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他迷迷瞪瞪地看了眼窗外密布的烏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才撐著床坐了起來,看了眼時間,上午十一點,可是外面壓低的黑云與伴隨著閃電的驟雨,讓他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安安靜靜的在床上坐著緩了會神,才慢吞吞地爬下床,進浴室沖了個澡,將一身酒氣沖去之后,他才覺得清爽許多。 昨天其實沒有喝多少,按照他原來的酒量,根本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沒想到,原主這具身體的酒量竟然這么差,不過幾杯白酒下肚,腦袋就暈乎乎的了。 看來以后,還是要少在外面喝酒了,宋暄和遺憾地嘖了一聲,擦著頭發(fā)下了樓。 走到客廳,發(fā)現(xiàn)平時不是在房間看書就是不知道在搗鼓什么的蕭淵穆竟然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他不由詫異的挑了下眉,還沒來得及說話,無意間掃過電視屏幕的目光停頓下來。 “——這張照片雖然模糊,但是我們可以看到柳影后正在與一位男士喝酒,兩人的手勢十分曖昧,大約是古時結(jié)婚的交杯酒姿勢,還有傳言指出,這位s公子并不是第一次深夜探班柳絮,他們也曾同出入一家酒店?!?/br> 電視里出現(xiàn)了兩張酒店名字打碼的模糊照片,宋暄和定睛一看,不就是他撞破柳絮與宋國超開房那次,沒想到這娛記忽略宋國超,拍了一張他在前臺巡視的照片,和一張柳絮帶著口罩走進電梯的照片,就硬將他們湊一起了。 宋暄和倒是不怎么生氣,反而有些好笑和期待,好笑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不論在哪個世界,看圖說故事都是娛樂媒體從業(yè)者必須掌握的生存技能之一,期待則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宋國超看到這則新聞是什么表情。 大概,這時候宋國超就已經(jīng)在罵他了。 他眼里壓著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走到沙發(fā)邊坐下,聽到窗外堪比潑水的雨聲,將腿往沙發(fā)一盤,抓起一個抱枕剛準備拿著手機打游戲,就見蕭淵穆站了起來。 宋暄和抬眼看去,與蕭淵穆的視線在空氣中相撞,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覺得蕭淵穆此時的眼神比外面還要狂風驟雨。 然而,蕭淵穆只是睨他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沒有一絲停留。 宋暄和有些莫名其妙,拿著手機想了一會,發(fā)現(xiàn)大佬的心思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夠勘破的,遂也懶得再想,左右不過是塑料演員情,日后也就是追殺與被追殺的關(guān)系,猜透了也無法改變,就不必浪費腦細胞了。 樓下的宋暄和沒心沒肺地打游戲,樓上蕭淵穆卻洗了三遍冷水澡才壓下心中的戾氣。 蕭淵穆站在床邊,看著窗外烏壓壓的天空,覺得剛剛散去的沉悶與陰郁好像又深了一點,他眸光沉沉,突然很想吸煙,然而身子卻沒有挪動半分,只是挺直背脊站著。 他知道,有些什么不一樣了。 他毫不懷疑,最初的他對宋暄和絕對是不耐厭惡的,可是現(xiàn)在,他也不確定自己對宋暄和是個什么想法了。 不是喜歡,也不再討厭,可也難以當做不必在意的普通人相處,現(xiàn)在的宋暄和,與他來說,是一種復(fù)雜的,難以用單個詞語描繪的存在。 有一種奇怪的,難以捉摸的,甚至說根本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東西,沒有絲毫預(yù)兆的出現(xiàn)在他的心底,像是突破迷霧的光線,又像是誘惑游人跌落谷底的蜃樓,說不清好壞,卻如同蠶絲,一絲絲纏繞,讓他掙脫不得。 這種情緒來的猝不及防又莫名其妙,沒有絲毫征兆,他有些不知所措?yún)s并不排斥,相反,他還因此生出些許好奇,好奇這種情緒的原因,也好奇這種情緒會如何發(fā)展。 既然無法掙脫,那么就拭目以待。 …… 宋暄和打完一局游戲,抬頭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十二點多了,肚子適時地叫了起來,饑餓感隨著一聲聲叫喚一層層加重,讓他突然來了膽氣,決定上樓叫蕭淵穆做飯。 反正日后都要得罪他,現(xiàn)在先享享口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算賺到了一點。 站在蕭淵穆房間門口,手剛剛抬起,還沒來得及敲門,房門便被拉開,蕭淵穆垂眼看他,淡淡道:“餓了?” 宋暄和愣了一瞬,才后退一步,抱胸道:“你怎么這時候還不做飯?!?/br> “想吃什么?” 宋暄和這時候是什么都想吃,可是考慮到冰箱里的食材,他還是沒有為難蕭淵穆,直接道:“雞,左宗棠雞?!?/br> 蕭淵穆略一頷首,淡聲道:“行?!?/br> 宋暄和實在是很餓了,在廚房里隨便找了點能填肚子的東西吃了點,又不敢多吃,蕭淵穆的做菜的手藝值得他留著肚子等待。 蕭淵穆做飯很快,不過半小時,三道菜就已經(jīng)端上了桌,而宋暄和,早已經(jīng)坐在餐桌邊眼巴巴地等待了。 宋暄和即便是餓,吃飯時也慢條斯理,一點點細細咀嚼食物,仔細感受著食物的味道。 快吃完時,蕭淵穆突然道:“你打翻桌子上那天,水煮魚沒有在桌上,事后我把它放在冰箱里了?!?/br> 宋暄和夾菜的動作一僵,然后十分自然地加了塊雞rou放進嘴里,咽下去才抬眼去看蕭淵穆,表情茫然:“是嗎?” “是。” 宋暄和眨眨眼,狀似思考的蹙眉,然后道:“我不記得桌上有沒有水煮魚了。” 蕭淵穆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不咸不淡:“第二天早上,冰箱里的水煮魚不見了?!?/br> “還有這種事?”宋暄和一臉驚訝,無辜道:“可能是早上清潔的阿姨倒了吧?!?/br> “裝水煮魚的碗也不見了?!?/br> “可能是被阿姨拿走了?”宋暄和恍然大悟,“可能是她拿去自己吃了?!?/br> 蕭淵穆淡淡瞥他,“是嗎?” “有可能?!彼侮押蜕酚衅涫碌貒K了一聲,道:“估計是看著覺得很不錯,就自己拿去吃了。” 蕭淵穆放下筷子,不再多說,恢復(fù)了平時的高冷。 宋暄和暗暗松了口氣,慶幸自己機智,并且甩鍋及時,要是讓蕭淵穆知道他半夜爬起來把那碗水煮魚片吃了,還因為不會洗碗直接將碗扔了毀尸滅跡,那他以后演起囂張跋扈的二世祖來,哪來的說服力? * 周一,出乎意料的風平浪靜,下午五點半。 宋暄和掐著點等在了風投部的門外,有人陸陸續(xù)續(xù)的走出來,見到他也不覺得奇怪,都笑著與他打了招呼,語氣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拘謹。 沒多久,蕭淵穆就走了過來,看到他淡淡道:“走吧。” 兩人剛準備離開,就聽到一人急哄哄的叫著:“小宋總!小蕭!” 宋暄和轉(zhuǎn)臉,瞥到蕭淵穆眼里一閃而過的不耐,卻還是問道:“什么事?” “是這樣的?!蹦侨宋餮b革履,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笑瞇瞇道:“今天是我們風投部聚餐的日子,小蕭下午說不去,但是我覺得吧,這也是小蕭進入公司的第一次聚會,直接推了同事難免在同事心里留下不太合群的印象,而且多和同事接觸一下,對以后的工作也有好處不是?而且小宋總?cè)绻惨黄穑f不定還能鼓勵一下大家,讓大家對公司多一點激情?!?/br> 即便去參加聚餐是必走劇情,宋暄和還是挑了挑眉,冷淡道:“我倒是不知道,我一個市場部的,和你們風投部一起吃飯還能鼓舞員工士氣?” 眼鏡男噎了一下,臉上笑容卻沒有絲毫變化,道:“既然不鼓舞士氣,那小宋總作為家屬也是能夠出席的?!?/br> 到底能夠混到管理層的,沒有一個不是人精,他這樣一番話,如果宋暄和與蕭淵穆是真的談戀愛,就無論如何也不好拒絕了。 然而,他和蕭淵穆不是談戀愛,也不能拒絕。 所以宋暄和也不再為難風投部的項目經(jīng)理,笑了笑道:“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們就去吧。” 等宋暄和三人到的時候,包間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烤rou店里煙霧繚繞,rou類發(fā)出滋滋的響聲,有種別樣的熱鬧感。 見到他們走進來,大部分人都有些驚訝,機靈的已經(jīng)起身騰出了位置,道:“小宋總,小蕭,張總,你們坐這?!?/br> 宋暄和也不客氣,拉著蕭淵穆便在兩張單獨的位置下落座,很快便有新的碗筷上來,甚至還有人將剛剛烤好的食物夾到一個碗里,遞給他們。 “不用?!彼侮押蛿[手拒絕了遞盤子過來的女生,抬著下巴指了指蕭淵穆道:“我吃他烤的?!?/br> 眾人表情微變,眼神曖昧起來,還有男同事笑嘻嘻道:“理解理解?!?/br> 蕭淵穆淡淡看他一眼,氣定神閑地卷起衣袖,拿過烤rou的夾子和剪刀,幫他烤rou,每烤好一塊就放進他的碗里,熟度適中,還搭配素菜。 宋暄和見狀皺了皺眉,他怎么覺得蕭淵穆好像沒有生氣的樣子,畢竟原著里描寫的可是蕭淵穆當時就冷了臉。 不過,蕭淵穆平時臉上就沒什么表情,將喜怒不形于色掌握的極其純熟,他看不出他的表情變化也很正常,畢竟這位大佬本來就十分善于忍耐。 只是,希望等他做完還能繼續(xù)保持這樣不動如山的好習慣。 作者有話要說: 宋暄和: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還不能打我的模樣。 蕭淵穆:我不想打你,只想…… 第11章 十一個大佬 一群成年人聚餐,吃烤rou怎么會不喝酒,本來因為宋暄和的到來而稍顯拘謹?shù)臍夥?,隨著幾杯酒下肚也漸漸熱烈起來。 有同事見到蕭淵穆一直在烤rou,拷完全部都放到了宋暄和碗里,自己卻一塊沒吃,不由大著膽子調(diào)侃了一句:“小蕭與小宋總的感情真不錯?!?/br> 宋暄和剛咽下一塊rou,聞言用余光去瞥蕭淵穆的臉色,發(fā)現(xiàn)他表情并沒有怎么變化,這才收回視線,笑道:“羨慕?。俊?/br> 沒料到宋暄和會回話,那人頗有些受寵若驚,擠成一團的笑臉里帶著諂媚的親近:“小宋總和小蕭的感情這么好,我們當然羨慕?!?/br> “羨慕你也找個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唄?!彼侮押秃攘丝诰?,懶洋洋的笑著。 見到有人起頭搭話,而宋暄和也不像他們想象的那么高高在上,反而十分平易近人的開著玩笑,其他幾人膽子也大了些,畢竟能夠和公司太子爺打交道的機會可不多,就算不能給宋暄和留下什么印象,能夠多說一句話也挺有面子。 于是,前面那人話落,后頭就有人借著前一個話題做切入點,道:“我見小蕭都沒怎么吃,小宋總也不心疼呀。” 宋暄和睨了那人一眼,臉上笑意不變,語氣卻帶著身份所施加的壓力:“我不心疼你心疼?” 那人表情一僵,沒想到宋暄和脾氣說變就變,訕笑道:“都怪我這人平時就口無遮攔,是我說錯話了,自罰一杯!希望小宋總不要見怪?!?/br> 不等他拿起酒杯,宋暄和就緩和了語氣,笑道:“罰什么酒,你沒說錯,我當然心疼?!?/br> 說完,他夾起碗里的一塊rou,遞到蕭淵穆嘴邊,彎著眼道:“啊——來吃一塊,省得別人都說我不心疼你?!?/br> 一桌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了這邊,蕭淵穆沒有張口,只是冷淡地看著宋暄和的眼。 宋暄和知道蕭淵穆不會吃,不僅如此還會因此直接離席,到時候他就要因為蕭淵穆不給面子而發(fā)火,然后當著眾人的面拉住蕭淵穆,并且強硬的將烤rou塞進他的嘴里。 宋暄和還在等著蕭淵穆直接走人,就感覺筷子一輕,抬眸一看,才發(fā)現(xiàn)蕭淵穆竟然神色淡然地吃下了他遞到他嘴邊的那塊rou。 宋暄和驚訝地睜大了眼,提高聲音在腦海里道:【蕭淵穆竟然把這塊rou吃了!劇情里可不是這樣的!】 【我看見了?!慷芬灿行┎幻靼?,但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畢竟書是書,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現(xiàn)實里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總有可能發(fā)生一些偏差,所以它語氣很平靜:【這種事情很正常,蕭淵穆雖然是書里的角色,但這個世界卻是真實存在的世界,任何事情都可能導(dǎo)致偏差,不過為了順應(yīng)實際情況,你不需要走發(fā)火劇情了,直接再賽一塊烤rou給他就行,記得用手?!?/br> 聽到二狗不以為然的聲音,宋暄和也放下了心里的詫異,其實他平時也不是容易一驚一乍的人,只是這是蕭淵穆第一次沒按照劇情走,讓他覺得十分突兀,而且由此生出了一種陌生感。 就仿佛,本來還十分單薄片面的人像,突然變得立體真實起來,像是眼前的世界突然從虛擬向現(xiàn)實融合,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頭暈?zāi)垦5幕秀备校餐蝗婚g意識到蕭淵穆并不只是小說里的一個角色,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實實在在的人。 蕭淵穆慢慢咀嚼著嘴里的rou,視線一刻也沒有從宋暄和身上移開,將他的表情變化完整的看進了眼里,從最初那似乎打破了他的預(yù)料的驚訝表情,到明明是在看著他可視線卻仿佛穿透了他在看著別的什么的東西的陌生眼神,再到現(xiàn)在,他眼里迅速劃過的那抹忌憚。 剛剛那么幾秒鐘,宋暄和想了些什么,讓他對他的防備心又重了一重。 事實上,從在福利院見到宋暄和時,他就感覺到了宋暄和對他藏得極深的防備,當時想到兩人身份的差距,他還以為這是錯覺,但住在一起之后,卻讓他確定了自己的直覺。 而且,通過觀察,他很快發(fā)現(xiàn),宋暄和對他看似親密,實則只是浮于表面,可若說他對他防備重重,有時候又總是會露出毫不設(shè)防的模樣。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宋暄和并不是真的喜歡他,就連膚淺的,僅僅只是對皮相的喜歡,都沒有。 蕭淵穆垂下眼,若不是喜歡,那么宋暄和接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暄和回過神來,就見蕭淵穆低垂著眼,已經(jīng)吃完了嘴里的rou,掃過他不算濃密的纖長睫毛,宋暄和一鼓作氣,直接拿起生菜再次包了塊五花rou塞進他的嘴里,動作流暢且迅速,看得圍觀的眾人目瞪口呆。 蕭淵穆抽了張紙,抹去嘴邊粘上的醬汁,冰涼的視線落在宋暄和的臉上,一時間無人說話。 幾秒后,有人干笑幾聲打了個圓場道:“還說小宋總不心疼小蕭,這夾塊rou都要仔仔細細將五花rou刷好醬,這還不心疼怎么才算心疼?!?/br> 這話一出,其他幾人仿佛看到了緩解尷尬的解藥,連忙你一句我一句附和起來,昧著良心將宋暄和與蕭淵穆夸成了恩愛情侶的典范,連早生貴子這種話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