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片輕薄的雞蛋殼，以為自己無堅不摧，尖銳鋒利，可以在她肌理留下痕跡，最好刻進(jìn)她骨子里，融入她血rou，最后發(fā)現(xiàn)即使將它最要害的一端使勁往皮膚按，也只會留下清淺的劃痕，那個人半點痛意都沒有，可以毫不在意，蛋殼已經(jīng)四分五裂。

    他以為相伴、守護(hù)與縱容可以換來她的青睞。

    他以為承諾、溫言和笑臉可以得她另眼相看。

    當(dāng)她毫不留情地?fù)]開他的手時，沒有任何一刻讓他深刻感覺到她的心防厚如城墻、高如天際，他無法走進(jìn)，也不可觸及。

    “爺，京城來消息了。”

    化州的深秋不似京城的蕭索清冷，褪去了郁郁蔥蔥，保留下來的是溫和和素雅，沒有凜冽的寒風(fēng)，沒有寂靜的厚雪，不知她會不會喜歡？

    有個侍衛(wèi)模樣的男子進(jìn)了內(nèi)室徑直單膝跪下，低眉垂眸，言行內(nèi)斂有度。

    床上半臥的男子裸著上半身，左肩胛纏著重重白布，有絲絲鮮紅滲透出來，肌理分明的胸膛為帶傷的他削去幾分脆弱感，只雙唇薄且無血色。

    眉目輕抬，曜黑的瞳眸深不見底，抿緊的唇畔顯示此刻他心情并不好。

    “莫辭，你最好祈盼有我想聽到的。”他的氣壓較往常更低，語氣寒涼。

    南下的時間越長，爺?shù)钠庠桨l(fā)古怪難以捉摸，行事稍有不慎，惹了他，就愛拿眼刀掃人，不單府里那些下人謹(jǐn)言慎行，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身為近從的他都不敢大意。

    “爺，您中毒昏迷之事已經(jīng)傳遍京城，但暫未見各方勢力異動。太子的婚期定下來了，擬在明年開春的二月十六。為此，長寧侯與太子越走越近，據(jù)下面人匯報，太子多次私下過府與長寧侯密談。孫嘉彥那邊近來也是小動作頻頻，怕是心有不甘。另外，皇上自入冬后龍體抱恙，半月內(nèi)連請了三次御醫(yī)，據(jù)傳皆是些小疾，真假未知，但朝中隱隱有躁動的聲音。”莫辭說話不急不緩，聲線永遠(yuǎn)在一個調(diào)上，一件件事道出來，聽不太出情緒，像極了他給人的印象。

    蕭澈聽完仍一語不發(fā)，臉色黑沉黑沉的，靜看著莫辭。

    說實話，饒是莫辭素來一張死人臉，內(nèi)心在那一刻絕對閃現(xiàn)過怔愣的，任誰畢恭畢敬地匯報完事務(wù)，一抬頭見著自家主子黑臉一張，除了疑惑更多是一臉懵。

    好在他有絕佳的反應(yīng)力，猶豫片刻后，試探著開口，“爺，聽聞沈......”,沈字一出，rou眼可見爺臉上的冷意失了幾分，看來，他沒猜錯，爺嘴上說著自此不再過問沈小姐消息，憋了一個月后，還是忍不住了，好在近些日子他還派人留意沈家小姐的動向，接著道：“沈小姐一月前接管沈家后，盡心忙于家中產(chǎn)業(yè)，一切安好?！?/br>
    不想?yún)s聽上方傳來，“你提她作甚么？她如何與我何關(guān)？”如果忽視掉爺左手邊那幅眼熟畫像一角的話，或許莫辭真以為沈小姐是個不相干的人物?？墒牵钱嬂锏氖钦l，他一清二楚。

    當(dāng)下便恭敬回道：“是，是莫辭失言，請殿下恕罪?！笨磥頎斶@是依舊拉不下臉？

    “算了，聽聽無妨?！彼唤?jīng)意道，語氣較之前輕快許多，看起來煞人的冷意少了些。

    “......”這是代表爺不氣沈小姐了？

    “楊啟今日也來了？”

    “是。連著一個月天天來，大抵不親眼看見爺?shù)膫麆菔遣粫T休的?！?/br>
    “看出來是個謹(jǐn)慎的！否則也不會設(shè)下這次天衣無縫的行刺?！?/br>
    視察白山縣選擇走宋莊那條道看似是巧合，其實是設(shè)下的局。

    楊啟一開始就知道他定下白山縣為下一個視察點，而從化州通往白山要么走宋莊之路要么走陳家莊之路，他們一行在化州城外歇息時，恰聽聞兩個好似陳家莊的人議論昨晚突發(fā)山崩，有大石堵了陳家莊那條道，是以，他們擇了走宋莊的道。

    在半路，忽然殺出一群武功高超、下手狠厲的黑衣人將他們一行十幾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目標(biāo)直指他，如果剛開始他想不明白是誰布下這場殺陣，當(dāng)楊啟舍身為他擋下一刀時，他若再不懂便是在這皇室白活二十幾年了。

    楊啟是替他擋下了這一刀，但也由于他身形的遮擋導(dǎo)致他未發(fā)覺從不遠(yuǎn)處直射胸膛的利箭。

    不管楊啟這一擋是為了洗去疑點還是給殺手制造攻擊他的機(jī)會，下黑手的是他無疑。

    那刀刺在楊啟左腹，并無大礙，休息幾天就痊愈得差不多了。

    但那支沖他而來的利箭，他只來得及堪堪避開要害處，還是穿過了他左肩胛，想來是要置他于死地，箭刃淬了冬日枯。

    冬日枯，殺人奪命的好物，產(chǎn)量極少，但在江湖上享有赫赫聲名，聽聞，只要冬日枯借傷口即可擴(kuò)散至人體的五臟六腑，所及之處無不成腐rou。

    若非莫辭及時點xue制止劇毒擴(kuò)散，并挖出那處腐rou，只怕他就真如他們預(yù)想中早早殯天！

    事后，那群人逃之夭夭，不知所蹤。

    膽敢設(shè)計行刺親王，背后若無人指使，楊啟如何敢？只是，這些天他裝作昏迷不醒，依然沒抓出楊啟背后的幕后之人。

    只等消息傳回京城，有怎樣的風(fēng)云。

    想到千里之遠(yuǎn)的京城，他眸光微暗，她......

    他與她之間好似成結(jié)的線團(tuán)，他越往外扯，纏得越牢。眼下，京城的局勢越發(fā)詭譎難測，他也將卷入其中，她呢？他要不要借此機(jī)會放她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