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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活命改拿修羅場劇本 第128節(jié)

    他看見兩點(diǎn)暗淡的明黃。

    不真切, 似是浮沉在夜間的螢蟲。但又一動(dòng)不動(dòng), 冷冷凝視著他。

    終于, 那兩點(diǎn)明黃動(dòng)了。

    是太崖在往前邁步。

    等他走出那涼亭, 藺岐終于看清他的面容。

    兩抹明黃源自那對(duì)蛇瞳。

    瞳仁間擴(kuò)裂出一條針狀的縫, 漆黑無光?;蛟S正因此,才使他的眼神看起來格外冷淡。

    藺岐從那瞳仁間模糊窺得一些情緒, 他說:“適才歉言字字出于真心, 沒有做張做勢的意思?!?/br>
    “哦, ”太崖哧地笑了, “險(xiǎn)些忘了, 這天底下沒真心的僅本君一人, 我又怎敢質(zhì)疑起別人的心思來?要叫旁人聽去, 怕是還要給我加一條無端惹事的罪名。要給你賠不是么?從何處賠起, 不該說些了斷師緣的話,還是誤會(huì)你拿腔拿調(diào)?又或者一應(yīng)俱全,從當(dāng)年見面那日算起, 一樁一件數(shù)清我的過錯(cuò),挨個(gè)兒跟你躬身道歉?!?/br>
    他從容不迫地說著, 臉上帶有習(xí)慣性的笑。

    乍一聽和平時(shí)無異,甚還帶些逗趣話。

    可字字句句都透出寒刀般的刻薄。

    藺岐從沒見過他這樣, 更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duì)。

    他冷靜下來, 開始剖析起來龍去脈。

    昨天道君雖有斥責(zé)之意, 但遠(yuǎn)沒有到這種地步。

    除非是出了其他事。

    其他事……

    思緒漸清,藺岐語氣平靜地說:“道君是目睹了不該窺視之物, 故此眼下動(dòng)怒?”

    “不該窺視之物……”太崖將手?jǐn)n在袖間,斜靠著涼亭邊的柱子,“你當(dāng)我是天邊鳥雀,也不管屋里屋外的人在做什么,興致起來了便落在窗邊枝頭上亂看,嘰嘰喳喳地瞎叫?玉衡,你高看我了,我斷是聽不得那鳥雀亂喘瞎哼,只嫌聒噪刺耳,又如何會(huì)學(xué)他?!?/br>
    說到最后,甚還有意無意地蔑笑一陣。

    藺岐聽出他是在排貶自己。

    他抿緊了唇,冷聲道:“道君有何話不妨直說,何苦拿些刻薄話奚落我。”

    “又將公子岐得罪了。”太崖輕笑,已是口不擇言,“該如何賠罪?去赤烏討一封追殺令么?——這倒是好,便將我的腦袋懸賞出去,早早死了,也免得在你面前說些刻薄話?!?/br>
    藺岐的手已攥得指節(jié)泛白。

    他再不愿說些拐彎抹角的話,正欲與太崖坦言,卻見他突然從袖里抽出手。

    眼下已大亮,沒出太陽,天際泛著灰蒙蒙的白。

    暗淡天光下,眼前忽襲來幾抹黑影。

    藺岐瞳仁稍緊。

    是太崖藏在扇中的暗器。

    放在平日,那暗器出現(xiàn)的瞬間他便能躲過。

    可現(xiàn)下卻慢了步。

    側(cè)身避開時(shí),那黑影卷裹著勁風(fēng),正好擦過側(cè)頸。

    應(yīng)是打在了奚昭咬過的地方,擦出灼痛的同時(shí),還引起陣刺麻痛意。

    “錚錚——”幾聲,那些暗器接連釘入身后的樹上。

    藺岐捂住側(cè)頸,須臾便感受到有溫?zé)岬臐褚庖邕^指縫。

    太崖收扇,環(huán)臂搭在手肘處,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玉衡,”他垂下蛇瞳,笑問,“你的修為緣何跌到了此種地步?連二三扇箭都躲不過了?!?/br>
    這話算是明知故問。

    藺岐眉眼作冷,再不顧是否會(huì)挑起他的怒火,坦率直言:“是因結(jié)下了道緣命印?!?/br>
    “原是破了道身?!碧率种幸活D,“那接下來要作何打算?出府,然后等著月家人來追?拖著這副身軀,怕是連太陰城都難走出去。屆時(shí)被抓著了,又要我從何處去給你謀條生路來?!?/br>
    “岐自有打算。”

    “自有打算……你的打算向來不少,但凡眼睛看不見的地方,處處是你的打算?!碧绿粜?,隱約能看見尖銳蛇牙,“還未出師,便已自作主張毀了師門功法——此事可要深究?”

    藺岐道:“任憑道君處置?!?/br>
    “好。你且慢慢等著,待我思慮清楚了,再告訴你。”太崖站在石階上,壓下俯視,緩聲說,“但你最好別忘了,執(zhí)明蛇族皆是些什么人,平日里又如何行事?!?/br>
    話落,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進(jìn)屋后,他坐在了房中角落。

    面上維持著素日的神情,攥著扇柄的手卻繃得死緊,手背乃至胳膊上,皆有青筋鼓起。

    不多時(shí),忽“咔嚓——”一聲,那扇柄被他生生折斷,連帶著藏在扇中的鐵制扇箭,竟也斷成兩截。

    太崖倏然回神。

    他松開手,嵌進(jìn)rou里的半截扇箭掉落在地。鮮血涌出,順著手緩緩淌下。

    視線落在掉落的扇子上,他微躬了身,拾起。

    一雙明黃蛇瞳自始至終都沒有消褪的意思。反倒是那白皙頸上,漸生出黑鱗。

    但他恍若未覺,反倒緊攥著斷裂的扇柄。又有大股鮮血流出,在地面蓄出一小灘血洼,模糊映出那張笑面。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從外推開門。

    是月郤。

    剛打開門,他就被驚得一怔。

    滿屋子都是蛇。

    地上、書架、床鋪……甚至那角落的花盆上,都臥躺、懸掛著漆黑長蛇。那些蛇都高高仰起身子,頭部膨大。無數(shù)雙蛇眸陰森森地盯著他,一副亟待攻擊人的模樣。

    嘶啞的蛇鳴比夏日的蟬叫還響,充斥著整間屋子。

    月郤聽得耳朵發(fā)麻。

    他眼神一移,看向坐在角落的太崖。

    秋天黑得早,這會(huì)兒已經(jīng)暮色四起?;璋堤旃庀?,瞧不太清他的神情,只隱約看得出他面含笑意。耳墜微晃,上面細(xì)繡的蛇紋折出淡色金芒。

    月郤沒進(jìn)去,蹙眉喊他:“你亂發(fā)什么瘋?弄得滿屋子都是蛇,若誰不小心闖進(jìn)這蛇窩里,豈不是被咬得爛碎?!”

    角落里的人一動(dòng)不動(dòng)。

    反是房里的蛇群,已晃動(dòng)著身吐出猩紅蛇信。仿佛他再動(dòng)一下,便會(huì)爭相攻上。

    月郤對(duì)這些黏膩冰冷的毒物著實(shí)心有排斥。

    他厭嫌地瞥了眼,就近踢開一條快要爬至身邊的毒蛇,又抬眸看向太崖:“妖道!聾了不成?”

    好半晌,太崖才恍惚側(cè)過眸。

    “月二公子……”他輕笑,“何時(shí)來的?今日倒稀奇,有空來我這兒?!?/br>
    月郤:“……”

    合著剛才根本沒聽見他說話是吧。

    他忍著懟他的沖動(dòng),說:“你先把這些東西收回去,若是放跑一條,不知要惹來多少麻煩?!?/br>
    太崖緩緩起身。

    隨他動(dòng)作,那些絞纏、嘶鳴的黑蛇接連散成黑霧。

    不久便都消失不見。

    他攏起胳膊,將還在流血的手藏在袖中。

    “月二公子有何事找我?”

    月郤四下打量一番,確定房中一條蛇都沒了,才進(jìn)屋,關(guān)門。

    “就為先前說的那事?!彼p手一環(huán),背靠著房門,“我找了祛除影瘴的法子,本來想問幾位叔伯,但又怕走漏風(fēng)聲,便只翻了些族書?,F(xiàn)知的法子僅有一個(gè),就是將影子封入影海,但那需——”

    “生魂獻(xiàn)祭?!碧碌馈?/br>
    “對(duì)?!痹锣S說,“先把影子割斷了,再用生魂獻(xiàn)祭,以打開影海大門。如此,就可以把畸變的影子封入影海。”

    “是么……”

    “等等!”月郤突然反應(yīng)過來,“所以兄長留下綏綏,是要拿她……?”

    所謂生魂獻(xiàn)祭,并非定要是影子的主體,亦可以拿旁人的魂魄。

    而現(xiàn)在兄長的影子已然畸變,又不會(huì)像月問星那樣自戕,便只可能借助旁人性命。

    腦中陡然出現(xiàn)這念頭,月郤越發(fā)確信,攏緊的眉宇間漸有惱意。

    既是自個(gè)兒選了修習(xí)控影術(shù)法,如何要拿旁人的命來擔(dān)這風(fēng)險(xiǎn)!

    他愈想愈氣,轉(zhuǎn)身便道:“我去問他!”

    “站住?!碧陆凶∷?。

    月郤頓?。骸霸醯??”

    “此事沒你想的那般簡單,一個(gè)影子罷了,見遠(yuǎn)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太崖倦聲道,“況且你去找他,要說什么話?擺明了質(zhì)問他么,又或是想討著什么回答?”

    “我——”

    “月二公子,你若有心與我聯(lián)手,就爽快些棄了那莽撞腦子,我說什么你便做什么。花些無用心思,只會(huì)適得其反?!?/br>
    月郤不悅蹙眉。

    這話聽著,倒像是在貶損他動(dòng)腦子還不如不動(dòng)。

    也是這時(shí),他才發(fā)覺太崖竟化出了蛇瞳。

    那陰冷打量落在身上,有如毒蛇纏繞在頸上,勒得人難以喘息。

    他盡量忽略著竄至背上的陰寒氣,問:“那你說如何?!?/br>
    “別急,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