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虞江這次是真的狠下了心腸,他們離開虞家后立刻凍結(jié)了虞辰的全部資金。虞辰從來不用微信支付寶,信用卡被凍結(jié)后身上一分錢都找不出來,最后,還是靠虞夢雅微信里的三千余額解了燃眉之急。 酒店是住進去了,卻幾乎掏空了身上所有的錢,頂樓的花園餐廳消費不起,兄妹倆隨便吃了點東西,彼此心事重重地睡下。 今早虞辰原本是打算送她上學的,但一輛像樣的車都拿不出來,怎么送?她才不要坐出租車去學校,那也太丟臉了!她可不要如了虞舒的意,讓她看笑話! 虞辰見她不愿意,也沒強求,叮囑她乖乖在酒店等他后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往日前呼后擁受人巴結(jié)的大少爺,如今為錢發(fā)愁,把名下所有私卡查遍,最后也只榨出區(qū)區(qū)幾萬塊。 虞辰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口,第一次意識到,昔日擁有的那些風光,全是虞家給他的。 而他自己,只值手里這幾萬塊。 * 周末,虞江夫婦帶著虞舒去了虞家老宅,打算讓老爺子認認親孫女。 老宅坐落在城北,離東城別墅倒也不遠。去之前虞江已經(jīng)給那邊通過了電話,到的時候,廚房燉的湯已經(jīng)差不多可以起鍋了。 “老爺子,舒舒來了!哎喲,快別看你的報紙了!”老太太遠遠望見兒子的車,趕緊去拉老伴兒。 老爺子摘下老花鏡,板著臉呵斥:“多大歲數(shù)的人了?還這么冒冒失失!別把你親孫女給嚇著了!” “我這不是激動嗎?”老太太說著,語氣就變得頗為感慨,“當初我就覺得夢雅那丫頭跟咱們家長得不像,沒想到還真不是咱們家的姑娘!” 老爺子抬抬眼皮,跟著站起來,也往大門外張望:“那丫頭也是好命,白享了十幾年的福。這要是知道真相后也擺正心態(tài),不搞些歪門邪道的,跟舒舒做個伴兒也無妨。” 虞夢雅從小乖巧,老太太對她挺放心:“溫顏教出來的姑娘能差嗎?不說有多優(yōu)秀,至少品性是沒問題的?!?/br> 老爺子嗯哼了一聲,沒接話。 年輕時他走南闖北見識甚廣,沒經(jīng)歷大風大浪誰都是好人,一旦遭遇波折,才能知道平日的笑臉之下是人是鬼。 虞夢雅只是個16歲的小姑娘,要是從麻雀變成鳳凰當然一百個開心,這要是反過來,可就不一定承受得住咯! 老太太沒他想得那么深,見虞江的車進了大門,忙不迭就奔了過去。 于是,虞舒一下車就看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一瞬不瞬地瞅著她,眉目和虞江有六分像。 “奶奶。”她猜出對方身份,沒等虞江介紹便主動打了招呼。 “誒,乖孩子。”老太太說著抓了她的手,又憐惜又喜歡,“你受苦了?!?/br> 虞江怕母親在這兒就哭上,忙說:“媽,都過去了,今天咱們高高興興的,別提那些糟心事。” “也是?!崩咸B忙壓下熱淚,捏著虞舒的手往門里引,“走走走,跟奶奶進屋,咱們好好聊聊?!?/br> 第一次上門,怕做錯事失禮,虞舒回頭看了眼爸媽求確認。 見她局促,虞江便說:“跟你奶奶進去吧!我們馬上也來。這兒是自己家,你隨意些?!?/br> 老太太也說:“就是!這兒是奶奶家,別這么束手束腳的?!?/br> 如此,虞舒便跟著老太太進屋了。 虞江停好車,讓妻子也進去,自己則在院子里點了支煙,白煙繚繞,緩緩爬上他緊皺的眉頭。 不多時,身后傳來道沙啞聲音:“有心事?” 虞江扭頭,見是老爺子,敬重地喊了聲:“爸!” 老爺子走到他身邊,朝他淡瞥了眼,然后說:“這親認得不順利?” “您為什么這么問?”虞江詫異。 “這么明顯的事我還能看不出?”老爺子哼了聲,“虞辰和夢雅都沒來,是不是跟舒舒處得不好?” 虞江正為這件事煩著呢!父親這么一提,便忍不住打開話匣子把最近發(fā)生的種種全都吐露。 “……現(xiàn)在那個混賬被我凍結(jié)了資金,爸,他要是問你借錢,你可千萬不要心軟!一個子兒都別給他!” 老爺子聽完沉默了會兒,然后說:“這樣也好,讓他吃點苦,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br> “還有夢雅那丫頭……”他沒有說破,只是沖兒子搖了搖頭,意思不言自明。 一顆果子一旦開始腐爛,就不可能停止。 …… 一家人在老宅其樂融融吃著午飯,虞辰和虞夢雅卻發(fā)生了離家后的第一次分歧。 原因無二。 ——錢。 “夢雅,不是哥哥不讓你住好的吃好的,而是虞江斷絕了我所有的資金來源,我想方設法也才湊出這幾萬塊錢,這筆錢我們要省著點花,不能隨便浪費?!?/br> 這是虞辰的想法。 他想用這筆錢去投資做生意,雖然不能立馬達到南府首富的水準,但至少不會再像現(xiàn)在這樣窘迫。 但虞夢雅的注意點卻在某些敏感的字眼兒上。 “浪費?”她咬著唇,委屈地問,“你覺得我住酒店是浪費?” “我不是這個意思?!庇莩浇忉專艾F(xiàn)在我們負擔不起五星酒店的費用,照這樣下去,過不了幾天我們就只能露宿街頭?!?/br> 虞夢雅開始低聲啜泣:“你就不能去借點兒嗎?好歹是虞家的繼承人,你一句話,多少人搶著把錢奉上?!?/br> 虞辰心高氣傲,是絕對不可能低三下四求人借錢的,他看了眼meimei,很有骨氣地說:“夢雅,我能靠自己賺錢,不需要求人。再說,我已經(jīng)離開那個家了,現(xiàn)在我不是虞家的繼承人,我只是虞辰?!?/br> 他頓了頓,又低聲補上一句,“……以后也是?!?/br> 這話讓虞夢雅心驚。 虞辰的意思,難不成連虞氏都不要了?那她把所有賭注壓在他身上又有什么意義! “哥哥你別這樣?!庇輭粞艅裰?,“我不想你為了我跟爸媽離心?!?/br> 虞辰沉默了片刻,有些不是滋味兒地說:“他們現(xiàn)在眼睛里只看得到虞舒,哪還管我們的死活?夢雅,你也別自責了,鬧成現(xiàn)在這樣不是你的錯,哥哥也不后悔。” 虞夢雅又開始掉眼淚:“要是我沒有得罪舒舒就好了……” “別這么想?!庇莩酱蛳@一念頭,“她當你是眼中釘,無論你做什么都能雞蛋里挑骨頭,你這么單純,哪能防得了?” “可我不想哥哥為了我受苦……”虞夢雅嘴唇都快要出血了,哭得楚楚動人,“哥哥本來是虞家的天之驕子,現(xiàn)在卻淪落到這種地步……” 見她如此自責,方才因意見分歧而涌上的煩躁煙消云散,虞辰憐惜地揉了揉meimei的頭,保證道:“夢雅你放心,我們不會一直都這樣,哥哥會想辦法賺錢,給你一個避風港?!?/br> 對于虞辰賺錢的事,虞夢雅聽聽就過,沒有家族的支持,虞辰要想靠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充其量也就是商界蝦兵蟹將一樣的小老板,和南府首富差太遠了。 她在等虞家那邊先低頭。 確切的說,是在等虞太太過來求和。 畢竟是他們唯一的兒子,虞江作為一家之主肯定拉不下臉,但虞太太不一樣,她過來求虞辰回去,再給虞江吹吹耳邊風,話語權不就到他們手里了嗎? 再過幾年,等虞氏到了虞辰手里,那這個家,可就不是虞江說了算了。 她是這么打算的,然而,一等二等都沒等到虞太太過來求和,也沒等來任何的資助,甚至連一條消息、一通電話都沒有。 現(xiàn)在虞辰又不肯續(xù)租酒店,要帶她去住廉價的酒店式公寓,虞夢雅一開始的那份得意,漸漸化為了這一刻的焦急。 虞辰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見她咬著唇不說話,以為她還在愧疚擔憂,便握住她肩膀,溫聲說:“好了!等明天咱們搬進新住處安頓下來,你就安心回學校上課,其他的事全都交給哥哥?!?/br> 虞夢雅乖巧地點頭,心里卻籠罩著陰霾。 沒有豪車沒有司機,所有的名牌衣服鞋包全都在虞家,她這樣怎么去學校?可不是趕著把臉湊上去給虞舒打嗎?不僅如此,學校里那些嫉妒她的女生也會趁機落井下石,把她往死里踩,簡直就是噩夢! 這一刻,虞夢雅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虞辰這么不給力,她還不如繼續(xù)忍辱負重地求虞舒原諒,反正來日方長,只要能留在虞家,她早晚能把虞舒壓下去,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連五星酒店都住不下去。 見指望不了虞辰,她點開微信,在列表最下方不起眼的地方翻出來一個人的名字,這是3班的彭昊,人傻錢多的追求者,她壓根兒就瞧不上眼,但現(xiàn)在走投無路,只能暫且利用一下他了。 瞥了眼一旁給房東打電話的虞辰,虞夢雅壓著心底翻滾的厭惡給彭昊發(fā)了消息—— 【上次你說的那家早茶餐廳聽起來不錯,明天我正好有空,你來東城區(qū)星河大道的路口接我,9點不見不散~】 第22章 周日下午, 虞舒又被帶去溫家認親。 和虞家一樣,溫家早年發(fā)跡,是南府根基頗深的名門世家, 只不過男丁越發(fā)稀少, 到了這代僅溫良一個兒子, 溫顏和她meimei溫晴一個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一個隨異國丈夫定居海外, 瞧著便沒了往昔的興旺, 不過生意還是在溫良的掌舵下維持著業(yè)界翹楚的地位。 老太太是當年名震一時的音樂家, 到現(xiàn)在都有家長求她指點孩子一二, 溫顏自幼學習鋼琴, 年輕時露面各大賽事,拿過獎杯無數(shù), 婚后才漸漸從樂壇銷聲匿跡。 因而,虞舒一進門,便感覺到老太太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高雅氣質(zhì)。 “舒舒來了!”老太太笑容和藹,一面打量著虞舒一面說, “像!真是像極了你mama年輕的時候?!?/br> 能不像嗎?“血緣”二字可不是說說而已。 “媽……”溫顏低低喚了老太太一聲,這段時間盤踞心口的各種愧疚和委屈在母親面前再也撐不住。 老太太拉過女兒的手,輕拍著安慰:“沒事了,孩子找回來就好?!?/br> “難得回家一趟, 就別哭哭啼啼了。”溫老爺子招呼著虞江,一家人在客廳落了座。 寒暄了一陣,老太太忽然說:“對了!阿辰和夢雅那兩個孩子怎么沒來?上次說的那個琴譜我給找著了, 溫顏,你記得帶回去給夢雅?!?/br> 溫顏表情一僵。 這會兒氣氛正好,她不打算說那些糟心事,便和丈夫?qū)σ暳艘谎郏歼x擇之后找個機會再提。 老太太還能瞧不出女兒笑容勉強?見她不想說,便沒多問,轉(zhuǎn)而看向虞舒,笑瞇瞇道:“舒舒對鋼琴有興趣嗎?” “鋼琴?”虞舒說著望向長柱下那臺實木棕色啞光鋼琴,然后說,“我從來沒有彈過?!?/br> “來,跟外婆試試,看看咱們小舒舒的樂感怎么樣?!崩咸f著把人帶去鋼琴前,輕輕掀開琴蓋兒,開始教虞舒最基本的樂理知識。 溫老爺子笑著擺擺頭,對溫顏說:“你媽她啊就是閑不下來,見人就想教上一曲。” 虞江:“這說明媽身體好精神佳?!?/br> 三人又繼續(xù)聊起來,耳邊是老太太輕言細語的教導和斷斷續(xù)續(xù)的琴音。 幾盞茶過,老太太側(cè)身坐到了椅子的最邊緣,把中間的位置讓給了虞舒,也將琴鍵一并交給了她。 “來,試試?!崩咸膭钪?。 虞舒第一次接觸鋼琴,樂理知識都是現(xiàn)學的,便十分不自信地把手放在琴鍵上,深吸了幾口氣,才終于認真而小心地按下了第一個琴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