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圓身旁的粘人紙對自己的未來無知無覺，還在親昵地貼著她。

    沉默片刻，白圓低下頭說：“它太可憐了。”

    她沒辦法傷害對自己抱有好感與善意的生命，哪怕它只是一張紙。

    貍花崩潰了，在樹上遠(yuǎn)遠(yuǎn)地喊：“小白你看看它，看看它再做決定?！?/br>
    秦棋只想吃飯，看他們磨磨唧唧不干正事，有點煩了，伸手將紙人從白圓身上撕開，扯起它就往火堆里丟。

    “等一下！”白圓慌忙拉住紙人，不忍道：“我覺得可以了，我能接受它了。”

    秦棋撒手，紙人高興地蹦到白圓身上，歪七扭八的紅色鬼臉正對白圓的雙眼。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還是燒了吧?！?/br>
    第32章

    小黃最終留了下來。

    店里的人發(fā)現(xiàn)它只要不在晚上出來, 看著看著就習(xí)慣了它的樣子, 除了膽子最小的貍花。

    自打小黃出現(xiàn)，貍花的窩就從后院挪到了文莖樹, 小黃一出現(xiàn)，貍花必定不見蹤影，直到白圓帶紙人離開。

    而白圓在琢磨怎么讓小黃發(fā)揮出嚇人以外的價值。

    后院與雜貨店之間的門白天絕對不能打開, 不然紙人會偷溜進(jìn)店里找mama。

    有次狡進(jìn)出后院忘了關(guān)門，店里全是客人, 小黃半個身子已經(jīng)出來了, 幸而白圓及時發(fā)現(xiàn)給它塞了回去。

    小黃委委屈屈, 白圓膽戰(zhàn)心驚。

    它要是“越獄”成功, 雜貨店一定能再次沖上熱搜, 詞條就是網(wǎng)紅雜貨店鬧鬼。

    后來店里最靠譜的于光出手給小黃施了幻術(shù), 以白圓為樣板, 將黃紙人變成了她的模樣。

    兩個姑娘面對面站立，長相一模一樣, 只是小黃右眼角下多了一條淺淺的紅痕垂到脖子, 普通人看不出來它和正常人有什么區(qū)別。

    小黃換上小白的臉之后，恐怖效果大打折扣，那胎記一樣的痕印為白圓甜美的臉添了一絲妖冶。它像是櫥窗里暗黑系的娃娃, 擁有瓷白的肌膚和僵硬的面部表情，不會哭也不會笑，世間的悲喜與它無關(guān)。

    它雙目空洞無神，只在見到白圓時, 眼睛會微微放大，然后機(jī)械地勾起嘴角，表示它很興奮。

    “感覺差了點什么，”白圓摩挲下巴，踱步觀察著小黃2.0，提出她的建議：“小黃臉上的痕跡可以消掉嗎，還有表情太僵硬了，顧客可能接受不了。”

    于光白了她一眼說：“你想想它之前的樣子，再看它現(xiàn)在的模樣，還有意見嗎？”

    回憶過那張驚悚的紅紋黃紙臉，白圓停住挑刺的話，向于光豎起大拇指：“非常完美?！?/br>
    第二天白圓把新鮮出爐的白小黃帶去店里，手把手教它取貨裝貨發(fā)快遞。小黃外表木訥，做事卻很麻利。白圓教它的東西一遍就能學(xué)會，早上它還會去菜地收菜，有小黃在，白圓的工作量減少了大半。

    輕松地度過一天，白圓再看小黃滿眼都是喜愛，甚至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我能再畫一個小黃二號出來嗎？”

    貍花窩在她手邊炸毛：“不能?！?/br>
    于光納悶道：“天師的紙人竟然有這么厲害，黃紙人除了不會說話，其他地方和人類完全沒有區(qū)別?！?/br>
    按理來說，紙人是天師用力學(xué)習(xí)凝神聚氣的道具，物如其名就是一張紙而已，沒有自己的感情，提不了重物，防不了身。但白圓剪的紙人不僅有豐富的情緒，而且力大無窮，輕輕松松提起兩個箱子，甚至看得懂簡單的數(shù)字和文字。

    就像被誰開了智似的。

    “還有長相怪異。”貍花補(bǔ)充。

    “長得怪好像不是它的錯。”于光意有所指地將目光投向白圓。

    白圓并不覺得奇怪：“崔判官給的筆畫出來的東西肯定和尋常的東西不同，而且你給我的朱砂和黃紙是神物，用的材料出眾，小黃比普通的紙人聰明很正常?！?/br>
    于光心想有點道理，便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

    紙人以白圓的形象出現(xiàn)，大家對它的接受度就更高了一些，除了貍花。

    這回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它最喜歡的小白心中的寵兒換了人。

    以前白圓最疼的就是貍花，它想要什么只要撒撒嬌，白圓都會滿足，店里沒事的時候白圓會摸摸它的毛，給它按摩肚皮。

    但自從小黃出現(xiàn)后，一切都不一樣了！

    過去白圓一口一個貍花，現(xiàn)在張口就是小黃。她一有空就被小黃抱著，誰也不給碰，直接導(dǎo)致白圓對貍花的關(guān)注度急劇下降，喜新厭舊的程度令貓發(fā)指。

    貍花躺在店門口，兀自生著小悶氣。

    雜貨店的?？驼J(rèn)識店里的布偶貓，見它沒精打采地在門外的貓窩里躺尸，笑道：“貍花怎么不去黏主人了?！?/br>
    他們對布偶貓三步不離小店員的黏人勁兒印象深刻，還一度羨慕過別人家的貓。

    越提越氣，貍花把臉埋到頸毛底下暗自神傷。

    為什么呢，就因為小黃能干活嗎，它人形時也可以幫忙啊……對呀，它還有人形！

    客人正要蹲下來摸貓，卻看貍花突然有了精神，以閃電般的速度跳出去了。

    “怎么今天不給摸了？”

    “可能心情不好？”另一位客人猜測。

    那人小聲道：“你見過店員的雙胞胎meimei嗎？”

    “當(dāng)然見過，她們真的一模一樣，不過meimei的胎記長得太神了，氣質(zhì)一下就跟jiejie不一樣了?！?/br>
    “姐妹倆抱在一起的時候太美了?！?/br>
    “對對對，我朋友看了照片后特意要來看看?！?/br>
    不知不覺間，雜貨店的姐妹花成了顧客眼里一道獨特的風(fēng)景。

    白圓此時在柜臺算賬，小黃在幫客人拿樣品。

    后門忽然被推開，一位紅裙女郎婀娜著身姿走了出來，妖媚的長相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目光。

    小白驚訝地說：“你怎么變成這樣就出來了。”

    “我想幫忙?！必偦〒溥^來抱住小白，示威般地朝小黃挑了挑眉。

    小黃不甘示弱，放下手里的東西，氣勢洶洶地過來扒拉貓妖，一條胳膊環(huán)住白圓的脖子，非要在她身上占據(jù)一席之地。

    白圓夾在它們之間擠得臉紅氣短，揮舞雙手阻止道：“你們給我撒開，我要憋死了?！?/br>
    客人們以為是姐妹之間在打鬧，笑過之后繼續(xù)專注貨柜上的商品。

    貍花嫵媚的眼睛飽含怒意，瞪視另一邊的紙人：“聽到?jīng)]有，撒開手?！?/br>
    小黃面無表情，手上力氣逐漸加大。

    有客人走到柜臺前結(jié)賬，白圓憋著氣用力推開她們倆，嚴(yán)肅道：“你們倆自己去旁邊玩，別在店里搗亂。”

    小黃挨批之后老老實實地收回手臂，繼續(xù)去干活，貍花嘟嘴道：“我也想在店里幫忙?！?/br>
    白圓邊替客人裝袋邊說：“你一直在幫忙呀，作為網(wǎng)紅招財貓，攬客最需要的就是你了?！蹦矫鴣淼目腿撕艽笠徊糠质秦偦ǖ姆劢z，他們來店里打卡見不到網(wǎng)紅貓會很失望，所以白圓一直沒讓貍花當(dāng)正了八經(jīng)的勞力。

    “那個不算。”

    “我現(xiàn)在很忙，乖，去找角角玩?！?/br>
    “我不愛和它玩，它瘋起來沒輕沒重的，咬人可疼了?！必偦ㄠ洁斓馈?/br>
    白圓實在分不出心神理它，貍花在她身邊干站了一會兒沒得到關(guān)注，氣悶地回到了門口。

    碰巧火鍋店老板出門倒垃圾，不經(jīng)意間看見在店門看發(fā)呆的貍花，他快步走過來確認(rèn)長相，欣喜道：“真的是你啊?！?/br>
    貍花心情不好，冷淡地瞄了他一眼說：“我們認(rèn)識嗎？”

    “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是隔壁那家火鍋店的，”店老板指向自己的店，“上次沒來得及跟你道歉，豆皮太淘氣了，真是抱歉?！?/br>
    貍花回想起那條讓它嚇破膽的狗，心情更差了。

    小伙子不敢看她的眼睛，視線有些飄忽，窘迫地說：“那個，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吃飯吧?！?/br>
    “吃什么飯？”貍花警惕地后退。

    “上次豆皮害你沒能吃成火鍋，這次我請你，”年輕的店老板臉上緩緩飄起紅暈，越說越小聲：“請兩頓也可以。”

    貍花回頭見小黃那個小賤紙又在纏白圓，氣鼓鼓地扭頭：“我去?！?/br>
    店老板很高興：“今天晚上嗎？”

    “現(xiàn)在就要去。”

    “都行，你喜歡吃什么？”

    “rou?！?/br>
    “好?！?/br>
    臨到火鍋店，貍花忽然問：“你家的狗不在吧？”

    店老板忙道：“不在不在，我把它鎖到樓上了?！?/br>
    “那就好。”

    雜貨店關(guān)門前的最后一波客人已經(jīng)離開，白圓發(fā)現(xiàn)貍花沒在柜臺等她，抻著脖子朝門口喚道：“貍花快回來，要關(guān)門啦?！?/br>
    沒有回應(yīng)。

    小黃正從后院往店里搬東西，見狀三步兩步跑過去把店門關(guān)上了，生怕下一秒有貓進(jìn)屋。

    “貍花還沒回來?！卑讏A在點數(shù)今天收的現(xiàn)金一筆筆記賬，聽到聲音無奈地說，“別鬧，快把門打開，看到貍花把它帶回來?！?/br>
    小黃不情不愿地撒開手，開門敷衍地左右張望了下，沒見到貓，開心地又把門關(guān)上了。

    貍花是店里最弱小的生物，因為知道自己實力差它從不亂跑，今天突然不回家她放心不下。

    將工作先推到一邊，白圓打算自己出門找貓，剛踏出店門就遇上了火鍋店每天早上來拿蔬菜的員工。

    他叫住白圓：“小白你們家有多余的rou和菜嗎？”

    白圓說：“蔬菜還剩一點，雞rou和雞蛋要多少有多少?！?/br>
    火鍋店的員工長舒口氣：“太好了，你能不能賣給我們，店里的庫存快見底了，?！?/br>
    “可以是可以，”白圓疑惑，“我早上還見你出去采購了，今天生意這么火爆嗎？”

    “本來是夠的，但是老板帶回來一個特別能吃的客人，現(xiàn)在所有東西都見底了，晚上的客人來都沒東西點了，這個點菜市場又沒人?！?/br>
    白圓笑道：“大胃王嗎？”能吃的人她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雜貨店里的家伙個個都很能吃，以秦棋為首，他們的胃像是無底洞，吃多少都不會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