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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寵妾滅妻在線閱讀 - 第129節(jié)

第129節(jié)

    “砰——”只聽沉重一聲巨響,皇帝將布滿碟碗杯盞各色佳肴的木幾案重重推倒在地,險些砸在崔尚書身上,抬首對上的便是皇帝居高臨下,沒有絲毫感情,黑得陰鷙的雙眸,仿佛再看一個死人。

    眾人忙下跪叩首,姒琹赟卻微微皺了下眉,望了眼近乎暈厥的崔尚書,只見他臉色白得發(fā)灰,連前衣襟都被汗?jié)n全然浸濕。

    崔尚書嚇得一個白眼便要翻了去,差不差便沒了命,可心神憔悴精神急劇恐慌下,倒還激出了崔尚書的最后一絲生念——甯和郡主!

    對了!甯和郡主!

    他想通了!他可以放走禾錦瑟!臉面尊嚴全不要了!

    他不想賠上手……

    崔尚書打了個寒顫,更不想…更不想賠上一條命……

    **

    錦甯回府不久便得了天花的消息,眼見珠憶唇色略微發(fā)白,顯然是受了驚嚇,錦甯便借著此番由頭柔聲喚了她下去歇息,珠憶自是推拒幾番,禁不住她勸便感激領命下去了。

    白嬤嬤照例守著門,房里自然便只留了寶念,眼見她斟茶的神色也似有不對,錦甯躺在貴妃椅上笑著挑了挑眉尾,“怎么?”

    寶念勉強笑了笑,低聲,“奴婢無事,勞殿下憂心了。”

    錦甯朝她招了招手,仍是滿懷耐心,眉眼如流水般柔婉,“過來給本宮捏捏肩,你心里有沒有事,本宮還瞧不出來?”

    寶念忙不迭邁著小碎步過去,將茶盞同茶壺端正放在一旁小幾上,熟稔地跪著身子給主子捶肩膀,“奴婢不敢糊弄殿下,殿下慧眼,是奴婢班門弄斧。”

    錦甯輕笑一聲,整了整身子,微微側了側首瞧她,“怎么,頭一次沾千百人命?這般驚怕?”

    寶念面色一白,身子已快一步反應俯在地上連連叩首,“奴婢不敢?!?/br>
    錦甯只笑,沒說話。

    寶念呼吸停了一瞬,下一刻重重再叩了下首,隔著姒琹赟新給含甯閣添置上西域進貢彩紋精美的絨毯子,竟也瞌出重重的沉悶聲響,“望殿下恕罪,奴婢確實…頗有幾分不忍?!?/br>
    錦甯又笑了,這回笑得眉眼彎彎,似若不諳世事的孩童,“嗯,確實該不忍的,到底是幾千人?!彼焓?,在寶念受寵若驚的神色下親自替她整了整素凈的珍珠簪,“可是這人命如今尚且沒沾,忍心與否,可是太早了些?況且……”

    她將那珍珠簪埋得更深,聲音輕柔柔,“況且不過是庶人罷了,于大珝而言九牛一毛…不,甚至連九牛一毛都不算的區(qū)區(qū)幾個庶人……”

    “寶念,你將來若是出府了,本宮少說也能給你尋到個七品官往上的好人家,何故在意低賤的庶人呢?!卞\甯不禁搖著頭笑,“更何況本宮的習性你算是最了解不過,如何不知莫說是幾千人,便是幾萬人,數十萬人……”

    她另一只手撫了撫鬢角,側著臉望向不遠處的銅鏡,恰恰映出女人婉絕的面龐,朱紅的唇,殷麗的朱砂,微微薄涂的胭脂更使得她添了幾分清媚,嘴角抿著笑意,“本宮向來只在意結果,若是為達目的必不可缺,那便是數十萬人,又何妨?”

    “奴婢一生只愿侍候殿下?!睂毮钌钌詈舫鰩卓跉?,低聲道,“只是殿下,如今這幾千人,并不是殿下…必不可缺的?!?/br>
    錦甯笑意淡了淡。

    但這幾千人卻是最容易而萬無一失的。

    她不知為何便有幾分笑的倦意,放下輕撫鬢角的手,另一只握著珍珠釵的手卻猶不放下,而是不徐不緩,愈加深地簪進寶念的發(fā),直至寶念渾身一顫,錦甯才感覺到珍珠簪刺到她的頭皮,手才輕輕拿下。

    “是么?!彼p聲道了一句,復而又笑,“可是寶念,你又怎知這幾千人的命,是否可以救再多的數千人,萬人,數十萬人,千萬甚至……”

    錦甯忽然望進她的眼,眸中仍是婉婉的笑意,“…億萬呢?!?/br>
    寶念怔住了,跳個不止的心終于緩緩放慢,眼里的不安最終也被欣喜取代,終是低頭暢然道,“奴婢愚昧,殿下實乃奴婢萬般不能及,還望殿下恕罪?!?/br>
    彼時的寶念只以為主子所言是淮中仍未被全然賑下的天花,是京城乃至大珝經此一事被敲響防患于未然的心頭鼓,是將災事引到京城后會有最好的醫(yī)師郎中尋解藥,全天下將來再無須為此擔憂恐慌的民生。

    可錦甯的心到底裝不下也從未裝過天下人,她說的只是很小很小,卻又很大很大的一部分。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寶念其實沒那么善良,但是第一次手上沾了幾千人那么大數目的人命,肯定受不了啦。

    而郡主她...她確實不是我們如今社會主義可以定義接納的價值觀,她生在古代那種階級社會下,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是郡主,又是最高高在上的正一品,對人命其實很隨意,尤其平民對她而言其實是“低賤”的那種,所以其實她根本不在意,哪怕是幾千,甚至上萬的人命。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所以哪怕這不是唯一的方法,因為它方便容易并且萬無一失,不管多少條人命郡主小jiejie她都會選擇der 以及就是純粹地為了搞崔尚書,并沒有如寶念想的那樣是為了救更多“人命”的美好意愿,目的相近但不是哦

    接受不了的寶們抱歉啦,我知道這次對現代價值觀來說很殘忍過分冷血了qaq

    第120章 賑災

    姒琹赟自皇宮回府后便直奔含甯閣, 見錦甯身邊罕見竟是珠憶一人伺候著便不禁便多看了兩眼, 錦甯瞧了便笑道, “寶念身子頗有不適, 我方才便喚她下去歇息了。”

    珠憶心下也微微擔憂,方才見了寶念神色略帶蒼白,也不知是不是生了風寒, 若是風寒還好, 可千萬莫染上旁的。

    她暗想著連連飛快搖了搖頭,暗罵自己瞎想。

    姒琹赟聞言點點頭,牽著錦甯坐下, “這些日子你便好好待在府里,莫出去了,京城近日不大太平。”

    錦甯抿了抿嘴, 輕輕頷首道,“我省得…丞烜, 如今京城是何景態(tài)?”

    姒琹赟神色不大好, “天花傳得厲害,也不知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猛地一頓。

    京城乃大珝重關,對疾病治安都把握得嚴嚴實實不敢出分毫差錯,近數十年從未出現過天花, 這次發(fā)災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有患了天花者神不知鬼不覺渡進了京城。

    京城城門把控得極嚴,絕對不會放人進城, 甚至如今天花肆虐的淮中也被看守得嚴絲合縫,常人根本出不去。

    可偏偏…偏偏這般天災被引到京城,如今天花爆發(fā)少說三日多則五日,若要查是鐵定也查不出來的,更何況又有何人竟愿拿成千上萬人的性命做出這等事。

    “幕后之人究竟是何居心,又要是何等位高權重,才能做到這般輕松自如又全身而退?!辨Μl赟摩挲著腰間佩戴的油滑圓潤的玉貔貅,面色沉了沉。

    若是有心人所為,那所用之法所行之計根本禁不住推敲,一想便能想出來,不過是將人引進京城,不必費吹灰之力,再在天花蟄伏爆發(fā)前悄然逃走,可偏生這溜得太容易,查卻太難了!

    往最最下策想,若是鄰國刻意使的狠毒手段想要趁大珝慌亂手腳勢弱而趁虛而入便大事不好了,可若是哪方小國有這般手段,又怎會還屈居為不足為患的區(qū)區(qū)小國?

    姒琹赟皺了下眉,拍拍錦甯的手安撫道,“世家高門間皆絕不會有事,你安心待在府里,等這陣過一過便好了?!?/br>
    他這話說的自然是有緣由,天花雖說可怖,卻并非全然無解決方法,早在前朝便有太醫(yī)尋出了預防之法,喚作“鼻苗法”,便是將天花痊愈者身上的痂皮研末,再吹進未患疾的孩童鼻內,即可保此人不被天花所染。

    然而,天花肆虐而著實痛苦,少有人能堅持至痊愈活命,成千上百人中也難有那么一兩個,便是痊愈了也會留有一張滿臉帶疤的臉,被未染病而全然無恙的人們唾棄為“麻臉”,自而難以忍受自刎而亡。

    這藥方本便極難得,少之又少更遑論要分下整個大珝的人了,因此只有極其崇高的貴族世家才有資格能有幸得以預防天花,而多數人卻是無法醫(yī)治的。

    錦甯這般身份地位,自然自小便被太醫(yī)種了鼻苗,姒琹赟也是深知此事才會放心的。

    錦甯才溫聲道好,外頭守著的白嬤嬤便輕手輕腳推門進來,福了福身,“王爺,殿下,傳報丫頭來了,說是禮部尚書大人求見殿下?!?/br>
    姒琹赟聞言蹙了下眉,“禮部要見甯兒?”他雙眼微斂,沉吟片刻,“回絕,便說殿下身子不適,若他非見不可那本王倒可見他一面?!?/br>
    “王爺?!卞\甯握了下他的手,徐緩道,“還是我去罷,既然尚書大人求見的是我,那我也無不可?!彼D了頓,不待姒琹赟開口又放輕聲音,“錦瑟過得不大好,上回我去尚書府便惹了尚書不快,這回若是…他若因此遷怒于錦瑟便是我之過了?!?/br>
    “如今的錦瑟…”錦甯搖了搖頭,笑意有幾分不忍,“若是離了尚書府,怕是更難了,更何況如今……”

    更何況如今天花還肆虐,正是京城兵荒馬亂之時。

    姒琹赟自然讀懂她言之未盡的話,眉頭微皺,卻還是點了點頭,“好,過了今日這一陣子便不可胡鬧了。”

    錦甯嘴角抿起幾分笑,自然是頷首應下便起身跟著白嬤嬤出去,一面搭著珠憶的手跨過門檻,問道,“尚書如今在何處?”

    白嬤嬤應道,“沒王爺的令還不敢放進來,如今些許讓領路小廝帶到席廳了?!?/br>
    錦甯點點頭,放下手,“那便去席廳,珠憶留著侍候王爺便罷?!?/br>
    珠憶忙福身應是,“諾。”

    錦甯望了眼白嬤嬤,“崔尚書是一人來的?”

    白嬤嬤會意便三步并兩步跟在她后頭,一面走一面回道,“回殿下,是,奴婢聽聞崔尚書如今還身著朝服?!?/br>
    錦甯眉尾微挑了挑,低聲嘆道,“他如今也是可憐?!?/br>
    “殿下知曉?”盡管深知主子料事如神,可白嬤嬤還是不住驚詫了下,眼見四下無人便忙道,“奴婢也是才得的消息,聽聞這事一出圣上首先發(fā)作的便是崔尚書,如今更是愈演愈烈。”

    錦甯輕柔頷了頷首,“自然是他,不然皇帝這火氣兒往哪處發(fā)去?”

    閑談間已到了席廳,崔尚書一見那姍姍來遲的身影便起身,腳步飛快到了錦甯身前作揖,“臣見過郡主殿下,殿下萬福金安?!?/br>
    錦甯抬了抬手,眼神不著痕跡地自上而下打量著崔尚書,瞧見那頗為紊亂的發(fā)髻同朝服,柔聲道,“崔尚書何須如此?!?/br>
    她不徐不緩請崔尚書落座,眼神掃過空無一物的幾案,細眉便不禁蹙了蹙,神色慚愧,“怎可如此怠慢,還望尚書勿怪?!彼Ψ愿缼讉€小丫頭,“還不快去端來幾分膳房新做的糕點,給尚書大人斟上熱茶。”

    崔尚書卻忙連連擺手,“不必,不必?!彼苏碜樱幻婢o緊盯著錦甯,“臣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便有話直說了?!彼f著掃了眼周圍靜立伺候的丫鬟小廝,意有所指。

    錦甯卻仿佛并未瞧見,聞言笑著頷首,“尚書且說,本宮愿聞其詳。”

    崔尚書見她神色坦然舉止落落大方,心下不由便舒了口氣,暗罵自己多想,也不知是被逼得狗急跳墻了還是如今被嚇得魔怔了,竟連郡主殿下區(qū)區(qū)一個小丫頭主導天花的錯覺都出來了。

    不過是當初氣急放得狠話罷了,他怎能真因此多想?現如今他被逼得走投無路又事發(fā)緊急,她若是想教禾錦瑟合離那便離罷了,左右不過是面子掉臉,總好過掉命罷!

    這般想著,崔尚書瞥了眼周圍守著的十數人,還是放低聲音同錦甯道,“殿下若是想教令妹同犬子合離,臣也不是不可應?!?/br>
    錦甯果然面色一肅,直直對上他的眼,“尚書是何意?”

    崔尚書見她這般模樣當下心頭一松,也不隱瞞便直言道,“如今爆發(fā)天花禮部卻大肆鋪張,微臣不敢不認罪,可圣上卻因臣而肝火大怒,臣著實罪該萬死,是以但請郡主殿下出山,以為殿下之聰慧,定能令圣上息怒,以免傷了龍體?!?/br>
    他這話既不歪曲事實也不刻意瞞藏,只是用詞用得巧,到底是老狐貍,任誰聽了若是不知曉的,還不要夸上一句尚書赤心忠膽當真為臣子之表率?

    “崔尚書高看我了?!卞\甯卻不吃這套,輕輕抿了抿笑,置若罔聞問道,“若是錦瑟合離,豈不要被萬人嘲弄?”

    崔尚書笑意微僵,連忙保證道,“臣會教犬子將此事說的明明白白,事后不會擾令妹半分?!?/br>
    “尚書夫人?”

    “臣一定會看好賤內,不讓她污了殿下的眼?!?/br>
    倒是會說話。

    錦甯笑了笑,溫言細語道,“不會等到那日的?!?/br>
    崔尚書一愣,只以為她說的是不待崔夫人惹事她便會好好將她教上一番,剛要賠笑道不是,便聽錦甯又開口。

    “既然崔尚書這般誠意,那本宮自然也愿去求見皇上,親自為此次天花賑災?!?/br>
    說白了皇帝也不過是氣歸氣,沒臉歸沒臉,這禮部尚書并未出大錯他心里也是門兒清的,可此事到底難計較定論,若沒個由頭,皇帝也不好收回成命半點不怪罪,如今錦甯若自請命去賑災,可不便是才瞌睡便遞了枕頭,解了皇帝燃眉之急?

    錦甯貴為正一品郡主,自然是數一數二崇貴的身份兒,這般大的臉屈尊余光去為民賑災祈福,可不是“以功抵過”將那奢靡布置一事抵了去,教天家的臉面頂頂好看了?

    天家臉面好看了,可不就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錦甯既說出了口,那崔尚書這般人精,又如何不懂她暗喻的道理?

    他當下大喜過望,起身連連拜了數拜,“多謝郡主殿下!那微臣便恭賀殿下好消息了!”

    錦甯笑了笑,隨意指了個小丫鬟道,“送尚書大人出府罷。”

    **

    忈王府到底姒琹赟是最大的主子,雖說錦甯同崔尚書的談話聲音壓得極低,但最后錦甯同崔尚書應下了什么卻再無遮攔了,自然便有人通報了王爺。

    姒琹赟原本在書房處理公務,得了消息當下便坐不住了自然便飛快趕去含甯閣。

    錦甯前腳還沒落地他的步輦后腳便跟來了,甚至沒踏進含甯閣偌大一個前院的門檻,便被姒琹赟拽住手腕動不了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