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身汗，背心貼在身上，進去醫(yī)院大廳被空調猛地一吹，凍得太陽xue嘣嘣跳。

    簡子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發(fā)燒了，但腦子里很清明。

    “這邊?！彼踔吝€能準確辨別方向，“不去病房，直接找大夫?！?/br>
    “得嘞?！敝俪礁^來，兩人大步流星往里走，仲辰又伸手搓了搓他肩膀。

    “你緊張嗎？”仲辰小聲問。

    “還好。”簡子星深呼吸，站在診室門口低聲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仲辰點頭，替他敲開門。

    簡子星在大夫對面坐下，仲辰站他旁邊，胳膊搭他肩膀上。

    “我爸怎么樣了？”簡子星問。

    “你先別著急。”大夫語氣溫和，“我先跟你解釋一下。”

    “創(chuàng)傷后植物人，長時間沒有起色，就會判定永久。但你爸爸今天早上往前小小地邁了一步，從昏迷進入了最小意識狀態(tài)，就是我們常說的mcs?！?/br>
    大夫把剛才的核磁結果放出來，指給簡子星看，“好一點的人能使用手勢或簡單的語言，差一點的就只有隨緣的局部反射。今天早上你爸爸出現(xiàn)了眼球追蹤，這屬于差一點的那種，但總體看還是向前邁了一步?！?/br>
    仲辰捏著簡子星肩膀的手緊了緊，“所以是在變好？”

    簡子星定定地瞪著大夫。

    “可以這么說?！贝蠓蛭⑿?，“mcs可能是一個過渡期，但也可能永久停在這，不過現(xiàn)在我們選擇抱樂觀態(tài)度。”

    “后面怎么辦？”簡子星問。

    “病房正常轉?！贝蠓虻皖^簽字，“但得加個陪護。你本人最好也每周來一次，陪你爸說說話，這個階段甚至可能會有哭和笑。持續(xù)刺激，也許能推著你爸再往前邁一步?！?/br>
    仲辰感受到自己捏著的那個肩膀在哆嗦。

    簡子星垂下頭，仲辰彎腰在他耳邊輕聲道：“聽到?jīng)]，伯父可牛逼了，偷偷往前邁了一步呢。”

    轉病房的事忙活了一小天，仲辰就跟在簡子星屁股后頭打下手。

    也挺神奇的，昨天還一動不動的人，今天好像就多了點生氣。仔細看和昨天也沒區(qū)別，但就是整個感覺變了。

    簡子星很平靜，跟大夫溝通，在無數(shù)張單子上簽字，然后刷卡。大夫走后，他又把病房打掃一遍，調整窗簾遮擋的角度，讓陽光剛好投在床尾，甚至還叫人送了一束向日葵，插在床頭。

    仲辰坐在旁邊的病床上晃腿看他做這一切。

    “感覺怎么樣？”他忍不住問。

    “說不太好?！焙喿有巧ぷ雍軉?，“似夢似真，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但總是有一點奔頭了?！?/br>
    他幫老爸調整了一下枕頭，又輕聲嘆氣，抬頭迷茫地看著仲辰，“我甚至有點恍惚，不知道這是在做夢還是什么。就……一夜之間，很不真實?！?/br>
    仲辰從病床上蹦下來，伸手死死勾住他脖子。

    “干嘛？”簡子星睜著有些血絲的眼。

    仲辰把他往自己懷里兜了兜，“真不真實？”

    簡子星嘆氣。

    “真不真實??？”仲辰還在努力，又抓起他手放在自己胸口，“你感受一下?！?/br>
    “感受什么？”簡子星問。

    仲辰說，“我的心跳?！?/br>
    隔著薄薄一層布料，胸膛里的心跳確實很容易被感受到。

    朝氣蓬勃的男生，心跳格外有勁，咚咚咚的。

    簡子星收回手，“感受到了?！?/br>
    “對嘍?！敝俪叫Σ[瞇地攬住他肩膀，“你看，我還蹦著呢，跟你嘻嘻哈哈。你個未成年豬不要心事那么重，大夫不是說了嗎，已經(jīng)在往前走了！你也不用去求李經(jīng)義了！高不高興？”

    “是有點?！焙喿有鞘嬉豢跉?，又忍不住去碰老爸的手。

    “可能你爸也有感知?！敝俪脚吭谒绨蛏险f，“怕你向你那金爹低頭，趕緊往前跑了一步?！?/br>
    “但我爸也許沒那么在意我的感受?！焙喿有谴鬼f。

    仲辰在他肩膀拍了一下，笑說，“在不在意你是另一回事。這是親爹和養(yǎng)爹的決斗，男人間的較量呢?！?/br>
    簡子星輕輕勾起嘴角。

    仲辰這家伙有毒，多沉重的事讓他一說，好像都是小孩子過家家。

    “走了吃飯！”仲辰兜著他往外走，“我餓死了，跟你折騰一天，早飯沒有午飯也沒有，胡秀杰剛打電話罵我都聽出來我虛弱了?！?/br>
    “啊。”簡子星這才想起來，“你怎么不叫外賣，不是還有兩百多嗎？”

    仲辰冷笑，“聽聽你自己說的話，我為你打工這么多天，就賺那么點兒錢，你還想讓我拿來點外賣？”

    簡子星迷茫，“本來也沒答應管你飯。你賺錢不吃飯干什么？”

    “請你吃火鍋！”仲辰虎著臉，又說，“下次請，這次吃什么？”

    “我朋友應該快到了?！焙喿有钦f，“讓他定地方吧，你等我拿一下小蟹?！?/br>
    之前帶來的拉桿箱還在，簡子星把小蟹收進箱子，在邊上墊了一堆老爸穿不上的衣服。

    “不讓它在這陪你爸了？”仲辰問。

    “要開始打比賽了，要賺錢呢?！焙喿有钦f，“回頭拿一個廢棄的小蟹n點零代來糊弄我爸一下就完事了，反正他語文老師又不懂，看不出來差別?！?/br>
    仲辰?jīng)]忍住樂出了聲，抬手攬住簡子星，“我發(fā)現(xiàn)你特別有意思?！?/br>
    簡子星拎著箱子往外走，頭重腳輕。走兩步后仲辰接管了箱子，抬手摸摸他腦門。

    “你至少三十八度，朋友。”仲辰嚴肅臉，“還能撐嗎？”

    “吃個飯沒事。”簡子星感覺自己呼吸都是熱的，腦袋一脹一脹，但他說，“我現(xiàn)在情緒很放松，挺一會小菜一碟。”

    “那也行?！敝俪叫Σ[瞇，搭著他肩膀，“你等會要是趴了，我給你扛回去?！?/br>
    “再付你八十。”簡子星鼻音濃重地樂，“以后天天請你吃飯。”

    徐明柏還在出租車上，定了附近一家排骨燜鍋，讓他倆先過去。

    進店后服務員說是訂的包間，鍋都點好了，問還加什么配菜。

    “我看吧?！敝俪浇舆^菜單，指指簡子星，“這一只已經(jīng)半昏厥了?！?/br>
    “別亂說?！焙喿有堑伤谎?，坐一會后又覺得渾身沒勁，全部的力氣都被人下了似的，只好趴在桌上。

    “這本來點的是4到6人鍋啊？”仲辰問。

    服務員笑，“是的，還加了一份大閘蟹。”

    “大閘蟹是我要吃的?！焙喿有呛糁鵁釟馀e手，“每次來我都要加的?！?/br>
    “哦?！敝俪近c點頭，一眼看下去所有的rou基本都被加過一遍了，他看了半天沒有用武之地，只好把菜單還給服務員，“就這樣吧?！?/br>
    服務員拿著菜單走，簡子星趴在桌上閉目養(yǎng)神，過一會后仲辰又捅了捅他的胳膊。

    “怎么了？”簡子星睜開眼。

    仲辰皺眉，“這個徐明柏幾歲??？跟你哥似的?！?/br>
    “算是我哥?！焙喿有谴蚬罚八疾┦亢罅?，幾歲我也記不清，反正比我大很多?！?/br>
    “奧?！敝俪近c頭。

    簡子星眼睛剛閉上，仲辰又捅他。

    “哎哎哎?！敝俪叫÷暯袉?，“先別睡啊，醒醒醒醒。”

    簡子星虛弱睜眼，露出一個你最好有事的表情。

    “醫(yī)院那護士也是他幫你找的？”仲辰一邊尋思一邊問，“上次有一天晚上，你跟我說你朋友幫忙盯醫(yī)院，也是他？”

    “是啊。”簡子星撇嘴，“我朋友本來也沒幾個?！?/br>
    仲辰又問，“他長什么樣?。磕阌姓掌瑔?？”

    簡子星深吸一口氣，暴躁地坐起來，瞪著他。

    “你有毛病?。磕闶侨丝谄詹榈膯?？等會上菜吃你的得了！”

    “那不行?！敝俪矫济惶?，十分橫，“我得問明白了再吃，亂七八糟的人請我吃飯我可不吃！”

    “你就是有病?！焙喿有且贿吜R一邊翻手機。

    徐明柏很少發(fā)照片，他在徐明柏朋友圈里翻了半天，才翻到一年多前徐明柏去雪山拍的一張游客照。

    “給給?！焙喿有前咽謾C扔桌上，“也不知道誰是事精?！?/br>
    仲辰拿過去看一眼，定了定，而后把手機扔回來了。

    “是個胖子?！彼仓煸u價道。

    半晌，他又忽然嘿嘿樂了兩聲，給自己和簡子星一人倒了一杯茶。

    簡子星趴在桌上瞇眼斜著他。

    “你歧視胖子？”簡子星啞著嗓子問。

    “不歧視不歧視?！敝俪脚跗鹦〔璞镆豢冢Σ[瞇，“我最喜歡胖子了?！?/br>
    第27章 星星的光

    徐明柏是跟燜鍋一起進來的，屋里一下就多了熱鬧氣。

    “回來了。”簡子星坐起來，“答辯怎么樣？”

    “挺好不用cao心?！毙烀靼刈赃?，目光掃到仲辰，“這是？”

    仲辰輕輕抬了下眉，“仲辰?！?/br>
    “我倆連床?！焙喿有墙榻B道：“還是同桌?！?/br>
    “這樣啊?！焙喢靼負P眉笑起來，“哥們，你好啊，我是子星的好朋友，h大ai方向讀博的?！?/br>
    仲辰瞇瞇眼，露出一宿八十的假笑，“厲害厲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