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菜色沒問題,只是樂岫抬了一筷子,食物剛?cè)肟诰屯铝顺鰜怼?/br> 冰冰涼涼,這些食物都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經(jīng)完全沒了溫度。 御膳房的太監(jiān)見著樂岫直接把食物吐了,心中不以為意,假笑地道:"殿下這是吃的太急,不小心嗆著了?" 但凡這太監(jiān)態(tài)度不好意思點,樂岫也不打算把火發(fā)在他身上,就如同昨日的肖嬤嬤,人的劣根性不會讓他們這類人對弱者客氣,反倒踩了人人都認定的弱者一腳,麻木自己的自卑,更讓他們能獲得滿足感。 她知道他們會那么個態(tài)度,也是因為他們上面的人的意思,所以他們見好就收,她沒興趣為難這些自以為自己不可憐的可憐人。 偏偏他們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樂岫噙著笑與送膳的小太監(jiān)對視了片刻,小太監(jiān)不明所以,看著樂岫那對妙目,還以為樂岫在求他,臉上的假笑更為輕蔑:“公主殿下這是在看什么?膳食要是再不用就涼了,這樣好味的東西涼了該多可惜……” 小太監(jiān)不陰不陽地咂嘴,可惜地看著桌上的膳食,想到它們將要落到誰的肚子里,他就覺得更可惜了。 “這在你眼里就是可惜了?” 樂岫似笑非笑,旁邊伺候的宮人還沒琢磨出來她這句反問是什么意思,就見她倏然站起將桌上的菜肴狠狠一推,碗碟落地的聲音清脆悅耳,冷透的食物落在地上那么一混,食物的香味倒是散出來了。 不去看地上的狼藉,樂岫盯著面前愣在原地的太監(jiān):“本宮是大萬國的公主,父皇親封的公主,你們哪來膽子用這種殘羹冷炙來敷衍本宮!” 曉得她這張臉太柔弱不占優(yōu)勢,樂岫先聲奪人,砸了碟子再說,就是她軟糯的聲音沒有殺氣,砸東西這事也能先嚇到他們。 誰能料想到平日里的軟柿子公主會發(fā)那么大的脾氣,御膳房的小太監(jiān)聽了她的話竟然有些腿軟。 與樂岫這個軟柿子公主不同,當今圣上喜怒無常,他即位后午門的血這都一年了還沒干過。 "殿下可別冤枉奴才們,這一道道呈上來的菜,那一道不是御膳房的御廚精心烹制,單說這道赤棗烏雞湯,御廚從天沒亮就開始燉,用了無數(shù)種鮮貨調(diào)味……" “看來你還真是沒把本宮這個親封公主放在眼里,到現(xiàn)在都還在狡辯,怎么本宮的火氣,不足以讓你跪下?” 樂岫斜眼看向地上食物湯汁染花的青鸞牡丹團紋地墊,“地上這毯子是北邊的貢品,父皇賜給了本宮,這般的好東西,又是父皇御賜,也未見父皇讓本宮把鋪在地上的毯子供奉起來,廚子費心做菜是廚子本分,按著你說的話,本宮倒是該把這冷炙捧著,謝你們御膳房賞本宮一口吃的?! ” 地上的地墊是也是昨日從庫房挑出來的,靜秋微微驚訝,昨日每樣東西樂岫都問了來歷,她以為樂岫只是閑問,沒想到她都記住了。 她們的公主是真不同了。 小太監(jiān)被樂岫說的啞口無言,他本就只是個奴才,稍微得勢也不過是認了一個管事太監(jiān)為干爹,哪比得上樂岫一口一個父皇。 猛地跪下,小太監(jiān)那還有剛開始的囂張。 “奴才萬萬沒有那個意思,求公主殿下恕罪……” “本宮不是野蠻人,你們雖欺本宮,總不能不給你們個辯解的機會,便定了你們的罪?!?/br> 小太監(jiān)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頭頂上頭軟糯嗓音,繼續(xù)道,“膳食就在你旁側(cè),你嘗嘗是冷是熱,說說你們是不是用殘羹冷炙搪塞本宮。” 小太監(jiān)全身僵硬,看著落在身旁的湯水。 瑤華宮平日打掃的宮人不止幾何,底下沒沒灰沒塵,膳食并未失了色澤,只是畢竟全都是掉在地上的東西,食物之間還有碗碟的碎片。 “殿下……” 這次送膳還是這小太監(jiān)搶的活,他之前給瑤華宮送過幾次膳食,還見過樂岫看到一桌子膳食惶恐不安,問他,早膳怎么會有那么多道菜。 這些他不用嘗,他就知道是冷透了的。他就是為了看樂岫吃冷透的飯菜,才領(lǐng)了送膳的活,奴才當久了,想想樂岫身為主子卻害怕奴才,那份惶恐樣光是想就能帶給他奇異的滿足,誰知道今天樂岫就跟往常不一樣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竟然發(fā)了火。 不止小太監(jiān)嚇到了,屋里的宮人沒一個敢吱聲,靜秋從外頭趕來也不過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門邊,沒有開口打斷主子訓奴。 主子處罰奴才天經(jīng)地義,她們沒求情的立場,也不覺得自己有那個臉面左右主子的想法。 樂岫坐在紫檀木雕海棠玫瑰椅上,神情悠閑自在,絲毫沒被屋里緊張的氣氛影響:“怎么?本宮說話這般沒用?” 見太監(jiān)遲遲不動,樂岫娥眉輕蹙,“怎么還不嘗?” 瑤華宮的太監(jiān)躍躍欲試壓著小太監(jiān)去嘗膳食,見狀,御膳房的小太監(jiān)只有伸手抓了旁邊杏仁豆腐放進了嘴里。 “熱的還是涼的?” 樂岫漫不經(jīng)心地一問并沒有立刻得到答案 ,小太監(jiān)滿頭冷汗,入口的食物當然是涼的,但他若是說涼,不就是認下了樂岫說的罪責,認下了御膳房苛待公主。 他來時怎么都沒想到一切會演變成現(xiàn)在的狀況。 飯菜是冷的又如何,之前這個泥捏的公主,還要把早膳留到晌午,又留到晚上,說是舍不得浪費膳食,要全都吃完了。 誰能想到這種連享福都不會享的傻子公主,竟然今日會把食物砸在地上,并且還發(fā)怒要找御膳房的麻煩。 小太監(jiān)不說話,樂岫也不催,坐著打量周圍的擺設(shè),思考還能從庫房里拿出什么東西來布置。 屋里靜謐的恍若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叫人聽清了,小太監(jiān)唇都要咬出了血:“……回公主殿下,膳食是熱的?!?/br> 聽小太監(jiān)的回話,靜秋心中嘆了一聲,這侍人太不懂看眼色,這個時候竟然還覺得公主會忍了這口氣。 果真,樂岫聞言眉梢微挑,也不氣惱小太監(jiān)的指黑為白,含笑地道:“既然這奴才的味覺與本宮不同,靜秋你便去喚御膳房的管事過來,讓他嘗嘗這吃食是冷是熱?!?/br> 小太監(jiān)滿背的冷汗,聽到樂岫要叫大太監(jiān)過來并沒有多緊張。 圣上把樂岫帶到宮里,冊封為公主,看的是先太后的情分,但樂岫唯唯諾諾,不敢親近圣上,又給圣上丟了那么多次臉,宮里早就傳樂岫磨光了圣上對她的丁點情分。 幾日前圣上更是派了掌印太監(jiān),不給樂岫留面子的斥責了她,樂岫羞憤地臥床病了這幾天,宮里人看夠了笑話。 御膳房往瑤華宮送冷掉的膳食,就是有恃無恐,小太監(jiān)覺著等到御膳房大太監(jiān)來,鐵定會順著他的話保住他,把膳食的錯推得一干二凈。 不過這就是他想的美了。 “靜秋姑娘,聽說公主殿下昨日發(fā)落了肖嬤嬤,今日晚起是不是因為昨日累著了?” 御膳房分葷、素、掛爐、點心、飯五局,各局有各局的掌事太監(jiān),然五局上頭又分總管,副總管,再上歸內(nèi)務府管理。 跟靜秋來的是御膳房總管,姓吳,穿著紫紅菊紋圓領(lǐng)袍,因為個高早些年彎腰成了習慣,此刻走在靜秋身側(cè),也是彎著腰,無須白面的臉上笑不見眼。 說著話,吳總管不漏痕跡地給靜秋遞了大紅色荷包。 靜秋接過,大大方方地謝了吳總管的賞:“公主今日醒來還沒問過肖嬤嬤,像是忘了她那么一個人,平日不需奴婢說,總管也聽說過肖嬤嬤在瑤華宮的威勢?!?/br> 瑤華宮幾個嬤嬤,誰也不如肖嬤嬤得勢,蓋因肖嬤嬤跟東太后那邊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這宮里最大的自然是圣上,陛下的生母圣慈皇太后早逝,他們這些奴才本來是想看東太后與樂岫斗法,沒想樂岫見東太后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聽說肖嬤嬤以往伺候過東太后,事事以肖嬤嬤為主,不止是他們這些奴才,估計圣上都覺得意外。 當年圣慈皇太后跟東太后可是不死不休的關(guān)系。 吳總管想到這里就打住了,笑瞇的眼看向靜秋:“靜秋姑娘的意思是,公主殿下是醒神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抓個蟲~ 第3章 醒沒醒神不知道,反正是有了脾氣,不像是以往那么好糊弄。 吳總管的話,靜秋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道:“吳總管你瞧瞧,這宮里糊弄主子的能有幾個好下場。” 吳總管也沒多問:“靜秋姑娘說的是,糊弄主子的奴才罪該萬死?!?/br> 到了樂岫的跟前,吳高二話不說就跪下了,姿態(tài)比他身旁的小太監(jiān)還謙卑許多。 小太監(jiān)見大總管的樣子,斷了的冷汗又流了起來,難道是他選錯了不成?他曾見過吳高,御膳房里說一不二的人物,如今對樂岫竟然這副模樣。 樂岫打量跪在底下的大太監(jiān),她雖然不知道這人的臉,但卻知道他這個人。 圣慈太后在宮里面收服了一群人,吳高就在其中。在書里面吳高身為圣慈太后的親信,本來是十分想親近原主的,但是發(fā)現(xiàn)原主跟太后沒一點像的地方,窩窩囊囊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也就沒再費心,只是暗地里幫過原主幾次。 后頭原主一直捧女主,陰差陽錯的還把吳高變成了女主的人脈。 那么一想原主這個炮灰真的慘,不止負責襯托女主,還要給女主送機會送人脈,人生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女主能過得更好。 “靜秋給吳總管抬把椅子過來,吳總管又沒錯,本宮又不是分不清青紅皂白的人,怎么能讓人一進瑤華宮就在這兒跪著不起?!?/br> “謝公主殿下賜坐,殿下寬宏大量不與老奴計較,但老奴治下不嚴,竟讓這些小太監(jiān)欺上瞞下,簡直罪該萬死,哪能擔得起殿下賜坐。” 吳高不坐,樂岫也不勉強,只是不許他再跪。 只聽吳高又道:“奴才們伺候不周罪該萬死,但殿下要保重身體,不可因為奴才們這些下賤東西氣壞了身子骨,得先用膳才成。” 吳高面色擔憂,保養(yǎng)得宜的面容皺起了幾道紋路,看著十足為主子著想。 樂岫掃過他身后那些提著描金紅木食盒的小太監(jiān)們,頷首:“吳總管費心,你不提醒,本宮差點忘了還未用飯的事。” 伺候膳食的宮人魚貫而入,桌上擺上膳食與之前沒有任何不同,二十四道,連湯帶點心。 雖然已經(jīng)快到晌午,吳高乖覺,沒弄了午膳來搪塞樂岫,怕是聽到樂岫這邊發(fā)火,就趕工湊齊了瑤華宮的早膳。 琺瑯象牙筷夾上火腿送進嘴里,不管是以前的樂岫,還是現(xiàn)在的樂岫吃相都很好,一餐飯下來沒發(fā)出過什么聲響。 品嘗完了古代皇宮里的御食,樂岫不掩飾神態(tài)里的滿足與喜歡。 殘羹冷炙她也能忍,不過忍了這次就會有下一次,不發(fā)火不鬧一次,她的待遇只會越來越差,那她穿書還享受個什么。 “御膳房膾不厭細本該獎才是,只是前一次壞了心情,這會兒本宮實在說不出什么嘉獎的話?!?/br> 用薄荷露漱了嘴,樂岫手放在鎏金琺瑯盆里凈水,一邊擦干了手上的水漬,一邊慢悠悠地說道。 “御膳房做膳是本分,做得好得主子一句夸,是福分是榮幸,做得不好萬死難辭其咎,老奴認罰?!?/br> 吳高跪下認罪,至于他身旁的小太監(jiān)早就嚇得沒了神采,呆呆地跪著,知道這次難逃一劫。 “吳總管治下不嚴但補救得宜,這次本宮就不在追究,只是這事若是還有下次,可不就是無意,而是縱容下頭的人,把本宮這個親封的公主不當一回事?!?/br> 樂岫的話不重,軟糯的嗓音一點殺意都沒有,但吳高身邊的小太監(jiān)卻是精神緊繃的太久,實在受不住嚇暈了過去。 靜秋眼角一跳,經(jīng)過這次那些有背景的奴才不知道,但是小奴才們誰還敢怠慢公主,把公主當笑話看。 “公主明月入懷,這會御膳房辦事不利,一定是有小人作祟,奴才一定嚴查給殿下一個交代?!?/br> 樂岫頷首:“吳總管辦事,本宮相信?!?/br> 聽到樂岫的柔和的笑聲,吳高驚訝地看了樂岫一眼,見樂岫看他的神態(tài)不復之前緊繃,唇瓣微揚,一時間吳高有種是不是圣慈太后成在樂岫面前提起過他,說過他是可信之人。 想到已逝的圣慈太后,無論樂岫是怎么想通,明白在宮里該做個主子,憑著圣慈太后對他的恩情,他也得對樂岫盡忠。 重重一跪,吳高:“奴才一定打起精神了辦差,不復殿下厚望?!?/br> 吳高走后,宮里一下子靜了下來,樂岫靠在貴妃軟榻上,她曉得她現(xiàn)在這個炮灰身份,想要別人不來招惹她,少不得殺雞儆猴,只是不知道這次她殺雞,是能讓她立刻過上享受的公主日子,還是要再鬧騰一陣子。 * “父皇?” 九五之尊金龍椅,其上的戚淵看折子的手頓了頓,輕笑,“她倒是敢叫?!?/br> 戚淵的笑意雖然只是浮于表面,但也不像是因為這稱呼生氣,嚴忠立在一旁,想著帝心難測,陛下看著對瑤華宮不在意,但又愿意知曉瑤公主的事。 嚴忠想想道:“公主殿下以為認了圣慈太后為干祖母,就成了陛下的干女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