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金珠 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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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里響起了可疑的吞咽聲,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安芝手中的大盤子不見了,蔣公也不見了,抬起頭拐角處人影一閃。 安芝愣了愣,轉(zhuǎn)頭看沈幀:“他是不是沒關(guān)門?” 沈幀失笑:“嗯?!?/br> “那這一招可真對上了?!卑仓コ蓍T口走去,沒關(guān)門就好,她就不信他能廢寢忘食到這地步。 偌大的屋內(nèi),安芝走進去險些踩到了地上的滑輪,抬起頭,這滿屋子的東西,比外面堆放的多上數(shù)倍,一人半高的屋子,靠左還隔出一層來,也沒瞧見床在那里,房梁上吊許多叫不住名字的怪異東西。 蔣公捧著盤子,一手拿著雞腿,另一只手正在撥弄桌上的東西。 安芝湊近,越看越覺得桌上的東西有些眼熟:“這是金樽?”這很像被剝了殼的金樽內(nèi)部,雖然安芝沒見過,但她因為試過無數(shù)遍,大概也能才想到玉佩掉下去時里面會如何動。 蔣公沒作聲,從桌上拿起一個系了線的石頭,在最頂端放下去,石頭在這機關(guān)內(nèi)動過數(shù)次后系了線的一頭被勾住,石頭的最頂端碰觸到了盒子底部,只聽見輕扣聲,底部的抽屜彈了出來,抽屜彈動之后,上邊勾住的線隨之松了。 安芝微張了下嘴,實際上,她都沒看明白石頭是如何掉下去的。 “寶珠,把金樽拿來。” 寶珠捧來金樽,安芝將玉佩取出來后,蔣公的目光就落到了她這里,看著她松手,金樽內(nèi)輕響,啪一聲,蔣公快一步打開了抽屜,將玉佩給拿走了。 他背過身去搗弄了好一會兒,待再將他手里的那機關(guān)擺上來,其中又做了些改動,蔣公將安芝的玉佩從最上面放下去,玉佩的線在一端勾住,玉佩尖的那一端碰觸到了盒子底部,隨之輕響,抽屜輕輕彈出,彈出的同時勾住的那線也松了,待將抽屜抽出來后便是玉佩連著線一起擺在里面。 “原來是這樣?!卑仓セ腥淮笪?,線與玉佩之間的聯(lián)系她一直想不到,玉佩的重量是沒錯但并非玉佩本身的重量,從什么樣的高度落下去,所產(chǎn)生的重力并不一樣,而被勾住的繩索是關(guān)鍵所在,恰好將其固定。 “就是用了些巧勁,算的仔細了些,不難破解?!背韵伦詈笠豢趓ou,大約是安芝給了吃的,看她順眼點,蔣公的眼神終于正常了些,他從桌子底下搬出另外一個機關(guān),也是仿金樽而做,這回他用了別的物件給安芝演示了一遍,“你以為繩子是關(guān)鍵,但其實這邊才是,與其一樣粗細的東西都能代替?!?/br> “但尋常人也難以發(fā)現(xiàn)?!卑仓ゾ蜎]能想通,再者她也不能將金樽給拆了。 蔣公瞥向沈幀:“這東西哪里來的?” “他說是二十年前得來的?!?/br> “二十幾年前?”蔣公將金樽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這起碼是一百年前的老做法了?!?/br> 安芝一怔:“一百年前?” 蔣公隨意將它扔給沈幀,所幸初七接的快才沒有掉到地上,他轉(zhuǎn)過身去在那本就凌亂的架子上翻了翻,叮當一陣后,從里面翻出一本書來,蓬頭翻了好一陣,擺在安芝面前:“吶。” 有些機關(guān)大師會留下手札,記載有他們所研究出來的東西,安芝面前這一頁上,畫的是個精巧的花瓶,她看不懂上面所示,但依稀能猜到這個花瓶的意思,從最上面放東西下去,花瓶托底可以分開來,與金樽的原理是一樣的,用來藏東西之用。 “這是一百多年前的東西?” 蔣公沒有回答安芝,而是沖到了沈幀面前追問:“好了我把它解開了,你快告訴我是誰解了我的鎖!” 沈幀撥開面前從房梁上垂下來的東西:“蔣公,您還沒告訴我,這東西的來歷?!?/br> “誰知道這東西是從哪里挖出來的?!笔Y公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一下又有些急躁,“你不肯說是誰,難道是陳關(guān)山那個老家伙,說,是不是他!” 蔣公瞪著沈幀,為了讓自己更具備震懾力,伸手撥開亂蓬蓬的頭發(fā):“快說是不是他!” 沈幀笑了:“陳老先生八年前就已經(jīng)過世了。” “過世了……”蔣公松開后,從他面前走到門口又走回來,“他死了,那是誰,啊我知道了!是那個婆娘!” “是不是她叫你們來的,拿這么個東西來叫我解,簡直太小看我了,你的鎖是不是她解開的!”蔣公抓著沈幀的輪椅,氣哼哼的胡子都飄了起來,未等沈幀作答,他忽然拍了下輪椅站起來,“好!你等著,我這就再做一把鎖,你帶回去,我看你解不解得開!” “這把,不行!” “我會輸給你,笑話,別以為你解開我十年前的東西就了不起。” “我就做一把你永遠都解不開的!” “看你怎么解,我看你怎么解……” 不斷有東西從蔣公那邊丟出來,安芝怔了怔:“他這是?”人聰明到一定境地,就有些瘋狂了啊,他們都還沒說是誰,他已然是沉浸在了其中,叫都叫不回。 安芝和沈幀退出屋子,屋內(nèi)的蔣公半分都沒察覺,那沉醉的程度,安芝都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這里是怎么活下去的。 “他說這是百年前的東西?!卑仓サ皖^看金樽,陽光下還閃閃發(fā)光,如何都瞧不出它竟這么久遠。 “挖出來的?”安芝喃喃,將玉佩拿出來在手中來回翻了幾次后,她驀地抬頭,“難道這是陪葬之物?” 第111章 安芝說完后, 四周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轉(zhuǎn)頭看寶珠手里的匣子,原本說出那猜測時也沒多想, 全憑著蔣公的話推斷的,但說完后再去深思, 卻好像是佐證了一些猜測。 可她依舊是不明白。 安芝看向緊閉的門,想向蔣公多求證一些, 可醉心在研究中的蔣公并沒理會他們, 等了兩天,也只等來他將新做的鎖扔給沈幀, 之后就下了逐客令, 不肯再見他們。 直到回了金陵,安芝才從義父口中得知了父親去利安的事。 “我與你父親是許多年的老友了,他每每來金陵都會與我小聚,二十多年前,大約有半年多沒見, 你父親來金陵找我,我見他狀態(tài)不太好,就問及他這半年去了何處?!?/br> “你父親說, 他與你祖父受邀進了個商隊, 去了一趟利安看貨, 我問他看了什么, 他卻搖頭, 看樣子并不滿意?” 安芝想了下:“李管家說父親和祖父回來, 雖是帶了些東西,但不多?!倍貌终f祖父回來后生了一場病,他們在利安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 “利安那個地方,東西雖多,但就是路不好走,翻山越嶺的,運貨不易,我問過你父親怎么會想去那邊,他說是經(jīng)人介紹?!绷窒蛏貞浧饋?,對那時老友會去利安這件事,也表示了理解,畢竟當時計家的生意遠沒有現(xiàn)在的大,許多事得去親力親為。 “經(jīng)人介紹?義父可知道是誰介紹的?” 林向升搖頭,這件事老友沒有多提,他也就沒多問,左右人都好好在著,也沒出什么事:“就是那一趟來,你爹在金陵遇到了你娘?!?/br> 爹娘在金陵相遇的事義父之前就提起過,安芝卻不知道是發(fā)生在利安之后的:“義父,那商隊中,有沒有姓邵的人?” “姓邵?”林向升對此倒是有些印象,但是與林家有生意往來的邵家,和楊城邵家又扯不上關(guān)系,“安芝,你打聽這些做什么,這趟回宣城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安芝將小叔的事大概說了遍,屋內(nèi)安靜了半響,林向升摸了杯子想說什么,最終是嘆了一口氣:“怎么會是這樣,你父親對他可算是推心置腹?!?/br> 安芝感覺自己掉在了一個奇怪漩渦中,知道的越多就越覺得事情離奇。 一晃數(shù)月,金陵城的天再度入夏后,在宣城參加過馮家婚宴,看著芍jiejie出嫁成親,在宣城逗留半月,選好新商行的位置后,回金陵的路上,安芝忽然得知了小叔的消息。 那是權(quán)叔命人加急送過來的,失蹤了三個月,毫無音訊的小叔出現(xiàn)在了羅家,搖身一變成了羅家的大掌柜,用的已是邵姓,名叫邵清儂。 羅家與別人不同的事,除了幾位老爺外,還有兩位大掌柜替羅家打理商行事務(wù),之前那兩位安芝都有碰過面,都已在羅家呆了許多年了。 能成為大掌柜,個人能力外更重要的是主人家的信任。 既能多年部署計家事,成為羅家的大掌柜想必也不是什么偶爾。 “清音,清儂?!卑仓ツ钪鴥蓚€名字,看來他們都是邵家人,而如今與羅家扯上關(guān)系,這就不是只關(guān)乎計家的事了。 安芝掀開布簾吩咐:“連夜趕回去?!?/br> …… 趕在六月末,安芝回到了金陵,親自去了沈府拜訪。 沈幀似乎是預(yù)料到她會前來,讓李忱在前院候著,安芝到了后就帶她去了君怡園。 院內(nèi)的藤架下散著果香,抬頭還能見到大串葡萄垂掛在上面,圓潤黑紫,邁上臺階時安芝被小團子纏住,安芝的神情稍微緩和了些,將它抱起來,揉了下后發(fā)覺不對,摸了摸它圓滾滾的肚子,抬起頭看坐在那兒的沈幀:“這是?” “兩個月前陪jiejie去寒山寺,住了三日,也不知它瞧上了誰?!被貋碇髴昧藘扇蘸笥只畋膩y跳了,沈幀便也沒多想,誰知它胃口越來越好,身子也跟著圓潤,一日他抱時摸到肚子不對勁,這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安芝抱著小團子坐下,輕輕摸了摸它的肚皮,小家伙還知道護呢,爪子輕輕抵著安芝的手嗚嗚叫著,安芝失笑:“還有你能瞧得上眼的啊。” 小團子在她懷里翻過身來,匍在了她腿上,給了她一個無比慵懶的眼神。 安芝轉(zhuǎn)頭看院子內(nèi),似乎和自己當初離開時差不多,沒有太大的變動,兩年前拿了金樽離開后,安芝就只來過沈家兩趟,都是為了沈家大小姐的事,之后忙于商行的事,便沒再來拜訪:“大小姐不在家?” “她跟著母親去丘莊了,你送來的那批絲線很不錯?!?/br> “那是應(yīng)該的。”安芝笑了笑,不管與沈家多熟,生意上的事可半點都馬虎不得,她拿出來的東西若要讓人挑了錯,可就是在砸自己的招牌。 李忱拿上來一個包袱,打開來,里面零零散散放了些簿子,底下還壓了似是羊皮地圖的東西,安芝知是要說正事了,臉上的笑意微斂:“羅家的事想必你知道了罷?” “嗯,你看看這些?!鄙驇c頭,早在安芝來之前他就知道了唐儂去羅家的事,更名換姓做了大掌柜,如今在羅家的身份可不低。 安芝拿起最底下的羊皮紙,看著上面的山脈地形圖案,盡管整個羊皮紙顯得年代久遠,但圖案還挺清晰:“這是哪里的地圖?看著不像是城里?!?/br> “利安那邊的?!鄙驇噶酥傅貓D左上角一個位置,“你覺得這是作之用?” “尋寶?” “差不多,這是墓地所在?!?/br> 安芝微張了下嘴,有些詫異,還真是尋寶盜墓:“這些是不是和父親他們上次去利安有關(guān)?” “有關(guān),也無關(guān),你之前不是一直疑惑邵家是做什么的,我們?nèi)畛菚r,邵家也只剩下了個空村?!鄙驇_古舊的一本賬,“這世上,只要存在過,就能找到痕跡,更何況邵家的人并非全部消失,他們從楊城搬走分散后,還是有人在繼續(xù)重cao舊業(yè)?!?/br> “舊業(yè)?”安芝默念著這兩個字,再看那地圖,恍然大悟,“邵家的行當竟是這個!” “楊城邵家,一個村的族人,并非所有人都知曉這件事,只有本家的人清楚他們究竟做的是什么生意,過去楊城中的確有不少邵家的產(chǎn)業(yè),所涉及的也很廣泛,皮子生意是邵家做的最久的,外人都以為邵家是靠皮子發(fā)家,實際上邵家靠的是盜墓?!?/br> “邵家等同于做了無本生意,挖墳取寶,再將這些東西賣了,用賣得的錢去做生意?!鄙奂疫@個行當做了幾十年,延續(xù)了幾輩人,到二十多年前時,已有一個村落的規(guī)模,要按當時來算,邵家是將所有旁支都整合到了一起,這個村子當初有多富庶,安芝上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感受過。 “所以二十多年前,父親和祖父受邀而去的商隊,利安一行,并非做生意?” “也算是做生意?!鄙驇瑢⒁槐静咀臃_來,上邊都是一些古董之物,“這是近幾年與邵家有過交易的,找人進商隊只不過是個名義,實際上是買賣這些東西,有些已能證實是陪葬之物。” “所以上不了臺面。”安芝接觸生意之事年數(shù)還不久,她雖聰明,可經(jīng)驗尚還不豐富,所以許多事她都是第一回聽說,就如眼前這些。 “這其實也不算奇事?!?/br> “我知道不是奇事?!卑仓ハ媲斑@些,邵家若做的是這行當,“當年的商隊,也是買賣這些?蔣公說金樽是地下的東西,這么說的話,金樽和玉佩都應(yīng)該是那個時候買回來的?!?/br> 李管家說過,父親和祖父就去過一次利安,此后這么多年沒再去過。 沈幀看了她一會兒:“不止如此,他們可能還跟著下墓了?!?/br> 安芝一怔,是了,不止是交易那么簡單,祖父回來還病了一場,此后身體就不太好。 “你怎么查到這些的?”利安那邊她也派人去了,只是查的方向不一樣,她委實是想不到邵家做的是那樣的行當。 “陸伯父酷愛這些古董之物,曾受邀去過這樣的商隊,當時的牽頭著并非邵家,但其中有邵家人,金陵城中的劉家做的就是古董生意,一個月前我去劉家拜訪,得知了一些邵家的事?!?/br> “邵家家主與長子出事后,邵家元氣大傷,本家無人做主,家中生意也被分離,漸漸那村子里的人也就都搬走了,當時的邵夫人不堪打擊,懸梁自盡,只留下一個幼子,應(yīng)該就是邵清儂?!?/br> 有些事只要牽了頭,順著往下就查到很多,楊城內(nèi)的人只知邵家生意失敗,整個家族分崩離析,卻不知其中緣由,更不清楚邵家那些正經(jīng)生意背后靠的又是什么。 安芝沉默了會:“邵家家主與其長子出事,祖父和父親安全回來,難道當時商隊中的所有人,只活了祖父和父親二人?” 安芝絕不相信祖父和父親為財害人,更何況他們那次去利安,并沒有帶回很多東西,邵清音一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定了計家的罪。 如果一起下了墓,那時又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