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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奇案風月在線閱讀 - 第20節(jié)

第20節(jié)

    “她走后大約不久,倒是回來了,可已徹底傷了周郎的心,周郎將她關(guān)在門外,根本不讓她進門,蕓娘或許也是自知覆水難收,便決然和離,就這么走了?!眿D人低聲道。她往李楓碗里加了一勺湯,又說:“不過這些,我也是聽左鄰右舍說的,那晚我急忙準備羊rou,沒空出來瞧,只是隔著雨,看了個大概。”

    君瑤咬著餅,就著羊rou湯吃完,忽而覺得湯和餅都有些燥,攪得她心腹內(nèi)郁郁不安。

    好容易吃完,結(jié)賬后兩人到了院門前敲門。好一會兒,才有輕盈的腳步聲靠近。

    來開門的,是一位美貌妙齡少女,君瑤推測,應是蕓娘的表妹。

    “請問,你們找誰?”女子柔怯地問。

    李楓不喜繞來繞去,直接亮出腰牌,“衙門辦案,有些話要問你?!?/br>
    女子驚得渾身發(fā)軟,扶著墻將門打開,請君瑤與李楓入內(nèi)。

    這便是蕓娘居住的院落,院子不大,卻收拾得干凈整潔。

    矮矮的圍墻,蜿蜒著盛放的凌霄,院邊一株高大的垂柳,碧絳如瀑,屋前種著榆樹,樹下放著藤椅與搖籃,搖籃內(nèi)放著嬰兒戲耍的玩具,憨態(tài)可愛。

    院中房屋布局簡單,中央一間正房,兩邊各一間小耳房,耳房外辟出廚房,窗下堆放著木柴,碼放整齊有序。令一耳房前,整齊地擺放著水車,唧筒,以及漿洗干凈的如囊、水袋。

    也未等那妙齡女子引路,君瑤與李楓便入了正房,房內(nèi)雖干凈明亮,卻隱約有股怪異的氣息撲面而來。君瑤蹙了蹙眉,在一方陳舊的八仙桌前坐下,李楓四處巡看,那女子便將燒開的水,沖了茶端上來。

    君瑤道了謝,示意那女子坐到對面,面色親和地問:“你是蕓娘的表妹?你叫什么?”

    女子垂眸,似有些羞怯,輕聲道:“我叫碧云,蕓娘是我表嫂?!?/br>
    原來是周禎的表妹。

    “你表哥與表嫂,這幾日都未回家嗎?”君瑤問。

    碧云蹙了蹙眉,輕輕搖頭說道:“表哥每到傍晚才回,休息一會兒,便去潛火隊了。表嫂……”她臉色陡變,“不提那女人也罷。”

    “為何?”君瑤裝作不解,“我聽聞,周禎與蕓娘夫妻恩愛,還有個女兒。”

    碧云怒道:“恩愛什么?表哥才不會喜歡她那樣的女人!”她溫柔干凈的面容露微微扭皺著,“她為了郡守府的錢財,拋下表哥和女兒,許久不曾回來看一次。女兒要喝奶,還是表哥去懇求西邊的胡人給了羊奶喂著??蓱z我侄女,半月前因時常饑餓得了重病,蕓娘也不過是匆匆回來看了半天,連大夫也舍不得請,假惺惺地照顧孩子,也不知做給誰看!”

    她說話語氣稍顯尖銳激烈,君瑤覺得不可全信,“到底蕓娘還是回來了,不是嗎?”

    “若非表哥去郡守府懇求她,告知她女兒快餓死了,她會舍得回來嗎?”碧云咬著牙,冷笑,“她在郡守府,當了嫡子的乳娘,就是半個主子了,還舍得回這個窮地方?虧我表哥待她那么好!”

    君瑤默然片刻,問:“她是何時離開的?”

    碧云不假思索:“下午就走了?!?/br>
    “下午?”君瑤似回憶著,“那日下午下雨了嗎?”

    碧云也思索了一瞬,才說:“沒有吧,我也記不清了?!?/br>
    君瑤起身,從身側(cè)榻上拿了嬰兒玩耍的布偶,左右環(huán)視:“為何不見蕓娘的女兒?”

    碧云臉色煞白,眼神頗為古怪,連低頭喝茶,輕聲道:“表哥帶她出去看病了……”

    “如此,”君瑤淡淡道,“既是看病,不知送到哪里去醫(yī)治了?”

    碧云與她對視一眼,又飛快移開,低聲說:“我也不知,表哥他……”她雙眼泛紅,苦笑著,雙唇囁嚅,終究沒發(fā)出聲音。

    不知從何處吹拂來的風,有些陰涼,激得君瑤打了個寒噤。

    君瑤四處打量,起身圍著房間走了走,問:“這里有地窖嗎?”

    碧云點點頭,“有的,放了些冰塊,還有蔬菜水果什么的?!?/br>
    “這個時節(jié)了還有冰塊,也是難得。”君瑤若無其事地道。

    碧云勉強露出笑容,“表哥冬日里去運河里撈的,藏在地窖里,他說到了夏天,可用來降暑?!?/br>
    君瑤走出門,立于屋檐下,見院中榆柳掩映,光斑姍姍,似星辰斗轉(zhuǎn)。這里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屬于曾經(jīng)的蕓娘和她的丈夫周禎。

    如今他們都不在此處,再雅致清晰的精致,也顯得空曠寂寥。

    樹鳴婆娑里,君瑤見樹下放著針線簍,不由上前查看。簍子里放著未縫好的衣服,針腳細密,裁剪寬大,應是男人的衣服。她隨手一翻撿,竟發(fā)現(xiàn)衣內(nèi)還繡著并蒂蓮。

    碧云疾步上前,將衣服疊好,輕笑道:“這衣服還未做好,我先收起來。”

    天色漸暮,城外青山如黛,壓著天幕。

    君瑤與李楓辭了碧云,離開院子,走了一段距離后,她才問:“李楓,這幾日你都在查潛火隊嗎?”

    李楓頷首,“是,也查了周禎?!?/br>
    “他……如何?”君瑤問。

    李楓說:“沒什么古怪,按時到達,按時離開。恪盡職守,一整晚都不睡覺,救火時也最積極?!?/br>
    君瑤蹙眉,“碧云說,他帶著女兒出去看病,有這事嗎?”

    李楓緊緊地抿唇,下頜緊繃:“我找到他問話時,他似乎說……女兒在家,等著他回去照顧。”

    君瑤背脊微涼,寒意躥進血液,打了個寒顫。

    “所以,要么碧云在撒謊,要么就是周禎在撒謊。”她吐出一口濁氣,“待有機會,或許可見見這位周郎。”

    第24章 畫人畫骨

    君瑤回了郡守府,閉上房門,再次翻閱明長昱給她的書。

    這本道教術(shù)法,滿紙鬼神法術(shù),在她看來,著實荒謬,但據(jù)說,這書曾是某道人所寫,相繼欺騙過不少信道之人,謀得不少財物。

    那道人,雖已被官府抓捕斬殺,可他的書,卻未完全剿盡。一些曾信賴過那道人,或追隨他學習書法的人,還保留著這書。

    接連被害的女子,被割去的五官,似乎得到了答案。

    房門被人扣響,君瑤合上書,起身開門。

    明長昱站在碧影輕紗里,門一開,便徑自走進來,“聽聞你一回來,便把自己關(guān)了起來,如何?”

    君瑤行禮后,將案上的書交與明長昱,“侯爺,你早就懷疑他了,對嗎?”

    指尖纖細,捏著泛黃的書頁,明長昱沒接,淡淡地說:“只是懷疑,沒有證據(jù)?!?/br>
    “可符合作案條件的人,屈指可數(shù)?!彼龜狂?,在他身前端然跪坐,“第一,他是潛火隊的人,第二,他夜間出坊不會被懷疑,第三,他或與郡守府有關(guān),第四,他信道,且迷信邪術(shù)。”她將書輕輕放下,“你找到張道人,想來也知曉為何兇手要割掉女人的五官了吧?”

    “不錯,”明長昱端詳著她的五官,說道:“眼、耳、舌、鼻、眉……下一個,便是鼻或眉了吧?如此,才能讓收聚人的魂魄,施行法術(shù)?!?/br>
    “至于唐茉為何被割掉耳朵,純碎是兇手模仿坊間殺人者的手法,混淆視聽迷惑人心而已?!本庉p哂,“只是誰也沒想到,如此巧合?!?/br>
    明長昱難得見她哂笑,漠然蹙了蹙眉。

    “此案依舊有許多疑點,”她眉心微凝,指尖輕輕扣著衣袖,“唐茉頻繁穿過假山去青竹苑,是真的為見你,還是以你為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見其他人?而這郡守府內(nèi),有什么人是值得她冒險相見的?”

    明長昱輕倚軟榻,面色絲毫不改,輕聲道:“雪茹的死,或可有蹊蹺之處。”

    君瑤頷首,“那假山本就沒什么人進出,為何那么巧,慧姨娘的丫鬟雪茹剛好就沖撞了唐茉,而唐茉為何僅僅因此而置雪茹于死地?”她眨眨眼,若有所思,“而慧姨娘所言漏洞明顯,她或許對唐茉去假山相約見人一事早有懷疑……”靜了靜,又輕嘆:“慧姨娘和唐菀只怕不肯承認。”

    “無妨,”明長昱比她輕松許多,“真相面前,還有何秘密可言?所以你只需繼續(xù)查案就好?!?/br>
    君瑤定了定神,說道:“如此,靜待時機吧。”

    頃刻間,關(guān)于案情的點點滴滴,亂而有序地涌入腦海中,這謎案,一點點抽絲剝繭查下來,所詢之人,所集之證據(jù),她已了然于心。

    暮鼓聲聲,喚回倦飛歸鳥,竹林間疏影搖曳。

    明昭捧著一方木盒輕手輕腳進了門,湊近明長昱,雙手奉上,輕聲道:“侯爺,這是您要的東西。”

    木盒置于桌案上,明長昱伸手掀開。天光漸暗,院內(nèi)燈火未明,黯淡光影里,木盒中泛出熒熒之光,似萬千螢火齊聚。

    明長昱將木盒輕輕推向君瑤,“這是熒光石粉,肖家鎮(zhèn)中采出的最好一批螢石礦?!?/br>
    “這熒光石粉,便是這樣來的?”君瑤不由暗嘆。官府雖許民間開采礦石,但所需程序與關(guān)節(jié)極其復雜,若沒有得力的后臺門檻,根本無權(quán)采辦。這起案子事關(guān)石礦,以君瑤一人之力,是無法觸及查辦的。

    明昭略微得意,唇角一勾,說道:“那是,我可是層層盤查,沒漏掉半個人,才將近期大量采辦熒光石的人查出來?!?/br>
    “可讓人鑒定過了?”明長昱淡淡地問。

    明昭乖巧垂首,“已讓蓉城最好的玉石行家鑒查過,的確是同一種熒光石粉,產(chǎn)自同一批礦。”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本帉⒛竞嘘P(guān)上,深切地看了明長昱一眼,又急忙看向明昭,“你家主子筆墨如何?”

    明昭輕抬下巴,“我家侯爺?shù)墓P墨可是千金難求,你說呢?”

    君瑤笑意吟吟,雙眼黑白分明,似星辰流眄,“如此,便請侯爺高抬貴手,畫一幅畫?!?/br>
    明長昱愣了愣,也笑:“那要看畫什么,也要看本侯的心情?!?/br>
    君瑤正色道:“請侯爺畫一個人?!?/br>
    “若是畫你,本侯興致尚佳,”他輕倚軟榻,衣袂寬松迤邐,暗紋若月華流瀉,“不如,就畫君瑤撐船夜游圖如何?”

    老是提這事有意思?君瑤腹誹,卻展顏笑著,她抿唇咬牙,“甚好。”

    明長昱斜斜睇她一眼,又聽她說:“侯爺如此雅興,君瑤也當禮尚往來,畫一幅回贈才是?!?/br>
    她若有所思,漆黑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不若,畫一幅威風凜凜、氣壯山河、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面若秋月的俊男圖如何?”

    明長昱但笑不語。

    明昭不以為然,“你會畫畫?”

    “不會,”君瑤坦然自若,直接回道:“我自幼不曾讀書,也不通文墨?!?/br>
    “那還說回贈侯爺畫?”明昭嗤之以鼻。

    君瑤一笑,紅唇齒白明眸善睞,“我雖不會畫人,但會畫我家將軍。哦,將軍就是我幼時養(yǎng)的黃狗,長得威風凜凜、氣壯山河、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面若秋月,是方圓十幾里最俊的狗,它的風姿令無數(shù)少女折腰,幾個鎮(zhèn)子里的小狗,大多都是它的兒孫!”

    明昭濁氣梗喉,囁嚅著嘴想說什么,又怕君瑤再語出驚人,便氣憤地噤聲。

    明長昱面色平靜,不辨喜怒,他只淡笑:“侯府中有番邦進貢的犬和猞猁,你若喜歡,便可去看看?!?/br>
    君瑤不置可否,“侯爺若不愿勞累,也可請畫師來畫?!?/br>
    明昭立即附和:“我這就去請!”

    “不必,”明長昱出言攔截,“明昭,去被水研磨,另外備些魚鰾膠來,不必黏稠,如淡墨般細膩便好?!?/br>
    明昭雖臉上擺著不情愿,但卻殷勤地將事情辦好了。

    明長昱起身,紙筆鋪開,端坐于案前,君瑤自然為他打下手,研磨、添水、掌燈、一應動作配合無間,無需提醒,只見對方一個眼神動作,便妥當備好。

    明長昱執(zhí)筆,筆觸行云流水,不夠三兩筆,便勾出神態(tài)氣韻。

    “不必細致,似是而非最好?!本幷f。

    片刻光景,寥寥幾筆,便勾畫完成。須臾后,筆跡干涸,君瑤將畫收好,放入木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