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時候，夏致坐公交上課，他跟岑卿浼說過，不明白那些男同學(xué)和女同學(xué)，為什么要在公交上緊緊抱著對方，或者拉著對方的手。

    岑卿浼的回答是，因?yàn)橄襁@樣“我不需要這個世界，只想感受你”的沖動，過了十幾歲的年紀(jì)就再不會有了。

    夏致的十八歲，坐在公交車?yán)铮瑳]有可以擁抱在一起感受彼此呼吸心跳的對象，只有葉粼。

    強(qiáng)大的，偶爾脆弱的葉粼。

    他們下了車，又將圍巾繞在了脖子上，戴上手套，來到校門口。

    岑卿浼也到了，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單反相機(jī)。

    “喂！全天下都再也找不出比你們倆更無聊的人了！下周就要期末考試了，你們還有心情跑出來照相！”岑卿浼吸了吸鼻子，鼻尖紅紅的。

    “往往無聊的事情最有意思。”葉粼拍了拍岑卿浼的肩膀，“要不先照一個我們學(xué)校的校門口？”

    “趕緊的！有什么pose擺起來，冷死我了！”

    岑卿浼不愛鍛煉身體素質(zhì)一般，一到了冬天比別人提前穿了秋衣秋褲不說，夏致只是在校服外面套了大衣，岑卿浼是大衣里套羽絨服。

    夏致站在鐵門前，揣著口袋，葉粼抬手摟著他的肩膀。

    岑卿浼抬起相機(jī)看了看，嘆了口氣：“我說阿致，我最近沒給你找麻煩，你能別擺出一副要揍我的樣子么？笑一下可以么？”

    夏致盡力勾起嘴角。

    沒辦法，他這個人不擅長假笑，一旦不笑臉上又是生人勿進(jìn)的表情。

    岑卿浼敷衍著照了兩張，沒遞給夏致，先給了葉粼，然后原地踏步搓手指。

    葉粼看了一眼，調(diào)侃說：“小致，這如果是婚紗照的話，你一定是被我搶來的壓寨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巴不得找機(jī)會被窩里戳死我?！?/br>
    “哈哈哈哈！”岑卿浼立刻笑了起來。

    夏致想看，但是葉粼把相機(jī)還給了岑卿浼，還朝著他眨了眨眼睛。

    岑卿浼立刻會意，端著相機(jī)一副調(diào)整焦距的樣子。

    葉粼給夏致整了整衣領(lǐng)：“還是穿的有些多，照出來的樣子有點(diǎn)腫?！?/br>
    趁著夏致毫無防備，葉粼的手忽然伸進(jìn)了夏致的大衣里，捏住了他的腰。

    “唔……放手！你給我放手！放手呀！”

    葉粼掐著夏致的腰，往自己懷里帶，夏致沒忍住“哈哈”笑了起來，葉粼低著頭看著夏致笑得直不起腰，就聽見快門咔嚓咔嚓響了好多遍。

    “誒！就該是這樣嘛！原來阿致你的腰怕癢?。　?/br>
    岑卿浼挪開相機(jī)，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

    葉粼終于松開了夏致，把相機(jī)拿過來看了一下，畫面上的夏致笑得很開心，還有一張是葉粼幾乎扣著腰把夏致抱起來了，夏致低著頭，腦袋就壓在葉粼的胸口上。

    “小岑啊，夏致的腰只有我能掐。其他人要是動了，我是會打擊報復(fù)的。”

    葉粼用非常溫和的語調(diào)對岑卿浼說，目光卻直落落地看進(jìn)岑卿浼的眼睛里。

    岑卿浼那一刻動彈不得，直到葉粼把相機(jī)摁回給他：“照的不錯，我們進(jìn)學(xué)校里吧?！?/br>
    學(xué)校里空蕩蕩的，三個人就這么溜噠著。

    岑卿浼擔(dān)心夏致會想去cao場，那樣他的鼻涕流下來都得凍在臉上了，于是搶先提議說：“我們進(jìn)教室里照吧！高考倒計(jì)時的背景可不能錯過?。　?/br>
    “我看你是怕冷吧！守門的大爺都沒你穿的多。”

    夏致直接拆穿了岑卿浼，但還是順了他的意走向教學(xué)樓。

    能這樣并肩和葉粼一起走在學(xué)校里，夏致覺得自己和葉粼之間的時差好像沒有了。

    他的高三，也是葉粼的高三。

    當(dāng)他們路過老槐樹，就聽見頭頂上傳來小聲的可憐兮兮的貓叫。

    夏致和葉粼一起抬頭，看見一只小花貓就趴在枝頭，渾身都在抖動著，可憐的要命。

    葉粼微微瞇起了眼睛：“這小貓身上的花色，該不會是妙言的下的小崽子吧？”

    妙言是一只流浪貓，一直生活在這個校園里，學(xué)生們偶爾會留點(diǎn)吃的給它。一開始學(xué)校還會碾它，怕它撓傷了學(xué)生家長會有意見。后來學(xué)生們抗議，有學(xué)生家長是流浪貓保護(hù)站的，就給妙言打了針，從此以后妙言就留在學(xué)校了，漸漸成為這里的一部分。

    “對啊，這只是妙言生的。你讀高一的時候，妙言就在了嗎？”

    “嗯，它那個時候很兇，不是人人都能摸它的毛的。但是我可以。”葉粼笑著說。

    “那成啊，你張開懷抱，讓這只小貓?zhí)聛戆??！?/br>
    “它那么膽小，不敢的?！比~粼伸出手臂，果然那只小貓也只是晃了晃，樹枝一發(fā)出聲音，它就嚇的立刻趴下。

    夏致揣著口袋看看四周，想找找掃落葉的大掃帚，這時候身邊傳來一聲“喵——”。

    心里頭沒來由顫了一下，是葉粼在學(xué)貓叫。

    輕輕的，還有那么點(diǎn)撒嬌的意思。

    夏致知道葉粼骨子里沒有外人看起來那么溫文，他有很多面，比如他的壞心眼，比如他有時候就喜歡看別人被折騰的沒耐心的樣子，但這樣拉長的帶著勸哄的聲音，夏致還是第一次聽見。

    “誒，它還是不下來。”

    葉粼的聲音恢復(fù)原樣了，夏致心里卻有了期待。

    想聽他再學(xué)一次貓叫。

    “喵——”葉粼又叫了一聲。

    比剛才的聲音拉得更長，像是一道柔軟的弦，嵌進(jìn)了夏致的心臟，滑動的那一刻，癢到想抓卻不知道抓哪兒。

    岑卿浼也跟著“喵喵”叫了兩聲，可是它只是用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樹下的人。

    “阿致，要不你去拿那個大掃帚來接它下來吧?！贬滗颊f。

    “不要，你為什么不去？”

    夏致知道，自己本來是要去的，可是他現(xiàn)在不想去了。他想看著葉粼哄那只小貓。

    “不用拿掃帚了。簡單的很?！?/br>
    “啊？你要怎么弄它下來……”

    夏致的疑問剛到嘴邊，葉粼在他的面前低下身來，圈住了夏致的腿，一下子就將他給抱起來了。

    失去平衡的夏致，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一把抱住了葉粼的脖子。

    “這樣高度就夠了。”

    夏致低下頭，看見的是葉粼仰視自己的眼睛。

    “喂，趕緊把那只小崽子拎下來。”

    葉粼的臂力很足，將夏致抱起來竟然顫都沒顫一下。

    就是這雙手臂，撥開一切阻礙，激流勇進(jìn)。

    夏致伸長手臂，距離小貓的位置僅半臂之遙。

    小貓猶豫著，伸了伸爪子想跳下來，但又把爪子給縮回去了。

    “唉，這沒用的小東西……”

    夏致心想到這個地步，不可能更高了。

    這時候，抱著夏致的葉粼又輕輕地“喵”了起來。

    和剛才撒嬌的的聲音不同，帶著一絲男人的成熟，莫名讓人感覺安全。

    夏致單手摁在了葉粼的頭頂，又伸長了腰，手指離那只小貓更近了。

    “小東西……再不下來我可就撐不住了……”

    夏致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毛衣和秋衣向上而起，露出了微微的一小截腰。

    他的大衣正好擋住了葉粼半個側(cè)臉。

    葉粼的呼吸，葉粼的目光，都被這件大衣給拘住了，密不透風(fēng)。

    就在小貓終于跳到了夏致手中的瞬間，夏致的腰上被什么溫?zé)岬臇|西碰了一下，緊接著葉粼失去了平衡向后推了好幾步，夏致?lián)u晃著，將小貓收回懷里來。

    而葉粼一個轉(zhuǎn)身，夏致還以為自己要摔下來，卻沒想到后背被壓在了樹干上。

    頭頂?shù)闹堪l(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幾片凋零的枯葉落了下來。

    葉粼仍舊保持圈著夏致的姿勢，但是夏致的雙腳還點(diǎn)不到地面。葉粼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夏致放了下來，夏致離那雙眼睛也越來越近，直到平視。

    空氣很冷，可夏致在葉粼的眼睛里卻感受到了某種熱度。

    他的雙手就撐在夏致的腰側(cè)，那種熱度陡然上升，葉粼側(cè)過了臉，可視線卻絲毫沒有從夏致的眼睛偏離的意思，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靠近，夏致的呼吸被某種力量扣在了喉間，他的心臟在顫動著。

    那雙眼睛里是某種毫無遮掩的執(zhí)著，是專橫跋扈的入侵。

    夏致第一次有了逃跑的念想。

    葉粼微微張開了唇，仿佛要以最溫柔的姿態(tài)，狠狠地咬下來，嵌進(jìn)去，給予夏致最深的疼痛和極致的感觸。

    “喵……”

    小貓從夏致的懷里探出頭來，一雙大眼睛看著葉粼。

    葉粼緩緩露出了笑容，原本凝滯的時間忽然飛速地流動了起來。

    他低下頭，一直“喵喵”地開始逗那只小貓。

    小貓一伸爪子，葉粼就向后一縮脖子，彎著唇線笑了。

    “你剛才那么看著我，我還以為你要咬我?！毕闹抡f。

    “那你讓我咬嗎？”葉粼的雙手揣在口袋里，和剛才摁在夏致的腰側(cè)隨時將他控制在自己范圍內(nèi)的樣子判若兩人。

    “廢話，當(dāng)然不讓。”

    夏致拎著小貓的脖子，將它扔給了葉粼。

    葉粼折了折貓耳朵，就將它給放了。

    岑卿浼掛著相機(jī)，追上了夏致，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剛才拍了好多照片呢！特別自然——我覺得以后我考不上大學(xué)，也有活路！”

    “什么活路？當(dāng)攝影師么？”

    “當(dāng)什么攝影師啊！我要開婚紗影樓！”岑卿浼充滿豪情壯志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