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在家反省七天后, 黃怡又來上學了。

    她剛進班級時, 班里同學險些認不出來她。

    她素面朝天, 扎了個簡單的馬尾，整個人不怎么笑, 沉靜地坐在座位上，埋頭寫卷子。

    要知道，即使在考試繁忙的高三，之前的黃怡也是很愛打扮自己的，她會很有心機地在額前編一圈辮子，還會涂一些唇膏，和男生說話時尤其笑得很勾人。

    現(xiàn)在她轉(zhuǎn)變?nèi)绱酥?，令人咂舌?/br>
    看來這件事對她的影響挺大的, 畢竟，黃怡是個很好面子、要強的人。

    李悅看她像變了個人似的，也沒再和夏楠吐槽過黃怡。她討厭的是之前婊里婊氣的黃怡, 而不是現(xiàn)在這個埋頭苦讀的黃怡。

    有些同學知道黃怡的事后很同情她, 明里暗里有過一些關(guān)懷, 黃怡都沒怎么搭理，她不喜歡別人知道自己家里的事, 她那個親戚自作主張地到處宣揚她媽的事, 讓她一點驕傲都沒有了。

    就好像把她的一身傲骨，抽離出來, 砸的稀巴碎，讓她在別人再也抬不起頭來。

    算了, 黃怡想，也快畢業(yè)了，熬過最近的日子，就好了。

    她要考去省外的大學，考得越遠越好，遠到再沒人知道她的任何事。

    黃怡和林初夢反省七天后，都回來上學了，那個體育特長生卻沒出現(xiàn)在學校里，有人說他是沒臉回來，也有人說他好像失蹤了，父母那邊也在找他。

    周二的清晨，空氣濕潤，草地上綠油油的草葉上帶著剔透的露珠，空中浮動著朦朧的霧氣，街上人很少，大多是穿著校服的學生。

    夏楠背著書包往學校走，一邊走一邊默背著語文課要默寫的古詩文，走到一段路上，突然聽到了尖銳的警笛聲。

    她心一顫，往前望去。

    前面停著一輛警車，周圍圍了不少人，警燈漸次閃爍著，案發(fā)場地還被圍起來，禁止別人靠近，夏楠路過的時候聽到圍觀的人在討論：“是誰這么作孽啊?！?/br>
    “就是啊，這女生年紀輕輕的，聽說才高二?！?/br>
    “還是一中的，學習挺好的，這父母得多傷心……”

    ……

    夏楠沒往人群那邊靠，也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警車，總歸是發(fā)生不太好的事，她的心里多少有點不安。

    她剛到學校，便發(fā)現(xiàn)班主任已經(jīng)到了，班主任很少來得這么早，班級氛圍也很肅穆。

    “接學校通知，檢查一下各班有沒有少人，都到齊了嗎？”

    “到齊了，只有葉楚還沒到?！?/br>
    班主任點頭表示知道了：“早自習下課他還沒來記得趕緊通知我?！?/br>
    班主任前腳出去，后腳班級便炸開了鍋，李悅一臉后怕地轉(zhuǎn)頭問夏楠：“你來的時候看到警車了嗎？”

    “看到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早上在草叢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女生的尸體，是被jian殺的，那女生是咱們學校高二的，兇手還沒找到?！?/br>
    夏楠怔住了。

    s城地方小，人少，發(fā)生這種案件的幾率也小，但是小，不代表沒有。

    哪里都有壞人，也正因為s城的小，一旦發(fā)生點什么，便會引起很大的sao動，人人自危。

    他們高三的學生還好，畢竟還在備戰(zhàn)高考，雖然心里也害怕，注意力還是得放到學習上，聽說這事在高一高二已經(jīng)傳開了，女生的父母還來學校鬧事，說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不見的。

    一天之內(nèi)，這事有了好幾種版本，有人說是情殺，有人說是意外，不過很多人都把兇手懷疑到了那個體特生頭上，畢竟，一周前體特生被鑒定成渣男，回家反省的七天里，他就失蹤了，父母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今天就發(fā)生了這種事，連不少老師都懷疑他，覺得他是因為覺得沒面子報復(fù)社會之類的，學校配合警察一起大力尋找他的下落。

    警方問到林初夢，林初夢很冷漠：“不知道，不了解，沒再聯(lián)系?！?/br>
    線索又斷了。

    大課間時，班主任特意在班里囑咐了大家：“還有一個月就高考了，這個時候一定要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別出現(xiàn)任何意外，尤其現(xiàn)在不太安全，危險分子還沒找到，晚自習放學后一定要讓父母接送，要不然多和幾個同學結(jié)伴回家，別自己一個人走。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哪個先來臨，都當回事，女生更要注意些?！?/br>
    李悅本來在那寫著卷子，聽班主任這么說，越寫越害怕，忍不住和夏楠討論：“以前這種事都是在電視上看到，或者新聞里提到，覺得離自己很遠，現(xiàn)在一下子發(fā)生在自己身邊，才覺得心驚和害怕，我都不敢回家了。”

    夏楠抿唇，沒說什么，她其實也害怕，案發(fā)地點就在她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上，兇手又沒找到，不害怕是假的。

    李悅問她：“你打算和爸媽說嗎，你爸媽晚上會來接你嗎？”

    夏楠搖頭，她媽經(jīng)常有夜班，爸爸也總出差，來接她挺困難的，她放學經(jīng)常會和同小區(qū)其他同學結(jié)伴回家，小區(qū)比較黑，mama不上夜班的時候會在小區(qū)門口接她。

    只是最近她那個同小區(qū)的同學都住她嬸嬸家，她一個人走。

    “那你怎么辦？”李悅問。

    “我送她?！币恢睕]說話的葉楚，出聲了。

    他其實早就想送她回家，是夏楠不讓，夏楠自從去過他家一回后，就知道他家離她家有多遠，她不想看他繞路，便一直不讓他送。

    葉楚之前也跟在她后面兩回，看她都有同行的小伙伴，mama也會在門口接她，稍微放了心，后來無意間被夏楠看到，夏楠有些生氣，葉楚才沒再堅持。

    現(xiàn)在出了這樣的事，葉楚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不管她。

    夏楠有些猶豫：“晚自習9點半才放學，你送完我再回家，到家都快11點了……”

    “那你覺得，我不送你，我會放心么？”

    李悅這次站在葉楚這邊：“阿楠，生命第一，安全第一。”

    夏楠安靜半晌，才點頭：“那……好。”

    晚自習放學，葉楚拿著夏楠的書包，和夏楠往她家小區(qū)的方向走

    已經(jīng)快晚上10點了，這個點的s城，街上幾乎沒什么人，他們高三的放學要比高一高二的晚一些，現(xiàn)在這個時辰，街上只有一些穿著高三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地結(jié)伴回家。

    葉楚和夏楠兩個人，邊走邊聊著晚自習最后做的那道數(shù)學題，葉楚給夏楠講另一種做法，夏楠聽得認真：“這個方法要比傳統(tǒng)的簡單許多?！?/br>
    葉楚：“恩，有時候做題靈活點能省不少時間。”

    兩個人正說著，就到了女生遇害的那條路。

    這條路有些偏，路燈的燈光莫名有幾分慘白，遇害地點還有紅褐色的干涸血跡，陰風陣陣，夏楠打了個寒顫。

    她目光不自覺地往那血跡的位置看，就在昨天晚上，大家像往常一樣回家，誰也不知道，一個如花般嬌嫩的生命就在這里沒了。

    不知道她死前經(jīng)歷了什么，是不是很絕望，是不是拼命地呼救，是不是很疼痛，是不是很不甘心……

    都是差不多的年紀，面對窮兇極惡的壞人，小女生毫無還手之力，夏楠忍不住想象著當時的情景，心里有點壓抑難受，又帶著幾分恐懼。

    忽地，一旁的葉楚牽住了她的手。

    葉楚的聲音低低的：“別怕，我在?！?/br>
    他的手很大，能將她的小手包得嚴嚴實實，骨節(jié)分明，觸感溫熱干燥。

    剛開始葉楚只是用牽住了她的手，后來不知怎的，他的五指又繼續(xù)插.入了夏楠的指縫間，隨后扣緊，指尖微微用力。

    兩個人此刻，是一個十指緊扣的手勢。

    手掌心貼著手掌心，夏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熱，她一時有些發(fā)怔。

    這是個情侶之間很親密的動作，她臉微微發(fā)燙，想掙開，可他扣得太緊，她掙不脫。

    夏楠得承認，她好像真的沒那么害怕了，這個動作很有安全感，讓她知道，就算真的有危險，他也會在。

    她沒再掙扎，兩個人都安安靜靜地，十指緊扣地往前走，從后面看，宛如一對蜜戀中的小情侶。

    葉楚的眼中染上笑意，夏楠的手柔弱無骨，這樣扣緊地牽著，感覺尤其好。他想加大力氣一點，夏楠吃痛的話會發(fā)出驚呼聲，她的叫聲也很好聽。

    感覺自己有點壞。

    想了想，葉楚還是沒動，他勾了勾唇，楠楠現(xiàn)在害怕著呢，別嚇到她。

    他覺得自己有點矛盾，希望兇手趕緊找到，卻又希望他能陪夏楠回家的日子，多點，再多點。

    或者回家的路，再長一些，最好長到永遠走不到盡頭。

    走進夏楠家的小區(qū)時，后面有一個高三的放學的男生也走了進來，同在一個小區(qū)住，那男生認識夏楠，此刻從后面看到她和一個高高的男生手牽著手一起回家，他小聲嘀咕了句：“重點班的也這么明目張膽地早戀啊?！?/br>
    他們離得不算遠，葉楚和夏楠都聽見了，夏楠意識到被人看到，臉愈加羞紅，手上使力，連忙掙開了葉楚的手。

    剛好也到了夏楠的單元樓前，葉楚沒再強求，夏楠紅著臉和葉楚擺擺手，說了聲再見，便轉(zhuǎn)身跑上了樓，葉楚在樓下站著，親眼看見她家的燈亮起來才放下心。

    想起那個男生，葉楚眸子微沉，往回看了眼，那男生已經(jīng)不見了，可能也到家了。

    葉楚嗤了一聲，冷冷地想，就他話多。

    他最好祈禱，別讓他再碰見自己，不然，這事沒完。

    后來每天晚上晚自習放學后，葉楚都會送夏楠放學回家。

    自從第一天后，夏楠也沒那么害怕了，葉楚再找不到機會牽她的手，心里更是惱第一天那個多話的男生。

    不過，就這樣兩個人一起結(jié)伴回家的感覺也很好，仿佛一天下來，悶在教室里的那種一直刷題的沉重和無趣都消散了許多。

    夏楠會和他聊z大，聊夢想，聊高考之后要做哪些事，聊憧憬的大學生活是什么樣子：“我想去學板繪，感覺在數(shù)位板上的畫出來的畫都很干凈。”

    葉楚唇角帶笑：“那說好了，第一幅用數(shù)位板畫出來的畫歸我，這回把我畫爺們點?！?/br>
    說到爺們，夏楠想起來送他的那幅漫畫，畫上女里女氣的葉楚，她也忍不住笑了，眉眼彎彎：“好，我會好好學怎么畫男生的。”

    路燈下，她笑的時候，眼里仿佛藏著萬千星光。

    葉楚看了她的笑靨，失神了片刻。

    草，真想親上去。

    想讓她的星光里，全是自己。

    葉楚到底沒這么做，他克制了這么久，還是能忍住的。

    周二的那天，晚自習過后，葉楚照常送夏楠回家，周二的作業(yè)很多，夏楠有許多作業(yè)沒寫完，她皺著小臉，不知道今晚要熬夜到幾點。

    “作業(yè)寫不完就不寫，挑我給你劃的題做，記住了？”

    夏楠點頭，葉楚卻也知道夏楠八成還是會做完，他心疼她睡眠不足，可夏楠好像在學習上有些奇怪的強迫癥，其中一個就是，作業(yè)寫不完就睡不好覺。

    葉楚也拿她沒辦法。

    兩個人說著作業(yè)往回走，走著走著，夏楠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好像有人在看她。

    她順著感覺望過去，看到一個中年人，那人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一瘸一拐地走著，目光還往夏楠臉上看，可能是喝醉了，他滿臉通紅，眼神不太清醒，一邊走還一邊嘀咕著什么。

    夏楠讓他看得不太舒服，葉楚也察覺到了那個人，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形剛好擋住夏楠，神情冷冽，眸子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