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離開西蒼赫欽，一路北上，奔向蒼江，去往滿目瘡痍的庸州。

    作者有話要說：

    姜玉姝：這口氣，不發(fā)不行！

    第128章 出師不利

    一隊(duì)車馬走走停停， 三日后， 出現(xiàn)在月湖鎮(zhèn)。

    歇腳的茶肆內(nèi)， 姜玉姝面露倦色， 提議道：“這里就是月湖鎮(zhèn)了！附近有個(gè)小客棧， 你們住店歇一晚， 我回劉村辦點(diǎn)事， 明天在渡口匯合，怎么樣？”

    魏旭新來乍到， 兩眼一抹黑，疲憊問：“劉村離這兒有多遠(yuǎn)？”

    “不遠(yuǎn)， 約莫十二三里地。”裴文灃喝了口茶，“那村距離渡口甚近， 依我看， 倒不如都去村里歇一晚，省得明兒天蒙蒙亮便早起趕路?！?/br>
    連日趕路， 風(fēng)塵仆仆， 魏旭聞言眼睛一亮， 即刻贊同：“好主意！連日早起， 真是有些累， 倘若疲累時(shí)乘船渡江，恐怕會暈乎乎?！?/br>
    “表妹意下如何？”裴文灃執(zhí)壺，親手為表妹斟茶。

    話已至此， 還能如何？姜玉姝忙道謝并奪過茶壺，順手給同伴添茶， 笑答：“我本有此意，只是擔(dān)心村野之地，招待不周，怠慢了貴客，故沒好意思開口。難得二位不嫌棄，請隨我一起去劉村，在寒舍歇一晚，明早趕船?！?/br>
    魏旭道謝并頷首。

    裴文灃一邊喝茶，一邊往外望了望，催促道：“既如此，天色不早了，繼續(xù)趕路吧，早一刻鐘到地方，就早一刻鐘休息?！?/br>
    “行！”姜玉姝欣然答應(yīng)，一行人解了渴，便接著趕路，于傍晚時(shí)分抵達(dá)劉村。

    正是春耕時(shí)節(jié)，劉村家家戶戶埋頭耕作，早出晚歸，田間一片忙碌景象，突然發(fā)現(xiàn)陌生車馬，不禁好奇，議論紛紛。

    不久，車馬停在郭家院門口，左鄰右舍相熟的老人看見姜玉姝下車，霎時(shí)激動了，立刻抱著或牽著年幼孫輩，驚喜靠近，七嘴八舌地問：

    “郭夫人！”

    “啊呀，許久不見了，最近一向可好？”

    “上月底你家擺滿月酒，特別熱鬧，鄉(xiāng)親們大多喝了喜酒，可惜沒見著你娘兒倆?！?/br>
    “恭喜恭喜！”

    “聽說你當(dāng)上官兒了，全天下唯一的女官，對嗎？”

    “孩子呢？是不是在馬車?yán)?？?/br>
    ……

    姜玉姝被人群包圍，態(tài)度如往常，一一回答，揚(yáng)聲告知：“孩子還小，禁不起顛簸，暫時(shí)不敢?guī)鲩T?！?/br>
    “哪里的話？我在村里住了幾年，安了個(gè)家，怎么可能‘不再回來’呢？各位瞧，我剛能動彈，就趕回來探望了。”

    她掃視一張張熟悉的臉龐，關(guān)切問：“眼下正是春耕時(shí)節(jié)，大伙兒家里怎么樣？耕種還順利嗎？”

    確實(shí)，相識數(shù)年，眾村民早已視郭家人為“自己人“，親熱且恭敬，爭先恐后答：“種得七七八八了，都還算順利?！?/br>
    “夫人一連教了幾年，即使再笨的懶漢也學(xué)會了?！?/br>
    “我家去年收成不錯(cuò)，今年多種幾畝土豆，一家人再也不用餓肚子了?！?/br>
    “噯喲，謝天謝地，終于熬完苦日子！不過，自從小先生去了縣城，私塾就停了，孩子們經(jīng)常想念先生?！?/br>
    “小先生呢？他好不好？”

    ……

    姜玉姝側(cè)耳細(xì)聽，頻頻頷首并回答，末了歉意告知：“阿哲在縣里侍奉長輩，脫不開身。他非常惦記學(xué)生們，托我轉(zhuǎn)告里正：他自感才疏學(xué)淺，正日夜用功讀書，提議村里給孩子們請一位真正有學(xué)問的先生，哪怕只是開蒙，也是終身受益?！?/br>
    “我們明白，一定會轉(zhuǎn)告三平的！”眾村民點(diǎn)頭如搗蒜，日子富足了，手頭逐漸寬裕，便不覺得全村合力聘請先生是巨大負(fù)擔(dān)。

    小別重逢，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短短片刻，魏旭主仆倆驚奇旁觀，幾乎瞠目結(jié)舌。

    魏旭審視土里土氣的鄉(xiāng)民，忍不住小聲問：“裴大人，姜特使她、她——與村民，交情竟然如此深厚？”

    裴文灃絲毫不意外，背著手，嘆道：“裴某的表妹命苦，剛成親，夫家就獲罪了，被流放到這村里屯田，歷盡艱辛。幸虧她堅(jiān)韌且聰慧，硬是把死局走活了，倘若換成別的女子，恐怕熬不住。”

    “真是不容易啊。”小廝由衷感慨。親眼目睹，魏旭亦心生敬意，“確實(shí)不容易?！?/br>
    下一瞬，右側(cè)忽然跑來一群人，為首者是翠梅，她把背簍一扔，飛奔大喊：“姑娘！”

    姜玉姝循聲扭頭，喜笑顏開，“一聽聲音我就知道是你！”她打量兩眼，“剛下山吧？你們是不是去挖草藥——哎喲！”

    翠梅撲近前，情不自禁摟住人，一陣搖晃，興高采烈嚷道：“總算見面了！姑娘怎么突然回來了？小公子呢？他好不好？”

    緊接著，小桃也趕到了，氣喘吁吁，興奮說：“我、我們剛才下到山腳，聽見院門口熱鬧喊‘夫人’，就知道是您回來了！”

    旋即，方勝等人陸續(xù)趕到，歡天喜地，爭相問候。

    姜玉姝眉開眼笑，一一應(yīng)答，“好，都好！行了行了，有客人呢，別站在外頭，快請客人進(jìn)廳里坐?！?/br>
    “咦？”翠梅偏頭一瞥，耳語問：“一個(gè)是表公子，另一位是誰？”

    姜玉姝始終被人群包圍，“那位是魏大人，我的同僚?！彼龜D出人群，歉意招呼道：“抱歉，讓二位見笑了。請，快請進(jìn)。”

    裴文灃與魏旭頷首，拾級而上，邁進(jìn)院門。

    翠梅站在階上，左手叉腰，右手一揮，大聲說：“我家夫人剛回來，路途勞頓，得歇會兒解解乏。多謝各位特地前來問候，謝謝啊，改天有機(jī)會，咱們再聊！”

    不消片刻，眾人邁進(jìn)廳里，一一落座。

    “請坐?！?/br>
    姜玉姝招待一通，忙中抽空，納悶問：“怎么不見周延？”

    “周管家?guī)巳ユ?zhèn)里了，蓋田莊嘛，他忙著采買材料?！贝涿反?。

    姜玉姝恍然答：“哦?！彼鴤?cè)身，輕聲囑咐：“貴客登門，快安排人打掃客房、張羅晚飯，切莫失禮怠慢。我們只待一晚，明早得趕船，去庸州辦事?！?/br>
    “??？這么急？”翠梅愣住了，“您去庸州做什么？”

    姜玉姝簡略答：“辦公務(wù)?！?/br>
    翠梅只得頷首，“奴婢立刻去安排待客事宜！”

    郭夫人回村，消息迅速傳開了，陸續(xù)有相熟的村民趕來一探，有些空手，有些送了新鮮瓜果蔬菜，熱切問候，均以親近郭家為榮。

    于是，客人剛走一撥，又來一撥，姜玉姝耐性十足，不厭其煩，把相同的話寒暄了十幾遍。

    “姜特使在村里人緣真好，看，門檻快被踏破了。”

    魏旭心里滋味難言，并莫名斗志昂揚(yáng)，吩咐小廝，“把書袋收拾收拾，待會兒我要看書！”

    “是。”

    夜間。東屋

    明早出行，翠梅麻利收拾自己的行李，小桃搭了把手。

    姜玉姝精疲力倦，勉強(qiáng)打起精神，查看管家上交的幾張單子，不時(shí)寫寫算算，半晌，伸懶腰說：“算清楚了，扣除林林總總，剩余二千兩！小桃，單子我全批好了，擱在抽屜里，你明天交給周延，叫他盡快抽空，親自把銀子送去縣里，交給老夫人當(dāng)家用?！?/br>
    “哎，奴婢明早就辦?！?/br>
    翠梅興致勃勃，愉快說：“這陣子，周管家四處跑，買了許多地，等蓋起田莊來，就寬敞了，不用幾十人擁擠在一個(gè)院子里。”

    姜玉姝默默盤算，喝了口茶，緩緩說：“既然決定在赫欽安家，必須做長遠(yuǎn)打算，田里主要種莊稼，再勻出幾十畝種姜蓯，不出意外的話，衣食無憂是沒問題的?！?/br>
    “夫人有所不知，“小桃扎好包袱，輕快告知：“庸州一收回來，鎮(zhèn)上就一天比一天熱鬧，最近好幾個(gè)商人找來村里，尋找姜蓯，打聽得知我們正準(zhǔn)備栽種，他們爭著下定金，搶著想買！”

    姜玉姝皺了皺眉，沉思瞬息，冷靜說：“士農(nóng)工商。如果家里無人當(dāng)官，我有不少開源致富的辦法，可如今家里兩個(gè)官員，三弟、四弟又正忙著考取功名，因此，郭家不能經(jīng)商。但置地蓋田莊，務(wù)農(nóng)，倒沒什么不妥，朝廷是允許的?！?/br>
    “不怕，咱們一向安分守法，再規(guī)矩不過的了?！贝涿钒寻R在椅子里，拍拍手，“收拾好啦！”

    姜玉姝掩嘴打了個(gè)哈欠，站起捶捶腰，走向床，“哎喲，太久沒趕路了，顛得腰酸背痛。辛苦挖藥一整天，都早點(diǎn)睡吧，再堅(jiān)持堅(jiān)持，等我從庸州回來，帶你們?nèi)タh城玩，痛快逛一逛?！?/br>
    “太好了！”翠梅拍掌歡呼。

    小桃抿嘴一笑，“奴婢好奇已久，真想親眼看看小公子，光聽鄒貴比劃，不夠清楚?！?/br>
    姜玉姝倒在榻上，爽快道：“噯，這有什么難的？到時(shí)看個(gè)夠！其實(shí)，我的意思是讓你倆與潘嬤嬤作伴，不用干農(nóng)活，安穩(wěn)清閑，但翠梅舍不下她榮哥，我也理解，不過，小桃為什么也不去呢？”

    “哪有？”翠梅撓撓臉，心是口非，嘟囔說：“誰舍不下他了？明明是因?yàn)榇焊?，村里人手不足，我得幫忙干活。”頓了頓，她擠眉弄眼，“至于小桃jiejie嘛……她是舍不下她林哥！”

    “翠梅——“小桃霎時(shí)羞紅臉，跺腳嗔道：“少胡說八道。”

    姜玉姝了然于胸，故意疑惑問：“林哥？是誰？”

    “林勤啊?！贝涿防@著桌子跑，語速飛快，透露道：“林大哥那時(shí)受了傷，回家休養(yǎng)，小桃jiejie見他可憐，時(shí)不時(shí)發(fā)善心，熬湯煎藥、縫補(bǔ)衣服——”

    “別說了！”

    小桃臉紅耳赤，追著要打人，窘迫阻止：“小蹄子，你再說，再說，我生氣了，別叫我抓住?！?/br>
    姜玉姝拉高被子，正色道：“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難得彼此滿意，雙方年紀(jì)不小，應(yīng)該正經(jīng)張羅起來了。我心里一直把你們當(dāng)自己人，小桃，你的嫁妝，與翠梅是一樣的，擱縣里了，改天帶給你?！?/br>
    小桃深深垂首，害臊得不行，忸怩半晌，才屈膝，聲如蚊訥地說：“多謝夫人?！?/br>
    次日清晨

    早飯后，一行人繼續(xù)趕路，前往渡口乘船。

    眾人于渡口下馬車，翠梅寸步不離地跟隨姜玉姝，鄒貴一溜小跑，招手大叫：“船家！”

    事先雇好的船家父子倆飛奔湊近，躬身賠笑，殷勤說：“等候多時(shí)了！請，各位客官，請上船?！?/br>
    姜玉姝抬手，“表哥、魏大人，請。”

    裴文灃與魏旭謙讓一番，先后上船。

    須臾，船家一撐篙，船慢慢離岸，徐徐蕩向?qū)Π丁?/br>
    蒼江水量豐沛，江面十分寬闊，被白茫茫晨霧籠罩著，看不清對岸風(fēng)光。

    船搖搖擺擺，江風(fēng)寒冷且強(qiáng)勁，刮得眾人衣袍飛揚(yáng)。

    裴文灃乃江南人士，習(xí)慣了的，低聲問：“表妹坐得慣嗎？頭暈不暈？”

    姜玉姝含笑答：“晃悠得厲害，有些暈乎，但能忍受?！?/br>
    “嘔！咳咳咳，嘔——“魏旭卻受不了，頭暈?zāi)垦?，臉色蒼白。他咬緊牙關(guān)片刻，卻實(shí)在憋不住了，惡心得直吐。

    小廝擔(dān)憂為其拍背，“公子，您不要緊吧？忍一忍，就快靠岸了?！?/br>
    姜玉姝嚇一跳，忙道：“坐穩(wěn)，坐穩(wěn)了！快扶著他，仔細(xì)摔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