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話音剛落，就聽見遠(yuǎn)方傳來秦素珊爽朗的聲音：“你怎么付賬付了半天啊阮阮？對了，要不要我托人幫你去檢察院打聽下你家那位靚仔……”

    溫阮聽到“仔”這個字的開頭發(fā)音，渾身一個激靈，然后猛地一個轉(zhuǎn)身，三步并做兩步地走到秦素珊的身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好險。

    傅知煥站在不遠(yuǎn)處，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然后緩慢地輕挑了下眉，將眼半瞇，笑意更深。

    溫阮咽了下口水。

    這可太讓人絕望了。

    但好在，傅知煥似乎不準(zhǔn)備再逗她。而是直起了懶洋洋地靠在柜臺的身子，沖著溫阮稍揚(yáng)下巴，淡聲道：“手機(jī)充電。”

    “嗯嗯嗯。”溫阮連連點(diǎn)頭。

    末了，又補(bǔ)充一句：“記得還錢。”

    “…知道了。”

    小氣鬼。

    *

    “所以，剛才在樓下那家餐廳遇見的那位信息素爆炸的小哥哥，就是你家那位靚仔？我靠，難怪你他媽把持不住?！?/br>
    秦素珊的語氣愈加激動：“不過我也想起來了，我們事務(wù)所附近就是檢院，所以在這兒遇見他倒也不奇怪?！?/br>
    溫阮整個人跟魂魄離了體之后，出了餐廳之后，走路都是飄的。至于秦素珊說了什么，壓根一個字都沒聽進(jìn)去。

    謹(jǐn)言慎行。

    活了二十多歲，直到今天，溫阮才無比真切地明白了這個道理。

    秦素珊走到一半，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停下了步子，一拍手掌：“對了，你說傅知煥也是檢察院的，會不會認(rèn)識你那便宜未婚夫？”

    這句話在一瞬間把溫阮的魂給拉了回來，她一哆嗦，立刻直起腰板，才考慮到這件問題的嚴(yán)重性。

    “不行。”

    溫阮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后，鄭重其事道：“從今天開始，一定不能讓傅知煥知道我的身份，也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是溫氏大小姐。”

    “哈？”秦素珊愣了下。

    溫阮一本正經(jīng)地分析道：“你想，事務(wù)所和檢院這么近，萬一哪天有人說漏了嘴，傅二少找上門來怎么辦？萬一他們?yōu)榱宋叶l(fā)生劇烈爭執(zhí)，打得不開可交……”

    “打住?！?/br>
    秦素珊覺得腦仁疼，她嘆了口氣，無比認(rèn)真地看著溫阮的眼睛：“我寧愿相信他們倆打起來是因?yàn)闃窍沦u臭豆腐的小哥只剩下最后一碗，也不相信是因?yàn)槟??！?/br>
    “…你好傷人，我們絕交了?！?/br>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上了樓，剛進(jìn)事務(wù)所的大廳，路過茶水間，就聽見有竊竊私語聲傳來——

    “今天早上來的那個溫律師，是什么來頭??？”

    “聽說是蘇教授親手帶出來的徒弟，看上去可受器重了?！?/br>
    “我管她是誰的徒弟，誰不是辛辛苦苦打工拓展人脈的？我在這兒工作這么多年了，都沒見蘇教授給過什么機(jī)會。憑什么她一來蘇教授就這么照顧，我聽說還準(zhǔn)備給她介紹人脈，徒弟也得一視同仁吧?！?/br>
    說話的那人，溫阮面熟。

    那人好像是叫鄒音雲(yún)，早上她和新同事打招呼的時候，就掛著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對著溫阮愛搭不理。

    秦素珊步子一頓，眉頭皺起來，剛才還帶笑的表情一瞬間垮下：“這鄒音雲(yún)律師執(zhí)業(yè)證考了三年才考下來，如果不是靠著家里的關(guān)系，蘇教授未必會給她面子在事務(wù)所里呆這么久。處理非訴都不知道被客戶投訴了多少次，還怪起教授來了？”

    其實(shí)蘇教授雖然對溫阮賞識，但從來都是提倡自己的學(xué)生靠自己的力量和交際能力去積累案源和人脈。

    鄒音雲(yún)這話根本毫無憑據(jù)，但是多半會讓同事對溫阮的印象分瞬間拉低。

    “不會吧？今天早上溫小姐和我們打招呼的時候，感覺是個挺好相處的人呢。而且我聽人說，她之前能力也不差?！?/br>
    “得了吧，你看她那副花枝招展的樣子，看上去就像個繡花枕頭?！?/br>
    秦素珊氣得七竅生煙，正準(zhǔn)備邁步上前教訓(xùn)，卻猛地被溫阮拉住了胳膊。

    溫阮笑了聲：“算了?！?/br>
    “怎么就算了？”

    秦素珊平時就看不慣鄒音雲(yún)整天在律師所里那副公主病的樣子，此刻更是聽到她在背后排擠自己的閨蜜，火在心里頭堵著：“平時遇到這種事，你脾氣可是比我還是爆。”

    溫阮安撫似的拍了拍秦素珊的肩膀，笑瞇瞇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后緩聲道：“相處的時間還很長，不用這么急?！?/br>
    秦素珊沒聽懂：“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溫阮頓了下，將眼一瞇，唇角還微微勾著，平靜而又流暢道：“要不是我剛來事務(wù)所，需要在其它同事面前建立良好的形象。我肯定現(xiàn)在就干脆利落讓這個破公主病知道人間疾苦，跪在事務(wù)所門口三拜九叩哭著朗誦查法條?！?/br>
    “說我花枝招展？這不廢話，我這一身上下花了好大幾萬大洋，我不花枝招展難道還讓她花枝招展嗎？她公主??？我比她更公主??！而且我這人還眥睚必報！鄒音雲(yún)是吧？這個名字我已經(jīng)記在手機(jī)備忘錄里了。反正現(xiàn)在時間還長，等我用奶茶巧克力泡芙收買了其它同事之后，我就報今天的嚼舌根之仇?！?/br>
    一大長串的話，連個梗都沒有打，臉上甚至還端著那副甜美乖巧而又恰到好處的笑容。

    發(fā)表完這么一長串言論，溫阮便深吸一口氣，然后邁著輕快地步伐朝里走去，順口招呼了聲：“你們要喝什么口味的奶茶呀？我請客，就算我新人報道的見面禮啦?！?/br>
    “哎，晚上去喝酒嗎？好呀好呀，今晚我請客?！?/br>
    “哈哈哈哈不要緊啦，我也就剛見面的時候大方，以后就會變得超小氣啦?！?/br>
    還在坐班的同事紛紛響應(yīng)，剛才還悶悶的事務(wù)所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秦素珊望著溫阮輕巧的背影，心里只有一句話——

    女人真是可怕。

    *

    “當(dāng)年在小妹遇害之后，的確還有一位女孩在同一天，恰好也失蹤了?！备得骱鈬@了口氣，道：“不過這并不是一起相關(guān)的案子，因?yàn)楫?dāng)年綁架那女孩的兇手只是為了錢，并且早已畏罪自殺，和小妹的事毫無關(guān)聯(lián)?！?/br>
    傅知煥眸色微深：“那女孩叫什么？”

    “這我不知道。”傅明衡回憶了下，然后搖了搖頭：“聽說是那她的父母，不想讓孩子受到外界的影響，便像警局申請了名字不被公開。”

    傅明衡：“我明白了。”

    “你怎么會突然問這個？”傅明衡狐疑道，“這件案子和小妹的死，應(yīng)該是毫無關(guān)系，只是湊巧…”

    “見過的案件多了，你就很難相信這世界上有巧合?！?/br>
    傅知煥低笑了聲，只是雖然是笑著，語氣卻顯得有些莫名低氣壓：“謝謝?！?/br>
    “哎！”傅明衡無奈地喊住了要掛電話的傅知煥，嘆了口氣：“溫豐臣昨天來提退婚了?！?/br>
    傅知煥的動作突地停住，他耷拉下眼皮，目光似乎是在平靜地望著窗前的光影，卻又似乎是在出神。

    在許久的沉默后，才開口問道：“然后呢？”

    傅明衡啞然失笑：“我以為你會很高興。”

    傅知煥沒有回答傅明衡的話，只是將剛才的問題又重復(fù)了一遍：“然后呢？”

    “爸沒有立刻答應(yīng)，只是說今天晚上再來想談，不過應(yīng)該也八九不離十了。”傅明衡笑了聲，“恭喜你，重獲自由了?！?/br>
    “…”

    電話那頭是許久的沉默，就連傅明衡也感覺出了些許異樣。

    可還沒等他開口發(fā)問，就聽見一聲突兀的低笑清晰地傳來。這聲笑不帶任何情緒，反而讓人覺得背脊一陣發(fā)涼。

    傅知煥將身體懶散地靠進(jìn)工作椅里，再開口時卻沒提訂婚這件事，而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替我向爺爺問好?！?/br>
    “嘟嘟嘟嘟——”

    傅明衡聽著聽筒里的忙音，頭上緩慢浮現(xiàn)一排問號。

    什么情況？

    怎么感覺這位傅二少并不是特別開心？

    窗外蟬鳴愈躁。

    傅知煥將手機(jī)隨手丟在桌上，胳膊肘撐在扶手處，十指交叉握住，松松架在胸前。

    辦公室內(nèi)無比安靜，甚至能清晰聽見冷風(fēng)機(jī)排出冷氣的聲響。

    他定定地注視了會兒辦公桌的第二排抽屜，許久后才驀地直起身，伸手拉開——

    抽屜里躺著一個戒指盒。

    和不久前，溫阮隨手丟進(jìn)垃圾桶里的，是一對。

    “傅先生，飯局時間要到了。”

    門口傳來敲門聲。

    傅知煥掀起眼簾，將手中的戒指盒一收，隨手裝進(jìn)衣兜里，然后站起身——

    “嗯，出發(fā)吧?！?/br>
    這場飯局一直持續(xù)到晚上九點(diǎn)多，對比起那些應(yīng)酬，更加像是屬于半工作化的會談。

    傅知煥不喝酒，好在在座的都是些德高望重的知名人士，也沒有勸酒的習(xí)慣。正常飯局下來，氣氛也很是融洽。

    在簡單寒暄幾句后，傅知煥送走了幾位老先生，轉(zhuǎn)身欲離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車鑰匙忘在了飯桌上。

    等到折返回到飯店時，突然聽見一陣喧嘩，人聲鼎沸中夾雜著個熟悉的聲音——

    “哎？我真的不能喝太多啦，酒量不是很好。而且現(xiàn)在點(diǎn)很晚，我也要回家啦。”

    “沒事沒事，你今天第一天來上班，不喝就掃興了。”

    傅知煥眉頭微皺，尋聲望去。

    從虛掩著的門里，一眼就能看見溫阮坐在人群中間扶著額頭，臉上似乎因?yàn)榫凭磻?yīng)，而漲得通紅，整個人也略顯局促不安。

    可旁邊一個梳著高馬尾的女人，卻跟不肯放過她一般敬酒。

    嘖。

    傅知煥狹長的眼微瞇，心底騰起股莫名的躁意，就連指尖纏繞著的氣息仿佛都變得guntang。

    這位大小姐，挺不讓人省心的。

    *

    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