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辛夷正在封制未央的新衣服,聽此放下針線,認(rèn)真想了一會兒,說道:“我也這樣覺得。” “往日的姑娘,甚少對何世子笑臉相迎的?!?/br> 聽辛夷附和自己的話,從夏的話便越說越?jīng)]邊。 從霜素來沉默寡言,雙手環(huán)胸靠在窗戶下,支著耳朵聽今日里未央與何晏的點點滴滴。 木槿見此,忍俊不禁,道:“這些話呀,咱們幾個私下說說便罷了,可千萬別傳到何世子的耳朵里?!?/br> “若是被何世子得知了,只怕會覺得咱家姑娘輕狂呢。” 未央秀眉微動。 輕狂? 她在何晏心里,似乎一直不大是穩(wěn)重端莊的性子。 未央道:“好了,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況我與他已經(jīng)和離了,他會再娶,我會另嫁,誰也不會干涉誰的生活。你們這般說,挺沒意思的?!?/br> “我才不信何世子會另娶她人?!?/br> 從夏道:“更何況,姑娘已經(jīng)找到了侯爺,以后便不需要這樣辛苦了,此時不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又等甚么時候去想?” 木槿也含笑道:“正是這個道理。侯爺身份貴重,姑娘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待回到華京城,只怕來向姑娘提親的人會踏破大門?!?/br> 眾人三言兩語,又將話題轉(zhuǎn)到未央與何晏的事情上。 未央輕啜一口茶,忽而覺得,自己找到外祖父之后,接憧而來的,不僅僅是好事——還有自己的婚姻大事。 木槿說得不錯,待到華京城,她的婚事必然會被人再度提起,不是何晏,還會有其他人。 可俊美如何晏,她尚且不想共度一生,更何況其他碌碌無為之人了。 生平第一次,未央認(rèn)真地覺得,與其他人相比,何晏似乎還不錯。 最起碼他的那張臉,看了便叫人心生歡喜。 未央的心境一日日發(fā)生著改變,此時三清殿的晉王,心情也與之前大不相同。 “蕭伯信不能活著踏入華京城!” 晉王將手中茶杯重重摔在矮桌上,厲聲向晉王世子道:“此人戰(zhàn)功赫赫,威望極高,許多藩王中,他唯一瞧得上眼的,便是北方的燕王?!?/br> “燕王本就兵強(qiáng)馬壯,在諸多藩王之中實力最為強(qiáng)盛,若再得了蕭伯信的支持,我拿甚么與他相爭?” 晉王世子按了按眉心,無奈道:“父王,鎮(zhèn)南侯素來不插手天家奪嫡之事,此次歸來,未必會扶持燕王——” “你莫忘了他的外孫女未央。” 晉王冷聲道:“未央處處與我作對,蕭伯信或許支持燕王,但他肯定不會讓本王登基為帝?!?/br> “父王,鎮(zhèn)南侯心胸寬廣,為人豁達(dá)持重,且心懷天下,眼界極高,未必會為了一個外孫女,便與咱們過不去?!?/br> 晉王世子耐著性子勸解道:“更何況,如今沙場宿將死傷過半,少年將軍不是與父王不睦,便是繡花枕頭,難成大事。鎮(zhèn)南侯是世間最后一位絕世悍將,若將他除去,以后誰為父王平定天下,鎮(zhèn)守諸多藩王?” “絕世悍將?” 晉王冷聲道:“海患已平,要將軍何用?” “至于那些蠢蠢欲動的藩王,待本王登基后,推行削藩之舉便是,何時需要蕭伯信來幫助本王了?” 晉王世子啞然。 晉王見世子不說話,心知不能將他逼得太狠,斟酌片刻,放柔了聲音,說道:“我如今的地位岌岌可危,蕭伯信若是不參與天家奪嫡,那是最好不過,若他參與呢?” “蕭伯信還朝,天下為之震動,這種人的存在,對皇權(quán)本就是一種威脅,今日縱然不殺他,日后還是要除去他。既是如此,為何不在此時下手,免得他支持旁人,讓你我陷入被動之中?” 晉王世子閉了閉眼,嘆了一聲,道:“罷了,此事我聽從父王的便是?!?/br> 晉王微喜,忙與世子商議除去蕭伯信的事宜。 二人議定,晉王世子從三清殿離開。 世子回到王府,暗衛(wèi)前來請示,世子道:“鎮(zhèn)南侯不能除,父王糊涂,我不能與他一般糊涂。我修書一封,你派人送給鎮(zhèn)南侯?!?/br> 暗衛(wèi)應(yīng)下。 世子又道:“三清殿有個多嘴的小道士,你派人做了。記住,手腳干凈點,莫叫天子察覺了?!?/br> 世子走后,晉王只覺得心中越發(fā)不安。 世子雖然應(yīng)承了他的話,但此子頗有主見,未必會依他的命令行事,除去蕭伯信的事情,還是要靠他自己。 思來想去,晉王喚來一個不起眼的小道士,說道:“本王答應(yīng)你家主人的條件,但本王也有一個條件?!?/br> 是夜,月灑江水,波光粼粼。 蕭伯信突然從夢中驚醒,陡然起身,手指摸到放在枕頭下方的武器,手持武器,踹門而出,叫醒眾人,道:“船下有水鬼!” 作者有話要說: 鎮(zhèn)南侯蕭伯信:本侯一戰(zhàn)成名的時候,你還在玩泥巴 第50章 蕭伯信的聲音凌厲如出鞘后的刀劍,未央從美夢中驚醒,胡亂將衣服披在身上,長發(fā)來不及挽起,便急匆匆出了房間。 事發(fā)突然,眾人不曾提防,蕭衡睡眼朦朧,易海一手持刀,警惕地將她護(hù)在身后。 蕭飛白坐在輪椅上被貼身護(hù)衛(wèi)推出來,往日里穿得層層疊疊的錦衣玉帶,此時只有一件月色長衫胡亂裹在身上,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素白色中衣。 蕭飛白手肘支在輪椅上,打著哈欠,臉色蒼白如紙,埋怨著水鬼不做人。 素來最重儀容儀表的蕭飛白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好不到哪去,聽到蕭伯信的聲音,便急忙奔出房間。 這么多人中,唯有何晏蕭伯信與吳追三人衣衫整潔,干凈利落地做一身武服打扮,像是和衣而睡,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的遭遇一般。 未央看了一眼何晏,抬手挽著發(fā),將長發(fā)高高豎起,問道:“甚么水鬼?” 看慣了何晏的寬袍廣袖,驟然見他束袖立領(lǐng)武服,未央頗感新奇,沖淡幾分大難即將到來的緊張感。 還別說,生得好看,怎樣穿都好看,這般打扮的何晏,別有一種英武之氣,連眉峰下壓間的陰鷙感都少了一分。 “刺客?!?/br> 何晏簡潔答道。 吳追帶著一眾護(hù)衛(wèi)拿著武器而來,怕未央聽不懂,又補(bǔ)充道:“水下的刺客?!?/br> “他們行動如鬼魅,來去無蹤跡,且心狠手辣,下手狠絕,極難防備,故而被人稱為水鬼?!?/br> 蕭伯信頷首,瞥了一眼吳追。 未央蹙眉道:“跟之前追殺我們的人不是同類人?” 何晏搖頭。 江面掀起風(fēng)浪,船體劇烈顛簸起來,掩去了水鬼們在水下的動作的聲音。 蕭伯信虎目輕瞇,目光從吳追身上收回,說道:“這些水鬼,多是針對我而來的?!?/br> 未央微微一怔,須臾間,便想通其中關(guān)聯(lián)——外祖父戰(zhàn)功赫赫,威望極高,一朝抵達(dá)華京城,縱然不插手天家奪嫡,但亦會打破藩王們面上的平衡,有些藩王為了保持現(xiàn)在的局面,便會對外祖父下手。 畢竟海患已除,外祖父這位絕世悍將,已沒有存在的價值,還朝之后,除卻能增加天子的勢力外,再無其他用處,對處心積慮爭奪儲君之位的藩王們來講,外祖父的回歸,可謂是百害無一利。 ——天子的勢力越大,藩王們便越不好在朝堂興風(fēng)作浪,逼天子改立儲君。 想到此處,未央道:“既是針對外祖父而來的,我們不妨將計就計?!?/br> 未央的聲音剛落,船身便越發(fā)顛簸起來,蕭衡一聲輕呼,易海連忙扶住她的肩膀。 蕭飛白不通水性,又加之身上的傷尚未痊愈,此時倚在輪椅上,活像個死人一般。 未央略看一眼,便連忙收回目光。 這只船,怕是要撐不了多久了。 而他們這些人,也撐不了多久。 未央快聲說道:“此事要委屈外祖父了?!?/br> 蕭伯信沉聲道:“一切依你的意思去辦?!?/br> 是夜,狂風(fēng)驟雨襲來,將往日風(fēng)平浪靜的江水掀起滔天巨浪,江面上的船只搖搖晃晃,最終一只只沉入江水之中,消失不見。 怒吼的江水淹沒船只仍嫌不夠,又裹著大雨磅礴,將周圍漁船與莊稼吞噬得一干二凈。 消息傳至附近的太守府,太守帶領(lǐng)士兵星夜前往救援,一邊安置災(zāi)民,一邊派人去搜查蕭伯信的下落,然而風(fēng)雨實在太大,船只難以在江水中航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江水怒號,鋪天蓋地而來。 大雨下了十日方停。 江邊百姓哭聲震天,收拾殘破家園。 太守看著周圍的一片狼藉,亦哭得像是死了親娘一般——鎮(zhèn)南侯在他轄區(qū)里出了事,他的仕途,怕是全毀了。 當(dāng)然,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鎮(zhèn)南侯在沒有抵達(dá)他這里之前,天子便下了數(shù)道敕令,而今鎮(zhèn)南侯生死不知,天子必然震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他的一家老小,多半會給鎮(zhèn)南侯陪葬。 士兵們一連熬了數(shù)夜,此時精神萎靡,有氣無力。 太守雙目通紅,仰脖將水壺里的水一飲而盡,而后將水壺狠狠扔在地上,隨手擦了擦嘴角,厲聲道:“繼續(xù)找!” “找不到鎮(zhèn)南侯,咱們一起掉腦袋!” 周圍士兵打了一個哆嗦,連忙又打起精神來,再次揚(yáng)帆起航,尋找下落不明的鎮(zhèn)南侯。 鎮(zhèn)南侯所乘坐的船只出事的消息很快傳到華京城。 鎮(zhèn)南侯生死不知,天子龍顏大怒,當(dāng)?shù)靥卦偃险堊锏恼圩?,卻平息不了天子怒火,天子親點羽林衛(wèi),在心腹之人的帶領(lǐng)下前往宣州,查探鎮(zhèn)南侯的消息,并下令,若鎮(zhèn)南侯身死,果果則要當(dāng)?shù)毓賳T以死謝罪。 消息一經(jīng)傳出,天下為之震動。 華京城,三清殿。 “好茶?!?/br> 晉王舒服地倚在軟塌上,一聲輕嘆,放下茶杯。 小道士笑瞇瞇地立在他面前,說道:“殿下所求之事,我家主人已經(jīng)做成了。只是不知,我家主人的要求,殿下準(zhǔn)備何時兌現(xiàn)?” “不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