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星星?！敝俪绞植逶谘澏道?，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他，“下周籃球賽，你來給我加油吧?！?/br>
    “行?！焙喿有屈c頭，認(rèn)真地問他，“你要加油牌子嗎？那種大的，我可以給你做一個，到時候跟高昂一起給你舉?！?/br>
    “那敢情好?！敝俪铰勓孕Φ脧澠鹧劬?，倒退著往后蹦了兩下，“有牌子也得有口號，到時候就讓高昂喊，仲！辰！仲辰！你喊，我！愛！你！”

    簡子星苦笑，踢踢他的腳，“哥，笑不出來就別強(qiáng)撐著了，看你這樣怪難受的?！?/br>
    仲辰看著他，片刻后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

    “也不至于像你說的那么凄慘?！彼粗约耗_尖，低聲道：“但確實得緩一陣，得有點高興的事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你要是能來看我打球，給我加加油，我估計就能挺高興?！?/br>
    “嗯?！焙喿有鞘箘湃嗳嗨绨?，“我肯定去，帶著小蟹一起?！?/br>
    仲辰點頭，長舒一口氣，“認(rèn)識你真好，要不……我現(xiàn)在肯定特壓抑特廢物一個人找地方一窩，跟條廢狗沒什么兩樣，或者又像小時候似的找個巷子找人干架去了?！?/br>
    小的時候，仲辰找過很多辦法發(fā)泄。

    有一陣他迷戀學(xué)習(xí)，瘋狂做題就會暫時忘記老爸“走”了，初三做完高三四大經(jīng)典題庫，以至于整個高中都沒什么干的。

    上高中后他嘗試過處對象，但實在沒心情，對誰都愛不起來，最長的一個處了三節(jié)課。

    后來就靠打架發(fā)xiele，打架是個挺不錯的主意，不入流的小破高中多得是欠教訓(xùn)的混混，打起來一點心理負(fù)擔(dān)都沒有。

    現(xiàn)在好很多，心里空到長草時還能和簡子星一起壓壓馬路吃吃喝喝，再不濟(jì)，聽這位大佬給自己講講那些1 1=2，也挺解壓的。

    “別放棄人生，真的?！焙喿有强粗?，“這句話我知道你聽不進(jìn)去，但我得說。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你可以對他留著一輩子的遺憾和執(zhí)念，但別賭自己的命?！?/br>
    “你現(xiàn)在和我媽一個腔調(diào)了?！敝俪焦垂醋旖牵皠偝鍪聲r我媽哭得鼻涕都快把她那幾萬塊錢的包給糊滿了，但幾年過后搖身一變成為冷面無情的女董事長，反而是我一個大男的，優(yōu)柔寡斷放不下?！?/br>
    “你mama有再遇到喜歡的人嗎？”簡子星問。

    “當(dāng)然沒有?！敝俪叫α诵?，輕聲說，“她說她只愛我爸。我爸沒了，她只愛我和錢?！?/br>
    簡子星笑笑沒回應(yīng)。

    仲辰mama應(yīng)該和仲辰很像。雖然很少被提及，但在他心里就是一個美麗剛強(qiáng)的輪廓，大概率，還很溫柔。

    “等一會，辰哥?！焙喿有呛鋈幌肫鹗裁矗拔胰グ褦z像頭收了，以后也用不上了。”

    “嗯。”仲辰停下腳，“收了吧，要不是那次看見肇事錄像，這地方本來跟我爸也沒什么關(guān)系?！?/br>
    街口最關(guān)鍵的那個路燈壞了，靠近交通局圍墻的角落里格外黑，簡子星伸手摸了兩下沒摸到，“欸”了一聲，回頭喊，“我手機(jī)在你那嗎？”

    “在呢?！敝俪绞稚爝M(jìn)褲兜，“要手機(jī)干嘛？”

    “手電筒幫我晃個亮。”簡子星說。

    仲辰一邊哦著一邊走過來，直接用自己手機(jī)的閃光燈晃了過去。

    白亮劃破黑暗，紅磚墻灰水泥，籬笆藤蔓打著轉(zhuǎn)，被照得無比清晰。

    簡子星扒開藤蔓，伸手摸著空白的墻，站在原地愣了足有五秒鐘都沒回神。

    “摸到了沒，我餓一天了。”仲辰嘀嘀咕咕地走過來，光亮也更靠近，整一面墻都被照的通亮。

    簡子星大腦空白，思緒空白，只有心跳開始加速。

    他僵在墻上的手忽然又動起來，慌里慌張地劃拉了兩下，然后使勁抬腳蹬了一下墻。

    “干什么你！”仲辰懵逼，下意識回頭看保安崗，低聲道：“碰瓷交警隊？”

    “是不是傻！”簡子星使勁在他胳膊上抽了一撇子，指著墻，壓低聲使勁吼，“攝像頭！沒了！”

    仲辰呆愣。

    過很久，他才“??？”了一聲，然后茫然甚至有些傻氣地趴上去摳摳索索地摸墻縫。

    簡子星看著他后腦勺，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天路燈下跪在路上摳人行道磚縫間的耳釘?shù)挠白印?/br>
    跟眼前人合二為一。

    簡子星忽然樂出了聲，他使勁攮搡了一把仲辰肩窩，一邊嗆著一邊說，“別找了，哥，真沒了?！?/br>
    “沒了……沒了？”仲辰兩眼茫然，有些呆愣地看著簡子星，“這意味著什么？”

    “問我管屁用?！焙喿有沁?，“趕緊的，手電關(guān)了，別把保安招來，我看看錄像。”

    “我也看！”仲辰說著，聲音都在抖，也不顧臟，一屁股嗵地坐在了地上。

    “你也不怕沾一褲子灰?！焙喿有瞧沧欤忠а赖溃骸鞍λ懔?，這本來也沒什么可坐的地方，臟就臟吧?！?/br>
    他說著往后一坐，結(jié)果一屁股坐到了軟乎乎的東西。

    四下里安靜了三秒。

    “你干什么？”簡子星迷茫地看著仲辰，耳根在黑夜中不易察覺地發(fā)紅。

    “啊?！敝俪匠榛厥?，“我他媽怕你把尾巴磕壞了，你是真不記得自己昨天剛摔一屁墩啊。”

    “……靠。”簡子星服了，感到自己耳朵燒爆，但卻只能強(qiáng)自淡定地點開手機(jī)，“趕緊的?！?/br>
    “從早上開始看吧？”仲辰問，無意識地把兩只手背在身后。

    “你就是個智障。”簡子星忍不住翻白眼，“攝像頭撤了就中斷，那就直接從視頻最后半分鐘開始看啊?！?/br>
    “啊，你說得對！”仲辰連忙伸手把進(jìn)度條使勁往后一拽，“那就從最后開始看！”

    錄像停止在下午三點多，算算時間，應(yīng)該是仲辰已經(jīng)失魂落魄溜達(dá)到不知道哪條街去了的時候。

    那時街上車來人往，禮拜六下午，理所當(dāng)然的熱鬧。

    一個黑影忽然在屏幕前閃過，掌心紋路從遠(yuǎn)即近罩過來，半秒鐘不到屏幕就黑了。

    “就這樣？”簡子星愣住，“我都沒看見那人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也沒看清身材和輪廓，就憑空出現(xiàn)一只手？”

    周遭一片安靜，仲辰盯著屏幕沉默不語。

    簡子星頓了頓，“但是能肯定是帶著目的性來的，一點猶豫都沒有，肯定不是交通局的人發(fā)現(xiàn)或者路過淘氣的小孩，大概……”

    “再看一遍?！敝俪嚼潇o打斷他，聲線卻有一絲明顯的顫抖。他把手機(jī)拿過來捧在掌心，手也哆哆嗦嗦，拉著進(jìn)度條后退五秒。

    手心徹底罩上來前一瞬，仲辰搶時間按下了暫停。

    然后他又做出老cao作，仿佛是個不知道可以截屏放大這種功能的老頭，把手機(jī)懟到眼前使勁看。

    “看出什么了？”簡子星擔(dān)憂地看著他，“你這么看能看出什么??？眼睛別懟屏幕里……”

    “是他?！敝俪胶鋈话咽謾C(jī)扔了出去。

    手機(jī)在空中表演了九百度轉(zhuǎn)體翻騰兩周半，而后屏幕朝下，啪嘰一聲摔在道牙子上，聽動靜至少裂兩道溝。

    簡子星震驚，簡直不知道是震驚這句“是他”，還是震驚一言不合扔手機(jī)這種行為。

    “仲勇軍，我爸?！?/br>
    仲辰忽然使勁捶了兩下地，兩條腿用力地蹬，像在和空氣斗智斗勇，半天后找不到發(fā)泄點，干脆猛一轉(zhuǎn)身把簡子星攬入懷中。

    簡子星懵著，只能透過襯衫感受大男孩有力的心跳，通通，通通，和他的亂作一團(tuán)。

    “小時候我爸攥著我的手上街，我那時候愛吃手，手指甲總是啃得亂七八糟，動不動就把他掌心硌出紅道子來?！敝俪皆谒蟛鳖i呼呼地喘著氣說，“剛那手心你看見了嗎？紅色圓珠筆在掌心畫了兩道淺淺的圓弧，那個是暗號！他媽的是仲勇軍那個老不死的一把歲數(shù)了還跟自己兒子對暗號！”

    簡子星處于巨大的震撼之中，半天都沒找到自己舌頭。

    “那你……”

    那個氣息在耳邊飛快離開又飛快靠近，比剛才更近了。

    仲辰捧起他的臉頰吧唧就是一口。

    簡子星：“……”

    簡子星：“？？？”

    簡子星：“?。。　?/br>
    “老子他媽的！”仲辰紅著眼睛瞪著他吼。

    四下安靜兩秒。

    而后仲辰忽然眉心一皺，嗚一聲哭出來，袖子狂野地擦著眼淚說，“除了親你也不知道還能干什么，放他娘的屁仲勇軍！狗東西！”

    第41章 霧里看花

    簡子星一臉狀況外，過很久很久，他迷惑地抬手蹭了一下臉，“你爸是狗東西，你親我干什么？”

    “不然呢，難道我親他？”仲辰瞪著眼。

    四下再次沉默，好半天后簡子星才緩緩轉(zhuǎn)回頭去，看著前方寬闊的馬路陷入沉思。

    旁邊一只胳膊伸過來，袖子在他臉上胡亂地揉。

    仲辰一臉迷茫，揉了一會才低聲問，“我靠，我剛真吧唧你一口？”

    “走開啊。”簡子星無力嘆氣，又忍不住樂，“我真的服了?！?/br>
    “我也挺服的?！敝俪降吐曊f，“我到現(xiàn)在都覺得很恍惚，就這兩只腳使勁跺都像挨不著地似的?！?/br>
    “要告訴你mama嗎？還是報警？”簡子星看向他。

    仲辰?jīng)]回答，他沉思片刻后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你把它爛在肚子里吧。”

    簡子星嗯了一聲，沒再多說。

    仲辰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笑道：“走啊佩奇，去吃蒸羊羔。”

    扔出去的手機(jī)離簡子星稍微近一點，簡子星看那家伙蹭蹭蹭轉(zhuǎn)身就走，無奈喊道：“手機(jī)啊?！?/br>
    “嗯？”仲辰回過頭，“什……哦對了。”

    他小跑兩步回來，彎腰撿起手機(jī)，“我去，這屏幕都碎成餃子餡了?！?/br>
    簡子星面無表情，斜眼睨著他。

    仲辰嘴唇靠近屏幕從下往上呼地一吹，感慨，“牛逼啊，這都不掉渣?！?/br>
    “……”

    “哎。行吧湊合用。”他把手機(jī)隨便塞褲兜里，“走！蒸羊羔我們來了！”

    簡子星挺無語，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跟在仲辰屁股后頭走了兩步后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勾著嘴角。

    他定定神，把揚起的嘴角收了回去，然后掏出手機(jī)，調(diào)成自拍模式對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