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安排一通后，她才有空親近馬駒，興致勃勃，圍繞它轉(zhuǎn)了三圈，仔細(xì)端詳。

    郭弘磊一直陪伴左右，信手揉了揉馬駒鬃毛，嚴(yán)肅囑咐：“雖說溫馴，但畢竟是獸類，平日務(wù)必小心，未馴服熟悉之前，你離它遠(yuǎn)些?！?/br>
    “知道！”

    姜玉姝由始至終，深切厭惡“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等諸多規(guī)矩束縛，偶爾心血來潮時，莫名憧憬“紅塵滾滾策馬奔騰“的瀟灑勁兒，曾經(jīng)騎馬迎著風(fēng)小跑一場，格外神清氣爽。

    即日起，我擁有一匹屬于自己的馬了！

    姜玉姝喜滋滋，試探揉了揉鬃毛，贊道：“哪里瘦小了？明明挺結(jié)實的?！?/br>
    “就是！”

    “好溫順啊，這么多人圍著，它也不害怕?！瘪R駒干凈溫馴，乖乖站著，翠梅和小桃也心生喜愛，摸了又摸。

    郭弘磊莞爾，“認(rèn)真對比我們騎回來的戰(zhàn)馬，你們就明白了，它不僅瘦小，更是太溫馴，毫無烈性。”

    彭長榮點頭附和，“但給夫人騎，倒是剛好，穩(wěn)當(dāng)?！?/br>
    姜玉姝略彎腰，與馬駒對視，眸光水亮，愉快說：“對于我而言，戰(zhàn)馬威風(fēng)凜凜，可騎著害怕，這匹才好！哎，它多大了？”

    “聽說，七個多月大，喂草料即可，在軍中已經(jīng)開始馴練了?！惫肜谝矎澭?，兩人親昵挨著，并肩逗馬駒，耳語說：“等孩子出生，你徹底養(yǎng)好了身體，它應(yīng)該就騎得了?！?/br>
    當(dāng)眾聊這些？姜玉姝含嗔瞥了他一眼，沒接腔，直起腰，精神抖擻地說：“從今起，家里多了一匹馬駒，馬廄里得給它騰個位子，大老遠(yuǎn)趕路來，想必餓了渴了，清水草料都給備上?！?/br>
    “好嘞！”鄒貴牽著馬駒，愛不釋手地?fù)崦R背，“您放心，我一定照顧好這小東西?！?/br>
    郭弘磊挑眉，故意嘆了口氣，低聲說：“我也是大老遠(yuǎn)地趕路回來，你居然不先招呼我的吃喝？”

    姜玉姝忙轉(zhuǎn)身，訕訕一笑，歉意表示：“咳，抱歉，我高興過頭了。二公子，請，快請進(jìn)屋里上座，容我斟茶道歉?！?/br>
    “不必斟茶道歉?！惫肜谀咳衾市?，威嚴(yán)說：“只需記著，下不為例。”

    “一定，一定！”

    夫妻倆相視一笑，待踏進(jìn)堂屋，姜玉姝果然倒了杯溫水，郭弘磊一氣飲盡，疑惑問：“我回來沒看見三弟，聽周延說，阿哲變成村里的先生了？”

    姜玉姝笑眼彎彎，“沒錯！七月不是有幾十個外村里正嗎？我讓他暫當(dāng)先生，把栽種新糧的經(jīng)驗教給里正，結(jié)果，他教著教著，順便給村里孩子啟蒙，漸漸成例，農(nóng)閑每天教一個時辰，講授《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經(jīng)》，認(rèn)認(rèn)字。”

    “這……是他自己決定的嗎？”郭弘磊驚訝，簡直不敢置信。

    姜玉姝喝了口茶，“當(dāng)然。三弟十五歲了，越來越懂事。他辦的私塾，免束脩，精心授課，深得村民敬重?！?/br>
    “好，很好！”

    “三弟從小斯文，有些怕生，萬萬沒料到，他竟敢當(dāng)先生！”郭弘磊大感欣慰，起身問：“私塾在哪兒？我瞧瞧去。”

    姜玉姝帶路，“就在附近，隨我來?！?/br>
    彭長榮等人心知三公子自幼怯弱，暗暗驚奇，一行六七人，同尋去私塾。

    暮色四起，家家戶戶準(zhǔn)備晚飯，炊煙裊裊。

    途中，姜玉姝輕聲問：“上次你匆匆回營，我來不及打聽。不知曹大人是什么來頭？觀曹家謝禮，價值不菲?！?/br>
    郭弘磊答：“他是赫欽衛(wèi)的指揮僉事，世居西蒼，世襲武官，想必家底豐厚。”

    姜玉姝不解，茫然問：“指揮僉事是什么官兒？”

    “平日主要監(jiān)管軍紀(jì)?！毖矍耙坏揽?，郭弘磊自然而然地攙扶妻子。

    姜玉姝頷首，“哦，原來是管紀(jì)律的?！?/br>
    尾隨的彭長榮見狀，也伸手，意欲攙扶翠梅。

    翠梅卻害臊，躲開了，“做什么呀？我自己會走?！?/br>
    “噯，大膽攙吧，我們不看就是了。”林勤笑嘻嘻，彭長興打趣親弟弟，“你倆定親半年，遲則明春早則年底，盡快把親事辦了，免得長榮朝思暮想?！?/br>
    “哥！別說了?！迸黹L榮趕緊使眼色阻止。

    彭長興和林勤勾肩搭背，哈哈大笑。

    翠梅臉羞紅，啐了一口，快步走遠(yuǎn)了。

    少頃，一行人抵達(dá)簡陋的私塾，恰逢散學(xué)，從窗口望進(jìn)去，只見：

    郭弘哲端坐上首，腰背挺直；學(xué)生近二十，年齡有大有小，高矮胖瘦，書囊各式各樣，個個規(guī)規(guī)矩矩，躬身作揖，與先生道別。

    少年文質(zhì)彬彬，殷切吩咐：“中秋佳節(jié)在即，準(zhǔn)你們歇兩天，回家記得溫書，不可松懈?！?/br>
    “是?！北妼W(xué)生歸心似箭，卻一步一步離開私塾，走遠(yuǎn)了，才敢追逐嬉鬧。

    胡綱一貫以書童的身份陪同，他無意中瞥視窗口，立刻提醒：“公子，快看！”

    郭弘哲嚇一跳，扭頭，霎時驚喜交加，“二哥？你、嫂子，你們怎么來了？”

    姜玉姝輕快答：“你二哥聽說你榮當(dāng)先生，十分高興，特地來瞧瞧。”

    郭弘磊昂首闊步，邁進(jìn)私塾審視四周，欣慰之下，使勁一拍弟弟肩膀，朗聲說：“我剛才看見了，學(xué)生們尊師懂禮，你這個做先生的，教導(dǎo)有方，很不錯！”

    “哪里？唉，我并無功名在身，多虧村里人不嫌棄，才把孩子送來發(fā)蒙。又幸得嫂子贊同，說服里正，才得了這個地方辦私塾。”郭弘哲被兄長一夸，嘴上謙虛，心里樂滋滋。

    郭弘磊一聽，更加欣慰，把弟弟肩膀拍了又拍，贊不絕口。

    旁邊，胡綱嚷道：“咱們的私塾免束脩，學(xué)生家里感激，幾乎都送了中秋節(jié)禮，全是蔬果干菜，光甜瓜就幾十個，沉甸甸，我正愁提不動呢。林哥、彭哥，勞駕幫把手。”

    “來了來了！”林勤和彭氏兄弟湊近，齊心協(xié)力，才把節(jié)禮搬回家。

    男人們肩扛手提地踏進(jìn)院子里，潘嬤嬤和周延妻正在清點軍中賞賜的皮子，抬頭一看，訝異問：

    “喲？”

    “怎么搬回來這么多蔬果？得吃到什么時候??？”

    胡綱與有榮焉，得意洋洋，又解釋了一遍。

    “原來如此。學(xué)生家里懂禮數(shù)，知道先生辛苦，才肯送節(jié)禮吶?！迸藡邒咝Σ[瞇，招呼家人把蔬果放進(jìn)地窖。

    姜玉姝天暖怕熱，天寒怕冷，累出一身汗，回房更衣。

    潘嬤嬤目送她走遠(yuǎn)，悄悄把郭弘磊扯到一邊，皺著眉，不放心地問：“公子真是的，送什么禮物不好？竟然送了匹馬，多危險！”

    “無妨，那匹馬駒非常溫馴?！?/br>
    “再溫馴，也是獸類！夫人有孕在身，萬一被、被——多危險！”

    郭弘磊耐性十足，寬慰道：“放心，我已經(jīng)叮囑她了，等明年才能學(xué)騎馬，現(xiàn)在只是養(yǎng)著而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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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嬤嬤不贊同，連連搖頭，嘆了口氣，提議道：“下回千萬別送危險之物了，送首飾，豈不穩(wěn)妥？”

    郭弘磊也嘆了口氣，“但依我看，首飾和馬駒，她更喜歡馬駒?！闭Z畢，他大步流星回房，“我去看看她在做什么?！?/br>
    “哎？”

    “公子——”

    潘嬤嬤喊不回人，目送郭弘磊背影遠(yuǎn)去，無可奈何，嘆息道：“唉，麻煩，勸不聽?！?/br>
    周延妻抖了抖一塊狐皮，小聲說：“您老人家怎么糊涂了？小兩口恩愛，公子明顯在討夫人歡喜。”

    潘嬤嬤埋頭整理皮子，忽然樂了，笑得合不攏嘴，解釋道：“我怎會看不出來？一眼就明白了。只是覺得，女人不該學(xué)騎馬，既危險，又損端莊。老夫人若在場，公子一準(zhǔn)兒挨罵！”

    夜間，東屋燭光搖曳。

    “硬的？”郭弘磊把人抱在懷里，放輕力道，皺著眉，手掌來回?fù)崦?/br>
    姜玉姝肚子微凸，“嗯?！?/br>
    “四個月了，怎么還沒顯懷？”

    姜玉姝想了想，“估計得過陣子吧?！眱扇司凵匐x多，她心里一直隱隱擔(dān)憂，猶豫半晌，忍不住問：“如果是女兒，你覺得怎么樣？”

    郭弘磊先是一愣，繼而一笑，嚴(yán)肅答：“到時，咱們就有掌上明珠了！”

    “……對，掌上明珠?！苯矜c頭。

    郭弘磊心情暢快，不假思索，脫口問：“如果是女兒，就叫明珠，或者寶珠，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郭明珠……郭寶珠……

    諸位小天使，覺得如何？【doge】

    第94章

    “明珠？”

    “寶珠？”

    姜玉姝喃喃琢磨一遍，下意識覺得俗氣。

    “唔。你覺得好不好？”郭弘磊興致勃勃， 虎目炯炯有神， 卻嚴(yán)肅板著臉。

    四目相對，姜玉姝屏住呼吸， 觀察他眼睛里愉悅的亮光，悄悄放下心， 暗忖：幸好， 他不像潘嬤嬤她們。

    每當(dāng)我聊起女兒，嬤嬤她們就急，老是拐彎抹角地打岔，仿佛一提“女兒“二字， 就嚇跑了兒子……殊不知，其實一懷孕， 是男是女就定下了， 半途絕不會改變。

    雖然她認(rèn)為“明珠、寶珠“忒俗氣，卻不忍敗壞孩子父親的興致，稍一沉吟， 委婉提醒道：“挺好的。只不過，全天下無數(shù)女兒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假如給孩子取名‘明珠’或‘寶珠’， 豈不是太多同名嗎？”

    “哦？這倒也對?！惫肜谌粲兴肌?/br>
    姜玉姝清了清嗓子，好聲好氣， 苦惱問：“試想，在繁華熱鬧的街上， 車水馬龍，人山人海，忽然大喊‘明珠’或‘寶珠’、‘珠兒’，估計十個女子里有五個回頭，豈不好笑？”

    “哈哈哈～“郭弘磊朗聲大笑，親昵摟緊妻子，正色道：“剛才我是說笑的，別當(dāng)真?！?/br>
    姜玉姝登時松口氣，輕輕擰他胳膊一把，“你開玩笑，做什么板著臉？弄得我當(dāng)真了！”

    “我的不是，夫人息怒?！?/br>
    郭弘磊頭一昂，鄭重其事，緩緩道：“咱們的女兒，怎能隨口取名？據(jù)我所知，正經(jīng)取名，應(yīng)該等孩子出生以后，拿上生辰八字，請大師為她算一算命格，謹(jǐn)慎參詳，取個最吉祥的名字?！?/br>
    姜玉姝欣然一笑，“潘嬤嬤也是這樣說的。”

    “當(dāng)年，大哥的兒子出生，嫡長孫，取名‘煜’，不知費(fèi)了多大功夫！另外，大姐的幾個女兒，取名也是慎之又慎的?！惫肜诨貞浀?。

    大姑姐？

    姜玉姝眸光一轉(zhuǎn)，順勢告知：“對了，大姐前陣子給我寄來一封信，特地給老夫人和大嫂問安、給咱們幾個問好，我已經(jīng)回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