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圖上所示，他們離那所學校只差了兩道街。林柚指尖劃過地圖，腦海里規(guī)劃出之后的行進路線，正思索著，卻突然被耿清河拉了一把。

    與其同時，她也聽見了那點不自然的響動。

    “……誰？”她不失警覺地問。

    “啊，是我。”

    陰暗處走出的人影離得近了，瞧出是個陌生男人，看見他們，他只笑了笑，“這么久不見，看來是已經(jīng)忘了？”

    林柚：“……”

    耿清河：“……你誰？”

    “行了，”林柚胳膊肘一撞他，“那個姓顧的。”

    后者一聽這話，嘴巴張得溜圓，抬手指著顧衡，“你你你——”

    這真是走哪換到哪?。?/br>
    “我看是騙人騙太多了，”林柚皮笑rou不笑道，“怕被認出來追著打?！?/br>
    顧衡一哂，也不否認。

    “老遠就看見你們從那輛公交車上下來了?！?/br>
    他說：“我聽說了那邊情況，有兩下子啊?！?/br>
    被夸的是他柚姐，耿清河也覺得與有榮焉，馬上附和道：“那還用說！”

    當事人反而不覺得有什么，林柚剛擺擺手，耿清河也突然想起了什么。

    “誒，對了，”他有點好奇地問，“上次那s本你跑哪兒去了？”

    顧衡“啊”了聲。

    “咱們當時應該是不在同一棟樓。”

    他笑笑，“我是等著找到鑰匙就直接出去了，后來在論壇里才聽說她那些英雄事跡。這次倒是巧，居然碰上了?！?/br>
    耿清河不免咋舌，林柚卻是沒有放松警惕，她盯著顧衡，“你是鬼方的？證據(jù)呢？”

    被她質(zhì)問的家伙莞爾，他手指探進領口，勾出來的是條和他們?nèi)绯鲆晦H的金屬鏈。

    饒是他再怎么擅長欺騙，信物也做不得假。既是看到了對方手中的信物，林柚這時候才是信了他。

    顧衡倒是不覺得有多冒犯，在他看來，這樣反而是自己實力被看重的證明。他偏過頭，抬抬下巴，示意似的望向兩條街外的方向。

    “我一個多小時前過來的?！彼馈?/br>
    “兩人一組，他們委派了三組人來繞著結(jié)界外圈查看有沒有異常情況，而且——”

    “而且，”一道全然陌生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他們就在你們身后?！?/br>
    ……？??！

    耿清河悚然一驚，回個頭差點把脖子扭斷。

    那倆玩家舉著手提吊燈，身形是慢慢在空中顯現(xiàn)出來的。這顯然是其中一個人的能力，而他們站在林柚等人面前，靠的可能就是另一人的能力給他們的底氣。

    “我猜，”顧衡挑挑眉，“你沒聽到我們前半段的談話?！?/br>
    不然在聽到“英雄事跡”那一句的時候，就該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了，哪還有膽子這么橫沖直撞地出來抓人。

    “你你，你們什么意思？”打頭那人不由得有點慌了，看向自己的同伴，“老宋——”

    他口中的“老宋”已經(jīng)僵住了。

    一雙柔若無骨的手臂自后方纏上老宋的脖子，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沒法抵抗對方的動作。只得任由那名少女踮起腳尖，攬住他的肩膀，再把下巴輕輕倚靠在肩頭。

    他無法自控地屏住呼吸，垂下眼，看見少女左眼下的淚痣。

    她笑得蠱惑，緩緩收緊了胳膊。

    “你愿不愿意，”她伏在耳旁輕聲說，烏黑碎發(fā)搔得他耳廓有些微癢，“為我做一件事？”

    老宋隊友的神情早從驚異變成了忌恨，他死死地瞪著兩人——很明顯，即便川上富江還沒有對他做什么，他也已然淪為了她的俘虜。

    她囑咐的話語落下，才剛剛松開手，兩名雙眼發(fā)直的人類玩家就直直沖了進去，還爭先恐后地生怕對方搶在自己前面完成任務討了歡心。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結(jié)界里，川上富江才慢悠悠地將鬢邊碎發(fā)理到耳后。她似笑非笑地轉(zhuǎn)過身，“他們說不久前剛有人誤打誤撞地撿到個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按鈕，我讓他們?nèi)ヒ??！?/br>
    林柚笑瞇瞇道：“那還真是辛苦了?！?/br>
    用那一管血培育出的川上富江分裂體高傲地哼了聲，她一向仰著脖子，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此時聽從林柚已是大大的讓步。

    但話說回來，哪怕不是對方下的命令，她搞不好也真會這么做——她一向不吝于用各種各樣的手段來證明自己的魅力，并深深地享受對方為自己陷入魔障的快樂。

    他們壓根沒在這巷口等上幾分鐘，就見那老宋氣喘吁吁地跑來，還邀功似的死命把攥著的東西向前遞著，巴不得直接把它塞進富江的手里。

    而他的隊友就緊趕慢趕地追在身后，卯足了勁想把按鈕搶過來，自己交給美人。

    他到底是慢了一步，老宋急匆匆地跑到川上富江的面前，對方卻沒急著接。

    “沒暴露吧？”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用食指卷著自己的長發(fā)。

    “沒有沒有！”老宋忙不迭搖頭，“他們也沒把這東西太當回事，都信了我說的話?！?/br>
    富江這才施施然取走了他呈上來的小裝置。

    既然東西已經(jīng)到手了，她漂亮的鳳眼轉(zhuǎn)向二人，這倆家伙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那么，”她柔柔一笑，“就麻煩你們自我了斷吧?！?/br>
    語氣中那毫不掩飾的惡意讓耿清河條件反射地抖了抖，可這兩人的反應卻像是聽到天大恩賜一般，連聲應道：“好！好！”

    他們倆毫不猶豫地扯向自己手腕上的紅絲繩，生拉硬拽得手指和腕部都泛了紅，卻像是根本不覺得疼。

    終于扯斷紅線的一瞬間，因為徘徊于出局邊緣才霍然回神的兩名玩家臉上浮現(xiàn)出錯愕——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個按鈕，”林柚笑盈盈地向正在把玩著自己的戰(zhàn)利品的川上富江伸出手，“可以給我嗎？”

    她好聲好氣地問了句，卻無端助長了對方的囂張氣焰。

    “給你？”富江冷笑道，“憑什么？”

    林柚：“憑我這兒還有位醫(yī)生一直特別好奇你的體質(zhì)，想用你當實驗體，成不成全在我一念之間？”

    川上富江：“……”

    方才還呼風喚雨地沉浸在自己的魅力里，轉(zhuǎn)頭就吃了癟，富江的臉登時一陣青一陣白。她憤憤然一跺腳，回想起自己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又恨又怕地瞪著林柚，可最后還是老老實實地交出了按鈕。

    “你最好別讓我抓到你把柄?！?/br>
    這是她原地消失前在牙縫間擠出的最后一句話。

    耿清河有點惴惴，“柚姐……”

    “她能抓就讓她抓好了，”林柚半點沒放在心上，“我連亞伯都不怕，還能怕她？”

    她握著這只質(zhì)地輕便的按鈕，形狀大小和私人醫(yī)院里的如出一轍，唯有顏色上的差異。彈出來的透明窗口同樣告訴她，只消輕輕一按，籠罩著不遠處的結(jié)界就會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唯一的問題，”一直默默看大戲的顧衡在這時候開了口，“毀掉結(jié)界之后怎么控制住所有人?！?/br>
    他是聽說對方居然搞出了百鬼夜行這樣的陣仗，但是——

    “如果他們同時向四面八方跑，”他道，“還是會有幾條漏網(wǎng)之魚?！?/br>
    前面還無所謂，事情到了這一步，臨近收尾，漏過的玩家還是越少越好。

    “這個不用擔心。”

    林柚意味不明地笑笑，“我有個想法——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br>
    “等我技能cd刷新了就試試吧，沒準真能困住全員。”

    反正她習慣備著后手，就算實行不了，還有鬼牌里的一眾妖怪頂著，隨時準備上呢。

    *

    體育館內(nèi)。

    人類方玩家們合起來探討出的計劃是巡邏組兩小時一輪班，可時間到了，回來的還差倆人。

    “哎，你們誰見到老宋他們了？”

    回到場館內(nèi)的組員都被如是盤問，可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個所以然來——三個小組各有各負責的區(qū)域，誰知道就這么悄無聲息地不見人了。

    “可別是出了什么事啊……”

    “這能跑哪里去？”

    “老宋他們倆不是回來取過東西嗎？”

    “那個按鈕……”

    最后一句可謂是石破天驚，方才還沒有多在意、只當是暫時失聯(lián)的玩家此時也紛紛轉(zhuǎn)過頭來，不明所以地望向了說話的人。

    “我不清楚啊，”那說話的人也一頭霧水，“他就說什么來著，然后急急忙忙地拿著想往外跑。東西不是我給的，是他！”

    被指到的玩家也慌得不行，正想說點什么，忽覺有誰在搖他的椅子。

    “誒你問就問，晃我椅子干嘛？！”

    他后面的女生也是一臉茫然，“誰晃你凳子了？！”

    她自己也一個沒站穩(wěn)，這才驚覺是腳下的地面在震動。別的玩家同樣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驚叫聲此起彼伏，

    “結(jié)界！”也不知道是誰看見了窗外，“結(jié)界沒了！”

    一石驚起千層浪。

    這下全都明白了，是結(jié)界坍塌所導致的地震，尖叫響成一片，可還不等玩家們想清楚即將面臨的后果，眼前的景色已經(jīng)截然不同了。

    ……？

    數(shù)十人懵逼地看著他們眼下所處的地方，怎么看都是個位于地下車站的中央廣場。

    不遠處的墻上，掛著塊風化得幾乎快看不清字眼的牌子。

    ——如月車站。

    暗門內(nèi)。

    “就是這里了？”林柚在椅子上坐下。

    “對、對，”不得不現(xiàn)身的車站管理人——單腳阿伯眼角抽了抽，賠著笑說，“就是這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