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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禍國·式燕在線閱讀 - 第20節(jié)

第20節(jié)

    看到這幾條蟲子后,再看這滿室的花卉,便再也不覺美麗了,真不知枝葉下都藏著什么。

    屋子中央有塊大青石,傳來涔涔流水聲,方宛想起賣舞水蝶給她的那個人叮囑過一定要將蝴蝶養(yǎng)在水邊,當即快步朝青石走去。

    走得近了,見石頭中央有一凹槽,水聲正是從此而來,不知底下做了什么機關(guān),竟能令凹槽里一直蓄滿流水。

    方宛連忙取出匣子,正要打開,身后傳來一連串急匆匆的快跑聲,緊跟著,一個人撞了過來。方宛往前一倒,匣子“啪嗒”落地。

    那人穩(wěn)住身形后忙過來扶她:“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兩人四目相交,各自驚呼出聲:“怎么是你?!”

    只見那人一身灰衣,頭戴斗笠,也做男兒打扮,卻是謝長晏。

    方宛見她出現(xiàn)在此地已經(jīng)很吃驚,更吃驚于她竟然也女扮男裝!這是什么情況?謝長晏不是應(yīng)該被拖在路上了嗎?

    不過此時容不得她多想,方宛連忙撿起地上的匣子,打開蓋子一看,差點沒暈過去。

    只見里面裝著一只黑底紫紋的蝴蝶,翅面墨藍,近身體的地方各有一道由淺至深的白色波紋,就像流星劃過夜空,色彩之美,難以言表!

    ——卻是一只死蝶。

    方宛戳了戳蝴蝶的觸角,蝴蝶一動不動,她急得搖晃翅身,蝶面上的藍紫色粉末頓時抖了她一手。

    謝長晏見此情形也是一驚:“我、我碰死的?”

    “你!你……”方宛氣得暈了過去。

    “喂!來人??!不好了,方姑娘暈倒了——”謝長晏連忙叫道。

    馬車在道旁停了許久。

    久到負責監(jiān)視的小販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最后推著一車橘子試探地朝馬車走過去。

    車內(nèi)依舊偶爾會傳出貓叫,車簾飄拂間也能看見一角紅衣。

    然而,當他推著板車從馬車旁擦身而過后,冷汗一下子從額頭滑了下來!

    他看見了車內(nèi)的景象——

    跟鄭氏并排坐在車內(nèi),肩膀上還蹲了一只小黃貍的人,不是謝長晏,而是穿了她的紅衣的孟不離!

    謝長晏有些不安地站在執(zhí)明殿中。

    第26章 皆是造化(3)

    燕國的王宮有四大主殿,引用四方四靈之名,分別是孟章、監(jiān)兵、陵光和執(zhí)明。其中孟章殿是最大的宮殿,也是文武百官早朝的地方;監(jiān)兵殿是心腹大臣日常辦公的地方;執(zhí)明殿是書房,也用于私下召見大臣。而陵光殿不知何故封閉已久,很少開啟。

    之前方宛昏迷,謝長晏呼救,首當其沖進來的是吉祥。吉祥立刻招來宮女將方宛抬到了最近的書房,也就是執(zhí)明殿,然后將她也請了進來。

    謝長晏打量書房,心頭微震。因為,這簡直就是知止居書房的翻版,裝飾風(fēng)格一模一樣,幾讓她生出一種還在家里的錯覺。

    不多時,太醫(yī)急匆匆地趕來了,為方宛把脈。隨即,一個彌勒佛般的胖老頭也在吉祥的引領(lǐng)下走了進來。聽吉祥稱呼他太傅大人,謝長晏不禁多看了他幾眼——此人就是風(fēng)小雅的父親嗎?幸好兒子像娘!

    奇怪,為何要請?zhí)祦??這種時候,不應(yīng)該第一時間稟報陛下嗎?

    似看出她心底疑惑,吉祥對風(fēng)樂天道:“陛下一早去給太上皇請安了,這會兒還沒回來。臨行前交代若有什么意外事件,只管請?zhí)底鲋??!?/br>
    原來陛下不在宮中,而是去了萬毓林的竹屋啊。

    謝長晏心中微松口氣。第一次入宮就惹出這等禍端,真是無顏見燕王啊。幸好讓風(fēng)大人來處置此事,實在不行,去求求師兄看看有沒有什么解決之法。

    風(fēng)樂天聽了吉祥的話后,還沒說話,就見薈蔚郡主嚷嚷著沖了進來:“宛宛怎么了?怎么了?”

    薈蔚郡主身后,還有一隊宮婢,擁簇著一位衣飾華麗、儀容高貴的中年美婦人。

    風(fēng)樂天向那女子行禮:“長公主殿下?!?/br>
    “聽說宛宛暈倒了,怎么回事?”長公主銳利的目光輕轉(zhuǎn)間,毫不偏差地投向了一旁的謝長晏。

    早已詢問過事情經(jīng)過的吉祥如實答道:“方姑娘在蝶屋中遇到了謝姑娘,謝姑娘不慎將她手中的匣子撞落在地,方姑娘再打開匣子,發(fā)現(xiàn)里面的蝴蝶死了?!?/br>
    薈蔚郡主本在榻旁看望方宛,聽到這里立刻回身沖到謝長晏面前:“你弄死了宛宛的蝴蝶?”

    謝長晏一愣。

    薈蔚郡主怒斥道:“你可知那蝴蝶是宛宛費了多大力氣弄來的嗎?你可知她有多重視那只蝴蝶?你是故意的對吧?你怕自己的禮物會被舞水蝶比下去,又見不得宛宛在陛下面前出風(fēng)頭,所以故意弄死她的蝴蝶!”

    謝長晏睜大眼睛,一時無語。

    長公主淡淡道:“薈蔚,不得失禮。”

    “不是啊娘,我不能眼睜睜看她欺負宛宛啊!你看宛宛,都被她氣成什么樣子了!”薈蔚郡主說著又回到榻旁,抓著太醫(yī)的手臂追問道,“太醫(yī),宛宛怎樣了?可還有救?”

    太醫(yī)一臉尷尬地答道:“那個,這位姑娘只是一時氣血上涌,并無大礙……”

    “那她為何還不醒?”

    “這個……”太醫(yī)擦汗。

    薈蔚郡主本就在宮門口壓了一肚子氣,至此趁機發(fā)作在了謝長晏身上:“總之此事絕對不能善罷甘休!太傅大人,表哥不在,一切靠您了,您可要為宛宛做主啊!”

    “這個……”風(fēng)樂天沉吟了起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時謝長晏終于開口,一字一字道:“我沒有欺負她。”

    “你說什么?”薈蔚郡主立刻扭身瞪她。

    謝長晏的手在袖子里緊了緊,但還是把話又說了一次:“此事只是一場誤會。我絕無欺人之心。”

    “你!”薈蔚郡主還待說什么,就在這時,只聽軟榻那邊嚶嚀一聲,方宛悠悠醒轉(zhuǎn)。

    薈蔚郡主當即大喜:“宛宛,你醒啦?快,你快給大家講一講,謝長晏是怎么弄死你的蝴蝶的!”

    方宛睜開眼睛后,掃視四下,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掠過。在跟長公主目光相對時,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方宛最終看向風(fēng)樂天,眼眶立刻一紅,當即推開太醫(yī)起身撲到風(fēng)樂天身前:“太傅大人!”

    “方姑娘快快請起,這是做什么?”

    “方宛無能,連自己的匣子都看管不好,竟讓作為壽禮的蝴蝶在陛下壽誕之日死了,冒犯天威,萬死難辭其咎!”方宛一邊說著,一邊跪了下去。

    謝長晏的心跟著一沉。

    之前薈蔚郡主罵她時,雖然話難聽,但還有辯駁之力??蛇@方宛一醒來,就把話題往“天子壽誕壽禮死亡”上引。如此一來,罪名何止重了十倍!

    一時間,連吉祥看謝長晏的眼神里,都帶了些許擔憂。

    風(fēng)樂天嘆了口氣,去扶方宛道:“此乃意外,非你之過,何罪之有,快起來。”

    “不不,方宛實在愧對陛下,無顏起身?。 狈酵鹧诿娑?,就是不起身。

    風(fēng)樂天無奈,看向長公主:“長公主,你看——”

    長公主沉吟道:“此事確實難辦,不如請陛下回來斷奪吧?!?/br>
    薈蔚郡主揚眉:“表哥還沒回來?壽宴馬上開始了??!”

    吉祥連忙道:“奴婢已派人去告知此地發(fā)生的事了,想必陛下很快就能回來?!?/br>
    大殿之內(nèi),除了方宛的哭泣聲外,眾人都不再說話,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個聲音道:“鶴公。”

    謝長晏眼睛一亮——師兄!他來了!

    “太傅和長公主在書房內(nèi),還有謝姑娘和方姑娘……”門外的太監(jiān)似在對風(fēng)小雅描述屋內(nèi)的事情。

    謝長晏眼巴巴地望著門外,只盼風(fēng)小雅趕緊進來救她。只要他出現(xiàn),肯定能力挽狂瀾,解她困窘。

    然而,風(fēng)小雅遲遲沒有進來。

    最后,門外的太監(jiān)揚聲道:“如此鶴公慢走?!?/br>
    謝長晏驚了,當即就要沖出門叫住風(fēng)小雅,還沒跑到門邊,就被薈蔚郡主一把拖住了手臂:“想跑?”

    謝長晏一個振臂,從她手中滑脫。薈蔚郡主挑挑眉毛,當即欺身再上。

    謝長晏擅騎射,但并未學(xué)武,之前不過仗著身手靈活和出其不備,薈蔚郡主卻是會武功的。因此,薈蔚一追,就再次扣住了她的手腕,眼看薈蔚郡主雙手一折,就要卸掉她的關(guān)節(jié)時,一聲音響起——

    “不可!”

    與此同時,一截衣袖拂來,將薈蔚郡主生生推開,卻是吉祥。

    而出聲之人,則是風(fēng)樂天。

    風(fēng)樂天沉聲道:“執(zhí)明殿中不得動武,還請郡主三思?!?/br>
    薈蔚郡主氣得夠嗆,又不敢違抗,當即反手“啪”地打了吉祥一耳光。吉祥沒有躲,硬生生地挨了那一下。

    長公主立馬變色:“薈蔚!”

    薈蔚郡主也沒想到吉祥會不躲,一時失控打了表哥的寵臣,心中正在懊惱,再被母親一吼,當即悻悻然地跺了下腳,回到方宛身旁去了。

    謝長晏站在門邊,心中卻是一片茫然。

    師兄知她身處困境,竟選擇了拂袖而去置身事外。為什么?明明上次同去竹屋喝湯時還其樂融融的,怎么突然就翻臉了呢?

    再看廳中眾人,都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一時間,脊梁骨如被無數(shù)根手指戳著,雖未真到眾口鑠金的地步,卻也著實讓人戰(zhàn)栗難安。

    于是內(nèi)心深處,便有一株名叫“倔強”的小芽顫顫地伸出了頭。

    難道我謝長晏就非要依仗風(fēng)小雅不可嗎?沒了他,就任人陷害逼迫毫無反手之力嗎?那我之前所學(xué)豈非全喂給了狗?如何對得起五伯伯的教導(dǎo)?

    謝長晏深吸口氣,走到風(fēng)樂天面前行了一禮道:“太傅大人,我有話要說?!?/br>
    風(fēng)樂天并不意外,反而笑了一笑:“請說?!?/br>
    “我行為冒失,撞了方姑娘,確屬事實。但那蝴蝶,未必是因我而死?!?/br>
    此話一出,方宛一臉錯愕,薈蔚郡主更是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眾所周知,舞水蝶產(chǎn)自程國,因其艷美,趨之者眾。然而,此蝶極難飼養(yǎng),一旦離境,紛紛夭折,故而數(shù)目稀少,很是珍貴。迄今為止,尚無在別國還能存活的先例。”幸好謝懷庸之前給她講陛下時連帶著講解過蝴蝶,這會兒竟真派上用場。

    薈蔚發(fā)出一聲冷笑:“好?。∧闶钦f宛宛帶到宮里來的本就是死蝶?”

    方宛連忙反駁:“如此欺君之罪和大不敬之罪,借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啊!這蝴蝶是活的,臨上車前我還打開看了一眼?!?/br>
    謝長晏追問:“那么,進蝶屋后,你看了嗎?”

    “我正要打開,就被你、被你……”

    “那就是進屋之后,不能證實它還活著。也許,就是進屋之時死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