bǔ)丁，背后不知還有多少，還真不好改。

    “你把布給我，我給你們做?！敝x春娥道。

    謝瑯笑著搖搖頭，“不用。我大伯母說了，她給我們做。對了，你婆家離這邊不近，他們晌午是在這兒用飯，還是回家吃？”

    這個(gè)“他們”自然是指來給謝瑯建房的那十個(gè)人。

    謝春娥：“不回去。他們自己帶餅過來，你給他們燒點(diǎn)熱水就行了?！?/br>
    “那叫他們帶著碗箸，我給他們煮點(diǎn)竹筍湯?！敝x瑯道，“我昨天耕地的時(shí)候，看到幾個(gè)小孩去山邊挖筍，他們說那邊有不少，是真的吧？”

    謝元家離山近，謝春娥出嫁前在自家門口就能看到山上的青青翠竹，“是的。不過，不能往里去。聽我爹說里面有白羆?！?/br>
    “白羆什么東西？”謝瑯好奇，毒草還是毒蛇？

    謝春娥搖了搖頭，“我也沒見過。我爹說我祖父見過，長得跟熊很像，有黑白色的，也有棕色的，牙齒特別厲害，吃竹子跟咱們?nèi)丝刑}卜似的。”

    謝瑯恍然大悟，“你說的那東西是不是還有點(diǎn)像貓？”

    “對對，三郎叔也見過？”謝春娥忙問，“那東西看起來憨憨的，跟大貓一樣，其實(shí)跟熊一樣厲害。聽說都能咬斷鐵，也不知是真是假。”

    謝瑯笑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東西有個(gè)別名叫食鐵獸。對了，山上多不多？”多的話，弄一只來給他家小七當(dāng)玩伴。

    第15章 謝瑯做生意

    謝春娥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闭f著，一頓，“問問謝廣，他爹經(jīng)常進(jìn)山，有可能知道?！?/br>
    “對啊。”謝瑯正想喊人，忽然想起謝廣一家都在地里，“你跟我們到后面歇會(huì)兒再走？”

    謝春娥：“是種小麥？”

    “暫時(shí)不種，我得做個(gè)東西盛麥種?！敝x瑯道，“先前打算用木板做，剛才和你說到竹筍，我發(fā)現(xiàn)用竹子比用木板快。待會(huì)兒叫謝廣跟我去竹林里看看，若是沒白羆，就多砍些竹子。你幫我看著小七?！?/br>
    小七霍然起身，抓住謝瑯的手。

    謝春娥嚇一跳，不禁問，“這孩子怎么了？”

    “擔(dān)心我遇到野豬有危險(xiǎn)，不讓我去?！敝x瑯彎腰抱起他，“我們不去里面。若真遇到白羆，我們就跑，跑不過它，我和謝廣用箭射它?！?/br>
    小孩還直勾勾看著謝瑯。

    謝瑯捏捏他的小臉，就伸手扶著謝春娥，“小心點(diǎn)?！?/br>
    “我沒事?！敝x春娥見他比自家丈夫還緊張，忍不住笑道，“別看我這么大肚子，做飯比你還利索?！?/br>
    謝瑯笑道：“當(dāng)然。因?yàn)槲也粫?huì)?！?/br>
    “等小七長大了，讓他做給你吃?！敝x春娥立刻接道。

    謝瑯看向小七，“姑姑的話聽見了沒？”

    “聽見了，我做。”小孩認(rèn)真道。

    謝瑯又忍不住捏捏他的臉，“小人精。”隨即關(guān)上門，“春娥，回去就跟他們說，竹筍湯不算錢，工錢一天一發(fā)?！?/br>
    “一天一發(fā)？”謝春娥看向他。

    謝瑯：“對！看到錢一點(diǎn)點(diǎn)流出去，我就會(huì)想著趕緊賺錢。不然等小麥種下去，我整個(gè)人松下來，肯定提不起精神做事?！?/br>
    “還要做什么？”謝春娥不禁問。

    謝瑯正想開口，看到謝建業(yè)往這邊來，“大伯？”

    “你家的牛喂好了沒？”謝建業(yè)聽到謝春娥的聲音，以為她要走了，才過來牽牛。

    謝瑯想說，在院里，你自己去牽。一想石槽里可能有麥粒，放下小七，“差不多了，我去給你牽過來?！辈坏戎x建業(yè)開口就往屋里跑。

    謝建業(yè)把牛牽走，謝瑯就繼續(xù)跟謝春娥說，他做的犁和耙能賣不少錢。

    謝春娥不信，究其原因，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也就是謝瑯太年輕，十七歲，還沒有胡須。

    謝瑯看出她不信也沒再解釋，到謝廣家地頭上就讓她自己看。

    謝春娥雖是女子，也是種田的一把好手。都沒用謝廣解釋，她只看耙齒和耙過的土地就明白，有了這個(gè)，再有一頭牛，一個(gè)人一天收拾二三十畝地跟玩似的。

    “三叔，這東西貴不貴？”謝春娥忙問。

    謝瑯：“你若自己買鐵和木頭，給我五十文辛苦費(fèi)就行了?！?/br>
    此言一出，眾人忙問：“真的？”

    “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我還能要你們多少?！敝x瑯指著耙，“若不是這個(gè)耙齒太麻煩，給二三十文也行?！?/br>
    “三郎，回頭給我做一個(gè)?！崩镎⒖涕_口道。

    謝瑯想也沒想就點(diǎn)頭，“可以?！彪S即問謝春娥，“你要不要做一個(gè)？”

    “我想做，可我家沒牛，我公婆年齡大了，不一定能拉得動(dòng)耙。”謝春娥遲疑道，“趕明兒買了牛再做吧?！?/br>
    謝瑯：“那你家怎么犁地？你丈夫一個(gè)人也拉不動(dòng)犁?！?/br>
    “他大伯家有，用他家的。”謝春娥說出來，忽然想到每次用她婆家大伯的犁，她婆家伯母都不高興。若是有了這個(gè)耙，她婆家伯母可就不敢給他們家臉色看了，“三郎叔，你給我做一個(gè)，我們兩家一起用?！?/br>
    謝瑯見她臉色變來變?nèi)?，一?huì)兒憂一會(huì)兒喜，結(jié)合她的話，稍稍一想就明白她剛才在想什么，“行啊。你們誰還要做？我看咱們這邊還有不少荒地，一家買牛，一家買犁，一家買耙，三家合在一起，每家至少能多種五畝地。”

    “三郎，你搞這個(gè)是不是就為了賣給我們？”

    此言一出，眾人看向謝瑯，包括里正和小七。

    謝瑯笑著說，“是的。那你們是買還是不買？不買明兒山黃里的人過來找我買，把咱們四周的荒地都種上糧食，你們可別怪我?！?/br>
    “你，你你怎么可以賣給山黃里的人？他們可是咱們的仇人?！?/br>
    謝瑯：“我打個(gè)比方。山黃里的人不賣，溫家里呢？蓋了房子，我家就沒多少錢了。我和小七總要吃飯吧?！闭f著轉(zhuǎn)向里正，“咱們村的人我收五十文，溫家里的里正若是給我兩百文，乃至三百文，您老說我是做還是不做？”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動(dòng)心了。

    “做！”

    謝瑯循聲看去，他家小崽子，“聽到我們家小七說的話了嗎？做！”彎腰抱起小孩，“里正，有了我的犁和耙，再多荒地都不是事兒?！?/br>
    朝廷鼓勵(lì)開荒，誰開了就是誰的。

    溫家里若是有了謝瑯的犁和耙？

    里正不敢想象，就看向大家，“晚上去我家商議商議？”

    “這有什么好議的。”謝廣開口道，“一咬牙買上兩頭牛，一年就賺回來了?！?/br>
    里正順嘴問道，“你家什么時(shí)候買牛？”

    “我爹說了，到秋就買?！?/br>
    謝廣此言一出，眾人看向謝廣的爹娘。

    謝廣的爹點(diǎn)頭，“三郎兄弟做的犁好用，耙好用，有了牛，謝廣和他娘兩個(gè)人一天能耕二十畝地。我閑下來隨便干點(diǎn)什么，都夠我們一家三口用兩三個(gè)月的了?！?/br>
    “二十畝地？”謝瑯不禁嘖一聲，“你真敢想。種這么多，怎么收？”

    謝廣的爹：“割啊?！痹捳f出口，猛然想到萬一趕上下雨天，可就全泡湯了。

    “我做耙的目的其實(shí)不止是為了多種地。”謝瑯道。

    里正：“那是什么？”

    “現(xiàn)在說也說不清，謝廣先跟我上山一趟?！敝x瑯道，“不往里面去?！?/br>
    謝廣的爹一聽這話，就讓謝廣回去拿弓箭。

    謝瑯雖然想看看山上有沒有大熊貓，可如今地當(dāng)緊，和謝廣倆人到山邊砍點(diǎn)竹子就回來了。

    隨后倆人就去謝瑯家。過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倆人分別背著一個(gè)帶著細(xì)長尾巴的背簍，拎著半袋小麥出來了。

    謝瑯把小麥倒背簍里，像后世人打農(nóng)藥似的，把背簍下面的小尾巴插泥土中，然后慢慢前行。

    眾人看糊涂了，他這是干什么。

    謝廣沖眾人招招手，眾人走過去，謝廣撥開土地，眾人睜大眼，“小麥？”

    “對！三郎叔說麥子種下去，就不用擔(dān)心鳥吃，也不用擔(dān)心下雨的時(shí)候會(huì)被雨沖走?！敝x廣道，“像咱們用鋤頭和鐵齒耙弄的土地，就沒法像現(xiàn)在這樣種小麥。”

    謝春娥接道，“因?yàn)槟鄩K太大?，F(xiàn)在泥土碎的跟沙一樣，就不用擔(dān)心竹子被塞住了。”

    “不是塞住，是擔(dān)心擋住竹子前行?！敝x廣見眾人不明白，就把他那個(gè)背簍拿給眾人看，指著上面細(xì)長的竹竿，“插土里的這邊前長后短。前面把泥土撥開，麥粒順著里面的孔掉下來，后面短，不會(huì)擋著泥土，泥土就會(huì)蓋到麥粒上面。

    “若泥塊太大，就算把泥撥開了，它再滾回來壓在麥粒上，麥粒也無法破土而出。這東西還有一個(gè)好處，想種密一點(diǎn)，就走慢一點(diǎn)，想種稀一點(diǎn)，就走快一點(diǎn)。假如走到最慢還嫌苗稀，就可以把里面的孔搞大一點(diǎn)?！?/br>
    謝春娥仔細(xì)看看竹竿，只有最底下那層竹節(jié)沒打穿，打了一個(gè)很小的空，“對啊?！彪S即就找謝瑯，正巧謝瑯轉(zhuǎn)過身，沖眾人笑笑，大聲問，“看明白了沒？”

    “看明白了。”謝廣道，“三郎叔，快回來吧?！?/br>
    謝瑯：“不行。背簍里還有麥粒?！闭f著用力按住竹竿，竹竿的尖頭深入泥土中，謝瑯慢慢前行，到地頭上就說，“謝廣，快幫我看看背簍里還有多少小麥。”

    比謝瑯小兩歲，矮許多的謝廣踮起腳，“還有一點(diǎn)。”

    謝瑯往旁邊走半尺，又往回走一段，聽不見麥粒嘩啦啦的聲音了，才停下來把竹樓放地上。免得繼續(xù)播種的時(shí)候，還得翻開土看看種到哪兒了。

    隨后走到地頭上，就問眾人，“現(xiàn)在還覺得我做犁和耙是為了賺大家伙的錢？”

    “誰說你想賺大家伙的錢了？”開口說話的人胡亂指別人，“是你說的？還是你覺得三郎想賺咱們的錢？”

    “不是我。”

    “我沒有?！?/br>
    “別胡說。”

    謝瑯嗤一聲，“行了，少相互推卸。”轉(zhuǎn)向里正，“謝廣一家三口種二十畝小麥不現(xiàn)實(shí)。但我們可以種二十畝黍。”長安百姓種的黍就是糜子，可以磨成面，做黃面饃饃，“那東西稈結(jié)實(shí)，不遇上大風(fēng)大雨都不用怕。天晴了收上來放屋十天半個(gè)月再打也沒事。不像小麥，堆在一起三天不脫殼就會(huì)發(fā)霉?！?/br>
    里正仔細(xì)想想，“可以是可以。”指著大路對面的五六十畝荒地，“除了你爹娘收拾的那一塊，其他地里都是石子，有你做的犁和耙也不好收拾?！?/br>
    謝三郎家的房子和麥地在路東邊，其實(shí)路西面還有他家六畝地。

    早年三郎的爹把房子建在這邊，就是因?yàn)殡x地比較近。后來三郎的爹娶了三郎的娘，兩口子沒事就收拾路西邊的荒地。一開始種高粱。地養(yǎng)好了，石頭沒了，才種黍，也就是糜子。

    糜子比小麥晚，耐旱易成活，謝瑯也就沒管那塊地。

    里正提到，謝瑯下意識(shí)回想關(guān)于那塊地的記憶，“里面沒大石頭？”

    “好像沒有?！崩镎膊磺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