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解了蠱毒后的未央,少了幾分之前的憤世嫉俗,更少了對他的防備,無論他說甚么,未央都會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且一邊說,一邊笑,仿佛她與他,是相識多年舊友一般。 何晏嘴角漫上一抹極淡極淡的笑。 很快到達皇孫所住的宮殿,未央停下腳步,止住話頭,看了又看何晏,似乎有甚么話要說。 何晏眉頭微動,道:“怎么了?” 未央眨了眨眼,道:“我剛才便想說,你笑的時候很好看,以后多笑笑,別整日里板著臉,仇大苦深的,像旁人欠你幾吊錢一般。” 宮門處的燭火落在何晏眼底,何晏抿了抿唇。 未央蹙眉,似乎又覺得自己剛才的話過于唐突,畢竟她與何晏的關系,并沒有好到這種可以說打趣的話。 都怪今日的月色太美,才讓她失了分寸。 未央腹誹著,心里琢磨著要不要描補一二,耳畔便響起了何晏的聲音:“我記下了。” “以后在你面前多笑。” 天邊皎月如浸了水的玉色,何晏輕輕一笑,月光和著燭光,徐徐灑在他臉上。 未央微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 果然好看的人就是要多笑。 未央又看了一眼何晏,這才與何晏辭別,轉(zhuǎn)身回殿。 何晏送走未央,提著宮燈,走在宮道處。 想著未央剛才親昵說著他笑的時候很好看的話,忽而覺得,往日他不怎么喜歡的皇城,此時變得可愛起來,甚至就連他最討厭的鮮艷的紅色宮墻,此時也變得順眼起來。 讓姜黎給未央解蠱毒,是他兩世里做的最為正確的一件事。 何晏這般想著,只覺得自己與未央的關系拉近不少。 然而次日清晨發(fā)生的事情,讓他再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未央與他親密,可與旁人的關系更為親密。 這樣算起來,未央與他并不算得親密。 太子靈柩送入皇陵之中,未央牽著小皇孫的手,走在太子靈柩后面。 秦青羨一改往日的鮮艷大紅色的衣裳,換成了月色長袍。 月色本是素雅低調(diào)的顏色,偏秦青羨氣質(zhì)冷冽張揚,硬生生將與世無爭的月色衣裳,穿出了張牙舞爪的混世魔王之感。 讓人想忽視他都難。 而他與未央的動作,更是引得何晏頻頻向他看去。 清晨的陽光稀薄,剛下過小雨的華京城略有些涼意,未央穿著教引姑姑的宮裝,在一眾近衛(wèi)們的襯托下顯得身材纖瘦,衣裳單薄。 秦青羨月色長袍外面罩著一層十樣錦的長衫,見此便脫了外衫,隨手搭在未央身上。 未央并未拒絕,笑眼彎彎與秦青羨說著話。 因為離得有些遠,何晏并未聽到未央與秦青羨說了甚么,只看到秦青羨聽到未央的話,眉間的戾氣消散了大半,鋒芒畢露的眉眼柔和起來,俯身與未央交談著。 一個英武逼人,一個嬌俏靈動,二人并肩而行,畫面竟分外好看。 而未央手中牽著的小皇孫,活脫脫的將未央與秦青羨襯得如一家三口般。 盡管未央與秦青羨的年齡,不可能生出這么大的孩子來。 三人說說笑笑的模樣落在何晏眼底,何晏只覺得刺目無比。 蕭飛白手里搖著描金折扇,撞了一下何晏肩膀,挑眉問道:“你昨夜不是說,與未未的關系緩和了許多么?” “我怎么瞧著,未未似乎與旁人的關系更為緩和?” 豈止是緩和,未未看著秦家那混小子的目光,燦爛得可以跟天邊的星辰相媲美。 以往的未未,待人哪有這般的熱情? 她縱然笑,笑里也是略帶三分提防七分警惕的,讓人忍不住懷疑,她究竟經(jīng)歷了何事,才生出了這般謹慎的性子。 剛下過小雨的路并不算好走,未央一時不查,腳踩在泥濘里,身子向一旁歪去,秦青羨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膀。 蕭飛白將二人動作盡收眼底,合起這扇,摸了摸下巴,下意識地向身旁的何晏看去。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何晏,此時的臉色,已經(jīng)不能用臉色兩字來形容了。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何晏此時像極了給親爹上墳的孝子賢孫。 作者有話要說: 何晏:大寫的生無可戀_(:3」∠)_ 第35章 蕭飛白默默地將原本想揶揄何晏的話咽回了肚子里——他這位表弟睚眥必報死心眼,他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去觸他的霉頭為好。 畢竟,未未是他這位好表弟的執(zhí)念。 蕭飛白瞥了瞥臉上黑得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的何晏,覺著自己很有必要做些甚么,于是曲拳輕咳,說道:“待會兒我把秦家的混小子引開,你尋個機會,與未未說兩句話。” 他雖不大看好未未與何晏,但更不看好未未與秦青羨。 愣頭愣腦連敵人都分不清的莽撞小子,有甚么資格抱得美人歸? 何晏強迫自己將注視著未央與秦青羨的目光收回,微微頷首。 蕭飛白用扇柄拍了拍何晏的肩膀,說道:“想開點,未未對你的態(tài)度不也好了許多?” 何晏眉峰下壓如越不過的丘壑,薄唇抿成一條線。 未央雖對他不再防備,但對秦青羨更加熱情,如此算來,與他的關系也算不得緩和。 想到此處,何晏越發(fā)煩躁。 何晏沒有答話,蕭飛白知他心情不好,便不再多說,只是手指輕搖著描金折扇,饒有興致地看著不遠處的未央。 未央被秦青羨扶住肩膀,堪堪沒有摔倒,她站穩(wěn)之后,抬頭向秦青羨綻出一個燦爛笑臉。 蕭飛白的聽力一向比旁人好,未央的聲音穿過禁衛(wèi)軍們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送到他的耳內(nèi)。 未央道:“多謝少將軍?!?/br> “謝甚么?!?/br> 秦青羨說道。 蕭飛白挑了挑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秦青羨在說這句話時,語氣似乎與尋常不大一樣。 蕭飛白又看向秦青羨。 日光稀薄,秦青羨面色有些不自然,未央站穩(wěn)之后,他扶著未央的肩膀的手很快便收了回來,略帶薄繭的手指輕輕握成泉,似乎有些緊張。 蕭飛白揚眉,搖著這扇的動作頓了一下。 看來不是他的錯覺。 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秦青羨,怕是對他家小未未動了心。 這可不是甚么好兆頭。 意氣風發(fā)敢與天公試比高,對別人桀驁不馴,對自己細心體貼的少年將軍,可比陰鷙沉默寡言的何晏招人喜歡。 不行,他必須要做些甚么——何晏性子雖不大討喜,但心思卻極其透徹,而秦青羨,是個連仇敵都分不清的混小子,兩者相較,他更支持何晏與未未在一起。 盡管這個支持,不過是從矮個里拔高個。 蕭飛白啪地一下合上折扇,剛才只是對何晏半應付式的去引開秦青羨,此時卻開始認真考慮,如何將秦青羨引得遠遠的,且長時間不在未未眼前晃悠。 秦青羨不在未未身邊,何晏才有機會多與未未說話。 蕭飛白這般想著,只待隊伍停下來,便將秦青羨引走。 太子下葬,哪個時間做哪件事,都是太史令提前推衍好的,到了時間,隊伍停下休整。 蕭飛白穿過就地休整的禁衛(wèi)軍,去找未央說話。 “未未呢?” 蕭飛白搖著這扇來到秦青羨面前,問道。 秦青羨冷哼一聲,并沒有回答他的話。 倒是一旁的小皇孫,見到秦青羨過來,奶聲奶氣說著話:“未央姑姑去換衣服了?!?/br> 剛下過小雨的天氣有些陰冷,未央衣服單薄,去一旁的馬車加衣服。 蕭飛白自然是知道的,這般問,不過是主動與秦青羨攀談罷了。 蕭飛白時常與縣主一同去拜訪公主,與養(yǎng)在公主身邊的小皇孫關系頗熟,捏了一下小皇孫的臉,謝過小皇孫,又狀似無意對秦青羨道:“剛才的事情,多謝少將軍。” “若非少將軍,只怕我家未未要在貴人面前失儀了?!?/br> “你以何種身份對我說這種話?” 秦青羨冷聲道。 他本不欲搭理蕭飛白,但架不住蕭飛白幾次三番與他搭話,終于開口說道。 “自然是以未未舅舅的身份?!?/br> 蕭飛白目光悠悠,笑瞇瞇說道。 秦青羨手指緊握成拳,堪堪忍住想要一拳將蕭飛白笑臉揍歪的沖動——蕭飛白現(xiàn)在的身份是鎮(zhèn)南侯唯一的兒子,蕭家與秦家同為武將世家,關系頗好,他再怎么恨極了蕭飛白是白家遺腹子的事情,在明面上,還是要給蕭家?guī)追置孀拥摹?/br> 秦青羨扭過臉,不去瞧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令人討厭氣息的蕭飛白,說道:“恬不知恥?!?/br> 為了活命,隱姓埋名冒認他人為祖宗的事情,也只有不折手段的白家人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蕭飛白眉梢輕挑,扇柄按在秦青羨的肩膀上,道:“少將軍似乎對我誤會頗深?” 一旁的小皇孫亦是一頭霧水。 他知道小叔叔不大喜歡蕭飛白,平日里在姑姑殿中碰面了,略說兩句話便走了,可不喜歡歸不喜歡,最起碼的武將世家們對彼此的尊重還是有的,而不是像今日這般,恨不得能將蕭飛白生吃活剝的態(tài)度。 小皇孫拉了拉秦青羨的衣袖,軟乎乎說道:“小叔叔,不能這樣對蕭公子的?!?/br> “這樣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