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請說?！标懴媪韽挠袷淖雷由夏昧思垼继t(yī)說一句，陸湘寫一句，如此將一張藥方抄了下來。

    玉漱等她寫好，取了藥方便往御藥房取藥去了。

    “杭太醫(yī)，依你之見，盼夏什么時候能醒？”

    “這就不好說，反正只要醒了，就算是熬過去沒事了。”

    還得等盼夏自己醒來嗎？

    杭太醫(yī)見陸湘露出擔(dān)憂之色，笑道：“姑姑不必?fù)?dān)憂，以我給盼夏姑娘把的脈象推斷，至多明后日她就會醒。”

    “明日？有太醫(yī)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br>
    杭太醫(yī)想了想，欲言又止道：“姑姑，盼夏姑娘這性命是無礙了，只是……”

    “太醫(yī)有話不妨直言?！?/br>
    “她這腿，往后……”

    陸湘心中一沉。

    卻并不覺得意外，挨了實(shí)心板子的人，十個有十個活不了，盼夏若能保住性命，已經(jīng)是萬幸了。

    “多謝杭太醫(yī)，我知道了?！?/br>
    杭太醫(yī)亦是嘆了口氣，收拾了藥箱便推開門，一開門就看見外頭站著個人。

    “你是……”

    陸湘上前，見是雪瑤，便道：“別傻站著，給太醫(yī)讓路。”

    雪瑤懵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讓到一邊，等杭太醫(yī)出了門，方才抬眼看向陸湘：“姑姑?！?/br>
    “進(jìn)來吧?！?/br>
    雪瑤依言進(jìn)了屋，陸湘將房門帶上。

    玉漱住的這間屋子，從前是雪瑤和盼夏住的，上回雪瑤在長禧宮挨了一板子，也是這么趴在榻上，一邊讓盼夏給她上藥，一邊還跟盼夏吵嘴。

    這一回，盼夏挨了板子，卻趴在這里一動不動的，跟死人無異。

    “盼夏，盼夏，”雪瑤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你醒醒啊，別睡了?！?/br>
    陸湘道：“方才太醫(yī)說了，她性命無礙?！?/br>
    “真的？”雪瑤聞言，驚喜地回過頭，卻又難以置信，“姑姑，我聽人說她被沐貴妃打了十幾個板子，在御花園里瞧著跟血人似的，當(dāng)真性命無礙？”

    “是真的，我請了太醫(yī)過來診了脈，說是至多兩三日就能醒?！?/br>
    “那就好，那就好。”雪瑤抹了抹臉上的淚，又問，“姑姑，盼夏那種老實(shí)人怎么會惹上沐貴妃?。俊?/br>
    從前雪瑤和盼夏行走于各宮主子之間，也曾跟沐貴妃打過交道，雖然沐貴妃不會像其他嬪妃那樣好說話，但從來沒有為難過她們。

    “是盼夏帶的小宮女沖撞的，盼夏上前去求情，被沐貴妃遷怒了?！?/br>
    “就算是她帶的人，哪里就至于打成這樣了？這個打法，我看她是跟盼夏有仇！”雪瑤憤憤道。

    “你小聲一點(diǎn)。”

    雪瑤聞言，只低下頭。

    “姑姑，如今盼夏不是敬事房的人，王公公他們會不會……”

    “他們是不想把盼夏留在這里。”

    “那要把盼夏帶回北苑么？住我那里也成，我可以照顧她?！?/br>
    陸湘微微詫異，“住你那里？”

    雪瑤點(diǎn)頭，“我在長信宮自己有個屋，比大宮女的屋子還寬敞些，姑姑不如把盼夏挪到我那里去。從前是盼夏照料我，如今換我照料她。她這模樣，若是交到別人手里，我真的放心不下?！?/br>
    這間屋子是玉漱的，先前事情緊急，陸湘怕在路上就把盼夏的命折騰掉了，只能先把盼夏安置在這里。

    原想著等盼夏醒了再做打算，且委屈玉漱跟別人擠一處，如今雪瑤說要照顧盼夏……她們倆感情深厚，的確使得。

    盼夏雖是長禧宮領(lǐng)頭的宮女，可她腿廢了，往后定然是不能長留宮中的，別人照料一兩日使得，照料久了，恐怕就沒那個耐心了。

    “你在長信宮，別人肯聽你的么？”

    雪瑤點(diǎn)頭：“我是伺候過九爺?shù)娜?，他們待我都挺客氣的，姑姑放心。我照料盼夏，也不耽擱我當(dāng)差，又不是不做事了?！?/br>
    王德全根本不想把盼夏這個禍水留在敬事房，未必會給盼夏行方便，倒不如真安置到雪瑤那邊去。

    更何況，陸湘自己是照顧不來人的，又不能把照顧盼夏的活兒一股腦的扔給玉漱。

    雪瑤既愿意照料盼夏，那是最好不過了。

    陸湘拿了主意，便推開門，果真見小順子在不遠(yuǎn)處晃悠。

    “過來！”

    小順子本來想溜，聽到陸湘語氣不善，只好訕笑著走了過來。

    “姑姑，盼夏jiejie怎么樣了？”

    “放心吧，暫且無事，你叫幾個人抬個擔(dān)架來，把她送回北苑?！?/br>
    小順子聞言大喜：“盼夏jiejie真沒事了？”

    他倒不是虛偽，盼夏是個老好人，跟敬事房上上下下都處得來。今日小順子并非是想趕她，只是王德全下了死令叫他盯著動靜，他這才做這些討人厭的事。

    “太醫(yī)說暫時沒有性命之憂?！?/br>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陸湘見他這般，心里倒是沒氣了，叮囑道：“太醫(yī)過來的事，千萬別走漏風(fēng)聲，否則，沐貴妃可能會遷怒敬事房?！?/br>
    “姑姑放心，我曉得輕重?！?/br>
    小順子說著，飛快地跑出去張羅人手，沒一會兒就領(lǐng)著兩個小太監(jiān)抬了付擔(dān)架過來，手腳麻利地將盼夏從屋里的榻上挪到外頭擔(dān)架上。

    雪瑤見陸湘也要過去，便道：“姑姑不必跟著，今日已經(jīng)奔波勞累，照顧盼夏的事就交給我吧?！?/br>
    “不，我跟著一路過去。若是主子問起，我也好回話。”不把盼夏送到北苑，陸湘實(shí)在無法安心。

    雪瑤見勸不住她，只好點(diǎn)了頭一同往北苑去。

    皇城前往北苑的路，陸湘這兩個月來走了無數(shù)次，卻沒有哪一次像今日這般沉重。

    今日的陽光很好，也很曬，陸湘的額頭上很快就冒出了細(xì)微的汗。

    一行人來到長信宮，雪瑤先上前說話，值守的人倒是很好通融，很快就放他們進(jìn)去了。

    兩個抬擔(dān)架的小太監(jiān)倒是懂得輕手輕腳地，跟著雪瑤往后頭的耳房走去。

    陸湘站在前院，沒有看見洪安，便問：“九爺不在么？”

    值守黃門道：“主子下學(xué)回來就往長禧宮去了?！?/br>
    陸湘不想去長禧宮。

    “那我就在這里等九爺吧?！?/br>
    黃門笑道：“可說不好什么時候回來，咱主子跟六爺親著呢，用了膳不說，時常還要在長禧宮那邊午睡，下午跟著六爺一塊兒下棋說話，用了晚膳可才能回來。”

    “那……”

    “姑姑去長禧宮瞧瞧吧?！秉S門道。

    第52章

    陸湘知道黃門不是在誑自己。

    盼夏安置在長信宮，就算不當(dāng)面向趙謨說，至少也得跟長信宮的總管洪安說一聲。

    洪安是趙謨近身伺候的人，趙謨在哪兒，洪安自然也在哪兒。

    要把盼夏安置在長信宮，需得趙斐和趙謨兩人的同意。眼下長信宮的人給了她幾分薄面先把盼夏搬進(jìn)了雪瑤屋子，但她必得去得趙斐和趙謨的同意不可。

    趙謨也在長禧宮，一道跟他們倆稟明，倒省了她單獨(dú)去見趙斐。

    在心念飛轉(zhuǎn)之間，她已然有了決斷。

    若是宮里容不下盼夏了，這幾日她便帶著盼夏和書稿離開。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決定救了，就得一定救下來。

    陸湘朝黃門說了一聲多謝，轉(zhuǎn)身就出了長信宮。

    頂著太陽，沒走多遠(yuǎn)，便覺得鼻尖上有了汗。

    不行，她臉上涂的膏脂，遇水不化，遇油則會化開，出了汗可不好，陸湘心里一凜，趕忙加快了腳步，一面拿帕子將發(fā)絲和鼻尖的汗略擦了下。

    長禧宮的宮門開著，卻沒有值守的人。

    陸湘在宮門口站了片刻，便往院里走去，這回倒是遇著灑掃的宮女了。

    “姑姑?！遍L禧宮的宮女們都是陸湘認(rèn)得陸湘的。

    “主子呢？”陸湘問。

    “主子去湖邊散步了。”

    又去了雁池么？也是，北苑說著大，其實(shí)也就這么幾個地方可去。

    “方才長信宮的宮人說九爺在這邊？九爺這會兒還在嗎？”

    宮女道：“九爺過來的時候主子已經(jīng)出門了，九爺便說去湖邊找，只是奴婢們都不曉得找著了沒有?！?/br>
    原來是這樣。

    先前到了敬事房，徐醫(yī)女給蘭喜涂過藥之后便叫人把她送回來了，這些小宮女都見了蘭喜的慘狀，聽說盼夏挨了板子，都是真心實(shí)意地替盼夏擔(dān)憂。

    “盼夏沒有性命之憂，如今我讓她在長信宮雪瑤jiejie那邊歇著。”

    “沒事就好?！毙m女們紛紛如釋重負(fù)。

    陸湘心里有些寬慰，盼夏素日待人實(shí)誠，到底結(jié)了這么多的善緣。

    既然趙斐和趙謨都在雁池邊，陸湘過去碰碰運(yùn)氣，遇著哪個就先說一聲。

    今日已是跑得口干舌燥，陸湘向長信宮的宮人討了碗水，路過長信宮時又去奴婢房那邊看了一眼盼夏，雪瑤的屋子果真比玉漱的寬敞些。盼夏依舊閉著眼睛趴在榻上，但陸湘看得出，她比先前已經(jīng)好了許多，正如杭太醫(yī)所言，脈相趨于平穩(wěn)，臉上的神色變得恬靜了。

    陸湘心里稍安，無論如何，自己這一番動靜總算沒有白費(f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