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趁維克多睡著的時候崔左荊偷偷摸過很多次了。

    董征順手在維克多腦袋上捋了把，道：“來杯芝華士。”

    傅哲是個不喝酒的人，古堡里連酒瓶的影子都見不著，上一次喝酒還是血夜在天臺上，但啤酒對董征來說和水沒什么區(qū)別，根本不算過癮。

    崔左荊提醒道：“都悠著點來啊，酒量差的就別貪這一杯了?！?/br>
    “不會，我超能喝的?！卑瑐惙浅Ｉ鐣厍弥膳_，要道，“龍舌蘭，多加點檸檬水。”

    藺航之是個老實巴交的醫(yī)生，在現(xiàn)實世界中根本沒怎么去過酒吧之類的地方，嗯了半天，最后指著艾倫道：“給我來一份和他一樣的。”

    董臨海：“蘭姆酒吧，加可樂?！?/br>
    崔左荊最終沒有選擇酒精飲品：“來瓶雪碧?！?/br>
    不多時，五人并排坐在凳子上全都拿到了自己點的飲品，維克多站在吧臺上，正滿臉沉醉地舔杯子里純正的伏特加，腦袋都快伸進(jìn)杯口了，崔左荊發(fā)誓之前用貓薄荷逗他的時候維克多都沒有這樣亢奮享受過。

    果然不愧是戰(zhàn)斗民族嗎……

    雖說在下午酒吧人不多，一層除了他們之外也仍舊有兩三桌，各自聊著天，五人都非常默契地沒有交談，專心偷聽其他桌上的談話，試圖獲取有用的信息。

    董臨海旁邊的桌子坐著只北極熊一只戴著黑框眼鏡的雞仔，像是同事，聊著些家里鄰里的瑣碎事情。他抿著蘭姆酒，從進(jìn)入盒子起總算得到一時半會兒的放松，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突然，雞仔壓低聲音，說道：“如果沒記錯的話，占星師預(yù)言的劫難就快要到來了吧。”

    劫難？董臨海的耳朵立刻就支棱起來了。

    北極熊嘆了口氣：“是啊，就是這兩天了，昨天我在食品店里碰見可達(dá)鴨，問了句，他說現(xiàn)在還不知道劫難具體會怎樣發(fā)生，就只能讓近衛(wèi)團(tuán)先做好準(zhǔn)備，到時候再想對策?！?/br>
    臨海用胳膊肘隱秘地戳了董征一下，朝他使了個眼色，董征意會，專心聽起那邊的談話。

    “有點擔(dān)心……雖然之前那幾次災(zāi)難都被我們成功抵擋了，但那些只不過小規(guī)模的，占星師預(yù)言的這個，可是能夠決定鎮(zhèn)子存亡的。”

    “是啊，每次劫難過后我們都需要花好長時間救治傷員，這次弄不好的話，可能真的會死掉很多同伴。”

    玩偶們沉默了，半晌，北極熊堅定道：“不過不管怎么樣，我們都肯定會保護(hù)好鎮(zhèn)子和主人的，絕對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傷害?！?/br>
    劫難即將發(fā)生的事估計整個鎮(zhèn)子里的玩偶都知道，要不然這兩只也不會正大光明百無禁忌的在酒吧這種人多口雜的地方提起了。

    那兩只玩偶估計也不想再繼續(xù)如此沉重的話題，就開始聊起了別的，過了十多分鐘，它們將空酒杯推到一邊，起身就要離開。

    北極熊剛推開酒吧的門，朝外一看，立刻扭頭對還在收拾東西的雞仔道：“主人來了！快過來看！”

    北極熊并未刻意壓低聲音，于是整個酒吧里的公仔全都聽到了，他們?nèi)剂⒖唐鹕砼艹鋈タ?，就連小浣熊都放下正在擦拭的杯子走吧臺后面出來，將面前的五位客人扔到了腦后。

    董征他們也都趁機過去看，藺航之艾倫沒聽到兩只公仔之前的對話，還滿臉懵逼。

    他們走出酒吧，才發(fā)現(xiàn)街道兩邊已經(jīng)擠滿了各種各樣的玩偶，全都望著道路的另一頭，興奮地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像是場大型的粉絲見面會。

    而它們所注視著的地方，一襲盛裝的女孩正在幾個芭比娃娃的陪同下走來。她看起來約莫十一二歲，有著金色的長發(fā)，海一樣湛藍(lán)的雙眼，走路時左腳微微有些坡。

    “阿加莎？”董臨海根據(jù)女孩的模樣和瘦弱的身形，小聲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他們默不作聲地望著女孩從面前走過，并未察覺到他們的與眾不同，阿加莎笑著和玩具們打招呼，接受它們送上的鮮花和小禮物，就如同鎮(zhèn)上所有公仔居民們最寵愛的公主。

    果然和他猜的不錯，阿加莎噩夢的來源，學(xué)校在變異玩偶的支配下淪為地獄，那些曾經(jīng)欺辱過她的人慘死其中。

    而她，則生活在這方玩偶們親手打造的天堂中。

    正想著，董征余光瞥見對面街角服裝店的門口有似乎誰正盯著他們，立刻警惕地朝那看去。

    什么都沒有。

    董征皺起眉頭，看了眼站在他旁邊的崔左荊，少年也正盯著那個方向，臉上是他最常出現(xiàn)的面無表情。

    在和人說話相處時，崔左荊的確都帶著笑，但董征觀察了他很久，發(fā)現(xiàn)崔左荊眼中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任何波動和激烈的情緒。在沒人注意他的時候，崔左荊從來不會笑。

    就好像……一切的笑容都是為了讓別人覺得他容易相處，才偽裝出來的。

    察覺到董征在看他，崔左荊果然如他所料的露出個笑容，問：“怎么了？”

    “沒什么?！倍魇栈啬抗猓^續(xù)回想方才一閃而過被窺視的感覺。

    那應(yīng)該不是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注：花栗鼠chip，迪士尼角色。

    第52章 汪雀

    阿加莎離開后，聚集的公仔們也都散去, 各做各的事情。董征回到酒吧把酒錢付過, 抱起將一整杯伏特加全舔光了正暈乎乎趴在吧臺上的維克多, 準(zhǔn)備找個安全保險的地方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他們在街上尋找賓館之類的地方，走著走著, 那種正在被偷窺的感覺又一次出現(xiàn)在董征身上，他不動聲色地臨時掉轉(zhuǎn)方向，帶著眾人拐進(jìn)人跡罕至的小巷。

    十多米遠(yuǎn)處, 一直若即若離跟在他們身后的黑袍人見狀猶豫了下, 不放心地扯了扯兜帽, 確定將自己的整張臉都遮住，仍舊跟了上去。

    前方那一隊人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他”, 紅發(fā)青年將醉倒的白貓放進(jìn)高大少年的懷里, 正說著什么。小巷很窄, 沒有遮擋物, 黑袍人不敢貿(mào)然跟上，只能等到他們在另一邊的巷口朝左轉(zhuǎn), 身影消失在墻壁后, 才匆忙地快步追去。

    黑袍人剛剛走到巷子中間, 卻見一直以來都在領(lǐng)頭的男人身影突然再一次出現(xiàn)在前方巷口, 靜靜站在哪里, 凝視著“他”。

    “他”心道不好，猛然轉(zhuǎn)過身想要跑走，卻見眉眼彎彎的少年雙手正抄在褲兜里, 不知何時堵在身后，笑道：“跟了我們一路，想做什么？”

    黑袍人迫不得已停住腳步，只得站在原地。

    抱著白貓的大男孩從男人身后探出頭來，驚詫道：“我天，原來真的有人在跟著啊，我還以為哥你在蒙我們呢。”

    董征一步步上前，沉聲問道：“既然同為朝圣者，都要通關(guān)盒子，為什么不敢直接來找我們，非要偷偷摸摸的？”

    前后都有人堵著，知道自己怎么都跑不掉了，黑袍人下意識微微后退一步，深吸口氣，主動抬手掀開過分寬大的兜帽。

    亞麻色的長卷發(fā)從兜帽中掉出，柔順地垂在胸前，挑染的一縷深藍(lán)色是那樣惹眼。

    董臨海驚得差點沒跳起來——是她！那個在娃娃屋看到的超大仿真少女玩偶！

    竟然是人假裝的嗎！

    那這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你們?nèi)颂嗔?，我有點害怕，就只能用這種方法。”女孩帶著紅白相間的小狐貍面具，只露出鼻尖，嘴唇和白皙的下巴。她聲音很輕，雙手背在身后，手指扭在一起，所有人都能顯而易見地察覺到她的緊張。

    的確，他們這一堆人里面五個全是男人，就連貓都是公的，一個漂亮小姑娘在不了解的情況下貿(mào)然過來，有不少潛在的危險。

    崔左荊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后，一手按在她肩頭，道：“女孩子家既然長得好看，就不要遮遮掩掩的了?！?/br>
    她被崔左荊這一下嚇得猛一哆嗦，略微遲疑，最后摘下了面具。

    的確是娃娃屋看到的女孩。

    “我叫汪雀，比你們要先進(jìn)來這里一會兒?！?/br>
    董征點點頭，示意她把面具重新戴上，道：“這里不太方便，找個地方再說。”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放心吧，我們不會傷害你的?！?/br>
    但這句話口頭上說了和沒說并未有什么區(qū)別，汪雀反倒更加緊張了。

    崔左荊沒忍住笑了一聲，他從汪雀身邊走過，將蜷在董臨海臂彎中的維克多抱起，舉在汪雀面前。

    “貓給你抱會兒，要不要？”

    毛茸茸還在睡的白貓看起來一點威脅都沒有，軟萌好吸，汪雀眼睛都亮了，但仍然警惕地將維克多打量一遍，才接過來，笨拙地用抱小孩的姿勢抱著它。

    維克多醉酒中嘟囔了句誰也聽不懂的俄語，甩了甩尾巴尖，安靜地窩在汪雀懷里，繼續(xù)睡。

    汪雀指甲上還有美甲留下的痕跡，她小心翼翼撓了撓維克多肚皮，朝整個隊伍中看起來最靠譜最一身正氣的董征那邊挪了挪。

    “走吧?！?/br>
    一行人找了個小旅館，口袋里的紐扣不剩下多少，剛好夠一間房的費用，董征便開了間雙人房，六個人坐在床上，短暫地開了個臨時會議。

    汪雀先自我介紹了一番，她十七歲，在現(xiàn)實世界中還是個高中生，進(jìn)入純白地界已經(jīng)有半年了，但是只經(jīng)歷過四個盒子，顯然她一點也不喜歡純白地界，只有在積分就要扣除完畢，再不獲取就會被血夜清除時才會再進(jìn)入盒子。

    “我是獨自進(jìn)入這個盒子的，剛開始就在學(xué)校廢棄樓上的一間教室里，和我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男的，我們合力一起解開了密室的謎題，后來遇到了很多事情，其中一個人死了，我和另一個人在器材室拿到了鑰匙?！?/br>
    汪雀深吸口氣，語速加快了些，似乎并不想回憶這段事情：“后來那個人想對我做不好的事情，我就動了些手腳，把他暫時留在了樹林里，你們有沒有遇見他？”

    汪雀所說的“不好的事情”是什么顯而易見，在純白地界中，普世的道德和法律都已經(jīng)不再適用，人們自身難保，又怎么會去聲張正義。

    只有強大的實力，才是保護(hù)自己的唯一武器。

    “沒有，除了你之外，我們沒有遇見其他任何人?！?/br>
    汪雀點點頭，沉默了，那個人……很大可能已經(jīng)死在了樹林里。

    崔左荊聽她說完自己的事情，感覺有點意思，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是怎樣將一個成年男人留在樹林里還全身而退的？要知道由于性別原因，普通男女之間身體素質(zhì)相差極大，就算藺航之這種沒怎么鍛煉過的成年男人，也一只手就可以把汪雀放倒。

    既然來到了Ⅻ區(qū)，汪雀也應(yīng)該覺醒過能力了，那么她的能力是什么？

    這些問題都不便多問，饒是他們因為盒子的原因暫時同行，也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這姑娘聰敏的很，應(yīng)該留了很多東西沒有說。

    董征也意識到了同樣的問題，但不是很在意，不是他托大，汪雀一個女孩子，在他們五個面前，就算有什么歪心思想要害人也絕對不可能得逞。

    畢竟他們也都不是吃素的。

    董征將他們在學(xué)校中找到的線索和推測出的故事背景大致告訴了汪雀，道：“天堂主人已經(jīng)確定是阿加莎了，這個地方是玩偶們?yōu)榱吮Ｗo(hù)她創(chuàng)造的。而守衛(wèi)天堂的任務(wù)應(yīng)該要等到公仔口中所說的劫難到來才能開始，在這之前，我們需要接觸到阿加莎，要保護(hù)這么大一個地方，單憑我們六個人可能性很低?！?/br>
    艾倫：“但要怎么才能見到她啊，我看鎮(zhèn)里那些公仔都很仇視我們的樣子。”

    “我覺得……這種仇視會不會因人而異？”汪雀試探著加入了討論，“之前我沒有戴面具也沒穿袍子，但是見到我的公仔們都沒什么太大反應(yīng)，還有人給了我吃的，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們都是男的，才被排斥？”

    藺航之點點頭：“有可能，在學(xué)校里男生們欺負(fù)阿加莎是欺負(fù)的最狠的，她因此仇視男性也正常?！?/br>
    董臨海沒說話，直到現(xiàn)在，他都一直在偷摸地瞅著汪雀。她換下了娃娃屋中的那身洋裙，褪去黑袍后，只穿了普普通通的灰色運動服，但，長得好看的人就算在身上套個麻袋也能讓人移不開眼。

    汪雀其實一直都沒怎么敢抬眼，盡管董征已經(jīng)盡力表現(xiàn)的親和了，但仍會自然流露出某種干脆利落，說一不二的氣質(zhì)，讓她感覺仿佛正在和教導(dǎo)主任或者考官一樣的人物說話。

    簡直比藝考的時候還要緊張。

    她盯著正伏在她膝上的維克多和自己的腳尖，道：“接觸阿加莎的工作可以交給我來，應(yīng)該不會有事的。”

    崔左荊說道：“你可以帶著維克多，叔叔會幫你的忙。”

    嗯？汪雀沒明白什么意思，茫然地抬頭看他。

    “維克多就是他。”董臨?？偹阏业阶约耗苷f話的機會了，他指了指白貓，不知怎么的，說話竟然開始變得有點燙嘴，“他是我的召喚獸，會說話，阿加莎應(yīng)該也不會怕一只貓。他的全名叫維克多·弗拉基米爾·莫洛佐夫，來自俄羅斯，年紀(jì)比我們都大，你可以叫他維克多，也可以像我一樣喊叔叔?！?/br>
    藺航之和艾倫對視一眼，全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詭異的情緒，兩人齊齊低下頭，強忍笑意，肩膀開始有規(guī)律的聳動。

    汪雀有點懵，她詫異地盯著維克多，望向董臨海，難以置信道：“他之前……不會是人吧？”

    “我喜歡聰明的小姑娘?！痹缇托蚜说木S克多終于舍得睜開眼睛，他伸了個懶腰，和汪雀對視，于是汪雀看到了這輩子她看到的第一個貓咪笑容。

    “咦？這么快就醒了嗎？我還以為要醉上一段時間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