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諸祁把她的腳捂在胸膛前,暖了一會兒腳才給她穿上鞋子。 “來人?!?/br> 聞夢與玉荷以及嬤嬤們聞言走進來。 “照顧好你們娘娘?!?/br> “是?!?/br> “用晚膳時注意些,別叫你們娘娘吃太撐了,看像個小豬似的。” “你才是!”江寶珠抱著肩膀哼了一聲。諸祁的嘴角稍微有點弧度,稍微顫了下睫毛。這可怎么辦,她那樣傻那樣笨,可他偏偏就喜歡她。諸祁心里嘲笑自己,你肯定是著了魔。若是生病,就是病入膏肓,無藥可醫(yī)。 乘風悄悄在殿外候著,諸祁深深地看了寶珠一眼才走出去。江寶珠沒有瞧見他已經(jīng)離開了,把手掌搭在聞夢手掌心里:“聞夢,我餓?!?/br> 她驚覺,自己除了吃就是睡,連女紅繡活也不做。這……難不成諸祁說的是對的?這可不成。 寶珠把眉頭一皺:“聞夢,我的日子是不是太滋潤了些?要不來讀些畫本子解解悶?” 聞夢與玉荷對視一眼,兩個人臉上都帶著偷笑,細聲勸道:“娘娘,還是別想了。您肚子都咕咕叫呢,還是趕緊來用些晚膳吧?!?/br> 第41章 畫本 諸祁臉色有些陰沉,他心底不虞的時候臉部表情十分明顯, 往日里微微上挑的眼尾變得不耐煩, 嘴唇也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乘風走到一片陰影之中, 低聲道:“主子,那邊又傳來了消息。已經(jīng)開始暗自招兵買馬用軍了?!?/br> 諸祁挑眉:“招兵買馬?” 真是新鮮。一個被貶出定北的朝中重臣能在江南此等狎猝之地招兵買馬,狼子豺虎之心躍然紙上。偏偏寧德順還是個不知不覺的愚鈍之人,將自己的訊息大肆宣揚,難道是就在等著踉鐺入獄那日滿朝賊子看他笑話? 諸祁嘲諷一笑,又問:“那人找到了嗎?” 乘風頷首,自然知道諸祁說的那人是誰。他臉上露出幾絲猶豫不決的表情:“目前來看有三個。只是明確的……還未知曉?!?/br> “還未知曉?”諸祁一頓, 臉上表情晦暗不明, 看他一眼:“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風格。” 乘風心中一驚, 連忙開口:“再給屬下三日。不出三日,那人肯定會浮出水面?!?/br> 諸祁轉(zhuǎn)頭不去看他,負手立于高閣之上。此時日薄西山,遼闊蒼茫的大地已被層層暮色籠罩。他的身影隱沒在沉沉的夜色之中,連聲音也變得低沉。 “亂臣賊子?” “五馬分尸的好?!?/br> 諸祁扭頭走下高臺。乘風緊緊跟在他身后,兩人腳步?jīng)]有停頓,直接去了藏書閣。江南又傳過來了個信鴿,鴿子上只有一句話:“魑魅魍魎之輩叩待時機, 待成熟之后露出水面, 便可一網(wǎng)打盡?!?/br> 藏書閣里燈火幽幽, 幾個身著碧色衣衫的丫鬟靜默立在兩側(cè)。諸祁勾唇, 擠出抹冰涼的笑容, 細長的手指挑開燈籠紙罩,將紙條放在跳躍的火苗上。不逾幾時,紙條便已經(jīng)被火舌吞沒,化為了一片灰燼。 江寶珠用完膳后,心里愈發(fā)空虛。倚在美人榻上看桌上擺著的鳶尾花束。鳶尾花被修剪整齊,插在北定青瓷高頸瓶中,淺粉色的花瓣上被撒了幾粒水珠子,折射出幾絲好看的光暈來。 聞夢在一片拿起帕子繡著。江寶珠玩膩了花,就支著腦袋看聞夢繡手帕。一針一線錯綜復雜,沒過多久,那帕子上就活靈活現(xiàn)出兩條白色的鴨子來。 江寶珠揉了揉眼睛:“聞夢,我看你繡的眼睛就疼。你怎么這么厲害呢?這兩個鴨子繡的可真好?!?/br> 聞夢一聽啞然失笑,換了手上的線頭:“娘娘,奴婢手里的帕子上繡的不是鴨子,是鴛鴦。” 江寶珠瞪圓了眼睛:“鴛鴦?” 聞夢臉上早就已經(jīng)紅透了,稍稍點了點頭,把完工的帕子放在身后,裝進了衣袖里。她抬起頭轉(zhuǎn)移話題,細聲道:“娘娘莫不是太乏累了?剛剛不是說想要看畫本子么?若不然奴婢幫您去挑一本?” 江寶珠聞言一笑,擺手:“畫本子要自己去挑才好呢?!?/br> 她眨了眨眼睛,里面燦若星辰。仿佛昏暗的大殿里只有那雙眼睛明亮著了。寶珠乖乖巧巧的坐在榻子上由聞夢披上衣服,才跳下榻子,去書房里挑畫本子。 這東宮的藏書閣自然同別處的不一般,里面藏書極多,數(shù)量龐大,里面按順序擺了十幾架成年男子高的書柜。 書柜里的書亦是有規(guī)矩的,下面的藏書與上面的藏書也不一樣。下面的多是些民間奇聞異事,而上面的都是些朝堂之上的宮野正史。按寶珠那活潑的性子,定是要從下面的民間奇聞異事選些來讀。 寶珠身上的披風是紅色綢子的,那布料光滑順澤,有些來頭。領(lǐng)子上綴著白裘狐氅,擱在下巴上蹭一蹭,感覺又癢又舒服。她低下頭瞧一瞧,念道:“這書都沒有落灰塵。這里是《鄉(xiāng)間野史》,那邊的有《晉桃花源記》,《民間三大奇冤》,聞夢,你說我讀那一本來比較好?” 聞夢自幼時便賣到了江家做丫鬟,根本沒有讀過書,大字不識幾個,她搖頭:“奴婢資歷短淺,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書呢?!?/br> 江寶珠點頭,繼續(xù)在書柜里找。誰知旁邊一個小太監(jiān)卻低聲開口道:“太子妃娘娘。依奴才看來,《鄉(xiāng)間野史》過于放浪,不適合您這樣身份高貴的來讀,輕了您的耳目?!睹耖g三大奇冤》也是記了些難辨是非的舊聞,也是不適合。不如您來看這本《晉桃花源記》,讀起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呢。” 江寶珠抬頭打量他,那小太監(jiān)深深地垂著頭,只能看見個嘴角。江寶珠心里奇怪,驚嘆道:“這些畫本子難道你都讀過?分析起來頭頭是道?!?/br> 小太監(jiān)作了個揖,依舊低著頭答道:“略懂一二。奴才這些小手段難登大雅之堂?!?/br> 聞夢連忙開口:“大膽奴才,太子妃娘娘問你的話,怎么還低垂著頭?懂不懂禮數(shù)?” 那太監(jiān)聞言微頓,勾起嘴角擠出一抹怪異的笑容:“奴才長相丑陋,怕驚到太子妃娘娘?!?/br> 江寶珠忽然就打了個激靈,站起來扯了扯聞夢衣袖,開口道:“別說了聞夢。這里似乎是有些陰冷,還是趕緊拿了畫本子出去讀吧。” 那太監(jiān)陰陽怪氣的語調(diào)也把聞夢驚到了。她點頭,回頭深深地看了那太監(jiān)一眼。太監(jiān)緩緩作揖:“奴才恭送太子妃娘娘?!?/br> 兩個人走到明亮的桌前,又把蠟燭多點了幾盞。江寶珠把手中的畫本子放在桌上,轉(zhuǎn)頭問道:“剛剛那人真是奇怪的很。” 聞夢頸后都出了層細密的冷汗,點了點頭:“娘娘,還是多叫些人來,如何?” 江寶珠小手一揮:“不礙事。清天白日的還能出什么事?你也去挑本書來讀吧?!?/br> 聞夢只是擔心至極的看了眼那怪異太監(jiān)的方向。她看不見的是,那太監(jiān)帽下卻隱藏著一張妖異俊美的臉龐,狹長的眸子勾起,略帶興趣的盯著不遠處讀書的江寶珠。江寶珠心思單純,哪里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人盯上了?只是津津有味的捧著《晉桃花源記》讀了起來。 諸祁在藏書閣中燒了紙條,來到了鳳棲宮里。誰知卻撲了個空,往日里熱熱鬧鬧的美人榻上那人和兔子都沒有了蹤影。 玉荷垂眸立于一側(cè)。 諸祁沒有見到自己想見的人,臉色有些陰沉,開口道:“你家娘娘呢?” 玉荷連忙福身回道:“娘娘用了晚膳后覺得乏味,去書房尋些畫本子來讀?,F(xiàn)在還未回宮呢?!?/br> 諸祁聞言一頓,緊緊的皺眉,轉(zhuǎn)身。 玉荷以及三兩個大宮女恭送道:“恭送太子殿下。” 諸祁直逼書房,直到看見那一團小小的身影才稍稍安心的停下腳步。 聞夢連忙要行禮,諸祁卻暗暗揮手,做出來了個噤聲的手勢。聞夢知曉,悄默聲兒的退下,將殿里所有的人都退到外面。 江寶珠本來就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一讀畫本子就犯困,上眼皮子和下眼皮子像是打架似的怎么也睜不開,剛要去和周公解夢了,身后面忽然撲上來個guntang身子,嚇的她一驚,差點沒有跳起來。 “別怕,是我?!?/br> 諸祁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直接把她的小身板子放在自己腿上,自己坐在椅子上。江寶珠反應過來,擰他胳膊:“做什么呀?” 她的聲音軟儒,撒嬌時有多媚,自己都不知道。諸祁卻像是被勾走了半個身子骨的魂兒,愈發(fā)摟緊,把頭埋在她頸窩里深深地喘了口氣。 “癢死了?!?/br> 江寶珠現(xiàn)在內(nèi)心十分嫌惡諸祁,她長這么大就沒有見過這么粘人,這么喜歡賴皮的人。她又重新拿起桌子上的畫本子,抬眼瞥他:“你不是去藏書閣了?來書房做什么?” 藏書閣也是書房。不過女人家是進不得的。諸祁沒有回答,臉上帶著笑,指尖挑起她的畫本子來看,嘖了一聲:“《晉桃花源記》,我的珠珠長大了,讀這么厲害的書呢?!?/br> 江寶珠打掉他做亂的手指,心中想著,我什么時候都是長大的。她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哈欠,小聲道:“唔……越讀越想睡?!?/br> 諸祁輕輕的吻她臉頰:“你可不能睡?!?/br> 他心底做惡,掐了掐她的腰,低聲道:“去,給我挑本書?!秾毴A經(jīng)》,《延華經(jīng)》一類的經(jīng)文,讀給我聽聽?!?/br> 江寶珠不耐煩,推他的手:“你怎么不自己去拿呢?” 諸祁輕聲咳嗽一聲,挑了挑眉:“珠珠不去拿,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事情。就像昨天看的畫本子那樣,兩個人在書房……” 江寶珠聽見諸祁這樣說,大聲道:“你別說了!我去拿!” 她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耳朵,臉上紅撲撲的,走到架子前找了本《寶華經(jīng)》,嘴里嘟嘟囔囔:“就知道欺負我……” 諸祁輕笑,一只手支起下顎。視線一刻不離的黏在寶珠身上。她腰那樣細,觸感銷魂極了,動情至極時胸.前都是泛著粉紅色 ,一副我見猶憐的勾人相貌。若是在以前,那些禍國殃民的美艷妖精也不過如此,想到這里諸祁心里又感嘆,還好她是他的。完完全全屬于他,沒有什么人可以搶走。 江寶珠拿了書,轉(zhuǎn)身扔給諸祁。 第42章 側(cè)妃 諸祁依舊慵懶的支著頭, 稍稍歪頭看過去去, 擠出來了個笑容:“珠珠, 我眼睛酸澀, 疲憊的很。你就不能給我讀幾句嗎?” 江寶珠冷哼一聲:“我眼睛也酸。你自己在這里讀吧,我要回寢殿里歇息了?!?/br> 諸祁哦了一聲, 微微皺著眉頭, 風輕云淡道:“珠珠,你若是從書房中離開了, 明日小白指不定就會變成咱們用膳時的一道油燜兔腿了。” 江寶珠聽見這句話, 腳步直直的停下了。她難以置信的抿著唇角,驚訝道:“你……” “我怎么了?” 諸祁帶著笑容挑眉反問。 江寶珠說不出話來, 跺了跺腳,心里又怯怯的怕惹怒他, 走了兩步從桌子上拿起那本《寶華經(jīng)》,又輕輕的踱到一旁,離諸祁有兩三步遠。 諸祁輕輕嘆了口氣, 低聲誘哄一般的說道:“珠珠, 過來, 來我懷里?!?/br> 江寶珠右邊眼皮跳了跳。 她心里咯噔一下子, 總是心慌。但是胳膊拗不過大腿, 還是磨磨蹭蹭的坐到了諸祁懷里。 她身上甜蜜的, 香香的氣息一直往鼻尖里鉆。她又軟, 全身沒有一根硬骨頭, 抱在懷里怎么揉搓都可以, 諸祁怎么會不喜歡抱著她呢? 江寶珠心底發(fā)虛,稍微不自在的動了動,咳嗽了一聲,板著臉問道:“現(xiàn)在小白沒事了吧?!?/br> 諸祁眼底滿是笑意與愛意,鋪天蓋地的要將她淹沒。他輕輕的挑起一抹發(fā)絲握在手掌心里,輕輕嗅了嗅才開口:“小白不會有事?!?/br> 寶珠收回視線心底打鼓,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心虛發(fā)怯。她打開經(jīng)文,被那細密的字體恍花了眼睛,小聲嘀咕:“怎么這么多字?有些字我都不認識!” 《寶華經(jīng)》是前朝一得道高僧所作,據(jù)傳聞那高僧作下此篇經(jīng)文后便入定了,得道生仙。 江寶珠稍微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挺直腰板:“那我念了?如果有我不會讀的字,你可不要生氣?!?/br> 諸祁只是慵懶的撫摸著她的脊背,一下一下,從肩膀蔓延到腰窩。他點頭回答:“當然,我什么時候朝珠珠生過氣呢?” 江寶珠咽了咽口水,開始小聲讀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祇桓精舍。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br> 她讀第一句時諸祁就受不了了。心里像是遭了螞蟻啃咬,蝕骨奪心。 江寶珠小心翼翼的壓著嗓子,聲音嫩的出水。兩條細細的眉頭也是一皺一皺的,眼尾上挑,帶著些許紅潤,像是狐媚子一般的妖精,偏偏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多勾人,這樣嚴肅的《寶華經(jīng)》在寶珠嘴里讀出來,都帶著幾絲軟儒,媚骨天成似的。 諸祁心里輕輕喟嘆一聲。 想要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