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方便面：我做錯了什么？

    碗：我他媽的又做錯了什么呢？

    老沈：別問，問了就是我變態(tài)暗黑（微笑.jpg

    第8章 別氣

    魚龍混雜的上海灘約有數(shù)十萬人口。上至前朝舊臣達官貴族、海外歸來的新潮學子，下到街頭巷尾的地痞流氓、平民百姓。幾乎人人都曉得一句：

    有事去找沈先生。

    無論人命關(guān)天背冤案，不成器的兒女鬧離家出走，還是阿貓阿狗被人誤殺；更無論三教九流地位高低，大家遇事都喜歡找沈先生幫忙。

    因為他待人很溫和客氣。

    他們在他面前非常舒服，又人人平等。

    至于他們所求的事，沈先生總能盡力爭取來最好的結(jié)果，替他們作出最恰當?shù)囊?guī)劃與安排。

    常常傾囊相助、又不厭其煩地來回奔波。因此獲得無數(shù)名聲與敬重，值當人們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喊一聲‘沈先生’。

    你看。

    印象里的七爺如此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弄得沈音之有點看不得他疼，見不得他難過。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

    實在想不起紅姨所傳授、哄男人開心的一百零八式，干脆轉(zhuǎn)身啪嗒啪嗒跑樓。沖進房間一陣翻墻倒柜，再風風火火一步三臺階地蹦下來，將一個罐子遞到沈琛眼皮子底下。

    “送給你了?！?/br>
    這是個非常精致的玻璃小罐。

    瓶蓋綁著豆沙粉色蝴蝶結(jié)，瓶身貼滿亂七八糟的小貼紙。里頭放著一個……歪歪扭扭不成人形的羊毛氈小人。頭大身體小，眼歪嘴巴斜。

    正當年近三十的老男人，默不作聲研究這是什么外星人異形時，沈音之眉飛色舞地說：“這是我好辛苦做的，很像你吧？”

    沈琛選擇沉默。

    一旁劉阿姨又想笑又要憋住，cao碎了心的解釋：“這東西是我家小孫女買來的玩具，放在家里很久了。我看沈小姐天天除了看電視沒別的事情干，就帶過來給她玩。沒想到還挺難弄的，弄了四五天都弄不好，還老扎手，家里創(chuàng)可貼都給用完了?！?/br>
    “扎手！”

    沈音之鄭重其事地伸出手指頭，迎著燈光擠擠捏捏，“你看！好幾根手指頭上都有洞。過兩天我的手被針戳爛了，你還根本不知道?！?/br>
    小姑娘眼眸燦亮，仿佛揉碎了星光裝進去。小鼻子小嘴地擺出一副‘你在不理我我就哭給你看’的委屈表情，字里行間的控訴意味很強。

    所謂惡人先告狀不過如此。

    沈琛不太為她所動，涼涼淡淡唱反調(diào)，“手上全是洞還能翻陽臺偷紅酒，再過兩天直接你拆了房子，吃著方便面看著海，我才真的不知道。”

    “……”

    沒想到會遭到反擊，伶牙俐齒的沈音之一時語塞。片刻之后才小聲反駁：“才沒有偷，明明是你自己沒說清楚。而且我……”

    “算了?！?/br>
    她悶悶不樂地垂下眼睫：“撒謊是我的錯嘛，對不起。我不是去看海的，也沒那么想買方便面，而且我身上又沒有錢?！?/br>
    “那你想干什么？”

    “唱歌。”

    大半張臉都藏在頭發(fā)里，沈音之撥弄著手指頭解釋：“你這么久不來看我，又沒人陪我玩。我就想出去看看，再像那天晚上那樣唱歌?！?/br>
    “我想唱歌?！?/br>
    “想要手機?！?/br>
    “要平板?！?/br>
    “要面膜?！?/br>
    沈?。骸斑€想要什么？”

    “想要……”

    穿越劇女主角還念叨過什么好東西來著？

    沈音之努力回憶著，瞥見他唇角邊似是而非的笑容，立刻改口：“不要了，就要這些?！?/br>
    “真不要了？”

    他拖長的尾音輕柔又繾綣。

    深知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間真理，沈音之機智掰回三根豎起來的手指，只剩下真誠的最后一根小指頭：“那我還是要唱歌，只要唱歌好不好？”

    沈琛不置可否。

    沈音之以為他還不高興著呢。

    為防到嘴的鴨子全部飛走，狗屁原則脾氣統(tǒng)統(tǒng)滾蛋，她一秒服軟地撒嬌：

    “別生氣嘛?！?/br>
    “我都說了對不起，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大不了你讓我唱歌，我以后就不爬窗戶，還能唱很多好聽的歌給你聽呢?！?/br>
    小傻子刻意軟糯聲兒，牽著嘴角露出個毫無陰霾的笑容。忽而又變得肆無忌憚起來，漂漂亮亮親親熱熱地往他身邊湊近。

    而沈琛眼神陰郁。

    他在明晃晃的光線里看她，動也不動地看，身體頭腦仿佛分裂成兩半。

    一會兒想殘忍地揭穿她假惺惺的陰謀詭計，一會兒又心甘情愿地陪著她演戲，倒想看看她肚子里還有多少甜言蜜語與歪理可聽。

    “怎么又不理我？”

    遲遲沒有得到回應，沈音之搖頭晃腦湊得更近，有些氣鼓鼓：“這么久沒來看我，過來就推我，還說我是小偷。我都沒找你生氣，你自己發(fā)這么大脾氣摔掉三碗面，為什么又不理我？”

    “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呀？”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氣完？”

    她像一頭小老虎，不知所謂地往前拱。

    沈琛終是下不了手。

    難以撕破臉皮質(zhì)問她是誰、從哪來，有什么算盤又想來他這里圖什么東西。僅僅本能地伸手推她腦袋，阻止她過近的肢體接觸。

    再讓劉阿姨重新燒碗正經(jīng)的牛rou面，省得這話癆小孩嘰里呱啦纏著他不放。

    “為什么不燒方便面？”

    “你是不是不喜歡方便面？”

    沈音之轉(zhuǎn)過臉咔嚓咔嚓試圖咬他的手指手套。不亦樂乎的樣子，好像他在同她玩游戲似的。

    沈琛敷衍：“不喜歡?！?/br>
    “那好吧。”

    “你不喜歡那我也不喜歡。”

    小孩嘆了口老成的氣，出乎意料地老實下來。之后便捧著牛rou面津津有味，過半還打了個飽嗝兒，笑嘻嘻地試圖用食物誘惑他。

    沈琛不禁捏了捏手串。

    一個堂堂的孤寡老男人，放完狠話養(yǎng)精蓄銳。原本氣勢磅礴準備來個碟中諜謀中謀的年度大戲，結(jié)果僅僅圍繞著‘你為什么生氣‘、‘你為什么不理我‘之類毫無營養(yǎng)的問題折騰了大半個晚上，活像陪小孩玩過家家……

    而且對方全程沒有露出馬腳。

    只有他從頭到尾情緒失控、潰不成軍。

    全亂了。

    為什么他拿她沒辦法？

    夢里究竟還發(fā)生了什么在影響他？

    沈琛不自覺走神剎那，垂落的眼睫仿佛凝著冰冷、沈鐵似的光。千萬心思流轉(zhuǎn)著，身后周笙低聲提醒：“沈先生，九點了。”

    今晚十點還有個視頻會議來著。

    沈琛起身披外套，眼角劃過松松垮垮的沙發(fā)抱枕，停頓半秒，又附身從陰影里摸出……某人偷偷藏起來的紅酒開瓶器遞給劉阿姨。

    “收起來，別再讓她碰酒?！?/br>
    “哎?！眲⒁踢B連應聲。

    又被沒收了。

    監(jiān)控真是個壞東西。

    沈音之抬頭望望忠實記錄所有的攝像頭，很不滿地皺起鼻子。轉(zhuǎn)頭又盯著沈琛，語氣快快地丟出一連串問題：

    “你要走啦？什么時候再來？什么時候帶我去唱歌，要不然你下次來能給我?guī)ФY物嗎？我在這里好無聊，我想要玩手機?！?/br>
    誰說還要來看你了？

    很想殺殺她的銳氣，話到嘴邊又覺得太過幼稚，便改為模棱兩可的話語：

    “晚上早點睡，明天早點起?！?/br>
    偏偏沈音之要在不必聰明的時候非要聰明，一下睜大眼睛從沙發(fā)上蹦起來，“明天就帶我去唱歌呀？”

    她歡天喜地的樣子活像買彩票中大獎。

    沈琛出門前才嗯了一聲。

    輕得像是錯覺。

    *

    車輛穩(wěn)穩(wěn)停在紅燈前，周笙再次望向車鏡——

    “想說什么？”

    閉目養(yǎng)神的老板突然開口說，反而嚇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