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致抬起頭來，看著葉粼溫和中帶著剛硬的眼睛。

    “人生的路，我一定會陪你走很遠(yuǎn)很遠(yuǎn)。”

    夏致從來不知道，語言可以有這么強(qiáng)大的力量。

    葉粼的“一定”，讓他所有的迷茫都變得微小。

    “那我去了?！毕闹罗D(zhuǎn)過身走向了考場。

    這一次，是葉粼目送夏致的背影。

    夏致記得，剛才葉粼說會陪他走很遠(yuǎn)的時候，緊緊握著的拳頭。

    終于，看到葉粼緊張的模樣了，這趟高考也算值得了不是？

    高考結(jié)束的那一天，夏致走出考場的時候，就看見葉粼和陳芳華正在等著他。

    葉粼正在給陳芳華開礦泉水，陳芳華搖頭說自己喝不下。

    “喝不下，給我啊?！毕闹聫娜~粼的手中接過了水瓶，仰起頭來咕嘟咕嘟灌下去。

    葉粼和陳芳華都沒有問夏致考得怎么樣。

    剛回到家，夏致就揣著口袋撞了一下葉粼：“說吧，既然是洛老大送你來的，他那么較真兒那么軸，肯定在t市某個地方，等我的高考結(jié)果吧？”

    葉粼笑了：“他帶著嘉潤，住在酒店里，等著今晚你的召見，一起估分。”

    “那還等什么，請他們來啊。”

    夏致跑過去，搭著陳芳華的肩膀說：“老媽，晚上做點好吃的，請洛璃還有嘉潤哥一起吃?。∥蚁氤约t燒獅子頭，還有紅燒魚！”

    “好，我去買菜！”陳芳華也早就想請他們幾個一起吃飯了。

    等到陳芳華走了，夏致攤在沙發(fā)上，嘆了口氣說：“你說……我媽如果知道我這么努力考大學(xué)就是想去q大游泳隊，她會不會怒發(fā)沖冠？”

    “不會。你有沒有想過，她其實一直都知道你跟著我去游泳的事情?！比~粼坐在夏致的身邊，開口道。

    “不是吧？我家太后知道？”

    “知子莫若母。你mama把你爸爸奧運(yùn)會的獎牌都好好收著，沒事就拿出來擦一擦。她以你們父子為傲，她只是不想你以你爸爸同樣的方式離開她，所以才有恐懼。沒有一個母親，不想成就自己的兒子?！?/br>
    聽到葉粼這么說，夏致的心也開闊了起來。

    對啊，自己本來就不擅長撒謊，他偷偷做的那些事，陳芳華不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的。

    等到洛璃和陳嘉潤來的時候，就看見陳嘉潤困困地趴在桌子上，估計晚上沒睡好。洛璃的背脊也有點兒僵硬，估摸夏致不回憶清楚自己在考場上寫了什么答案，他就會一直緊張下去。

    當(dāng)夏致把數(shù)學(xué)和理綜都回憶出來的時候，洛璃的神情緩和了不少，陳嘉潤也拍了拍胸口：“還好我化學(xué)和英語都沒教出毛病來。”

    葉粼這邊估計的是夏致的數(shù)學(xué)也在一百四十分以上，就看他的語文和英語作文兒討不討喜了。

    晚上大吃了一頓，陳嘉潤的嘴巴實在是甜，哄得陳芳華說只要陳嘉潤來做客，獅子頭管夠。

    幾個男生幫著陳芳華把碗筷都收拾了，廚房都擦得噌噌亮，陳芳華不由得感慨，家里面很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

    葉粼來到夏致的耳邊，小聲說：“晚上一起去市游泳館吧。我和洛璃還有嘉潤，準(zhǔn)備獎勵一下你圓滿完成了高考?！?/br>
    夏致的眼睛一亮，看向葉粼：“你是說……”

    “對，一千五百米自由泳。我、洛璃、還有嘉潤加上你，我們四個比一場。讓你游個夠?！?/br>
    夏致的心都要飛起來了，立刻就去跟陳芳華說：“老媽，我和葉粼他們出去玩，十點之前一定……”

    沒想到陳芳華開口說：“你們是要去游泳吧?！?/br>
    夏致愣在那里，陳芳華竟然真的知道了？

    “你跟我來一下吧?！?/br>
    陳芳華把夏致叫到了臥室里，從抽屜里面拿出了一頂黑色的泳帽。

    “這是你爸爸的，拿去吧?！?/br>
    “媽……你……”夏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以為mama傻？如果只是一個葉粼，那是巧合。洛璃還有嘉潤，他們那身型擺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他們是練游泳的了。你們幾個孩子聚在一起，還能就光好好學(xué)習(xí)，還能是網(wǎng)吧里打游戲？怎么可能不下水？”

    果然，陳芳華是敏銳的。

    “去吧，去吧。”陳芳華揮了揮手背，“有那么多好孩子看著你幫你，mama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

    夏致接過了那頂泳帽，用力擁抱了一下陳芳華。

    一路上，陳嘉潤還在叨叨：“咱們可以比蛙泳嗎？兩百米蛙泳可好？”

    “一千五百米，就一千五百米?！甭辶Х浅？隙ǖ鼗卮稹?/br>
    “要不要來賭一下，我們的名次？”葉粼開口道。

    “估計這一次我要墊底了，畢竟這些日子沒怎么下水?！毕闹禄卮稹?/br>
    “有你墊底，我就放心啦！”陳嘉潤很開心地說，“哥陪你找回狀態(tài)?。　?/br>
    等他們來到了市游泳館，夏致才發(fā)覺岑卿浼也來了。

    “你那什么表情？你之前的十八歲是我陪著你，之后也不可能沒有我啊。我來給你們錄影，粼哥說要把你們游泳的視頻發(fā)給教練！”岑卿浼抬了抬手持錄像機(jī)，“讓你看看哥的專業(yè)水平——不抖手，畫面平穩(wěn)逼真，百分百好萊塢電影效果！”

    夏致對岑卿浼的拍攝技術(shù)是不相信的：“你的臂力，我太清楚了。”

    “那你想怎樣？免費(fèi)的勞動力你還不滿意？”

    “滿意，十分滿意?！?/br>
    一千五百米可不是蓋的，岑卿浼這個發(fā)小相當(dāng)稱職，塑料袋里一堆補(bǔ)充熱量的零食。

    站上出發(fā)臺，和洛璃、陳嘉潤還有葉粼并肩的夏致，看著眼前那一片在燈光下平靜無比的水面，他終于意識到，他的人生終于要進(jìn)入另一片水域了。

    他不再是困在池塘里的小魚苗，他要進(jìn)入江河湖海，要去乘風(fēng)破浪了。

    四個人躍入水中，一段時間沒有游泳的夏致，用了前面的四五百米來調(diào)節(jié)自己的動作，找回水感。

    這片水域里面，無論是葉粼還是洛璃或者陳嘉潤，他們都在向夏致昭告著“強(qiáng)大”的定義，夏致奮力追逐著他們，威脅著他們。

    岸上的岑卿浼舉著攝像機(jī)，從前在電視上看這樣的比賽，他并沒有特別強(qiáng)烈的感覺。而此時此刻，此起彼伏的浪花，極具張力的線條，讓他的心臟也跟著燃燒了起來。

    最后的五十米，夏致落后了，他奮力地劃水，哪怕骨頭被自己碾碎了都要追上去的力度感，讓領(lǐng)先在他前面的三人，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第一個觸壁的是洛璃，接著是葉粼和陳嘉潤，夏致是最后一個。

    四個人之間一句話都沒有說，葉粼朝著洛璃的方向比了一下大拇指。

    這個結(jié)果倒是一點都不驚奇。

    陳嘉潤斷斷續(xù)續(xù)地開口：“我……我申請……明天回泳隊集訓(xùn)的時候……有半個小時的訓(xùn)練減免……”

    “申請駁回?！甭辶Щ卮稹?/br>
    夏致本來還在調(diào)整呼吸，聽著他們的對話，忍不住笑了。

    葉粼踩水過來，抬起了水線，揉了揉夏致的腦袋：“一千五百米被碾壓的感覺怎么樣?。俊?/br>
    “你不也被洛璃碾壓了么？”

    “怎么看，這都不是一塊兒牛排的差距了?！?/br>
    “等著啊，三個月河?xùn)|，三個月河西?！?/br>
    他們真的很強(qiáng)，這樣的強(qiáng)大讓夏致真的很期待自己能進(jìn)入q大。

    因為有集訓(xùn)，第二天一早，洛璃、陳嘉潤還有葉粼就都回去了。

    夏致接到了明哥的電話，痞痞要被送去q市了。

    痞痞很害怕，一直在水池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直到夏致來了，夏致抱著痞痞，輕輕摸著它的腦袋，讓它感受自己的體溫和心跳。

    “痞痞不怕……那里有很多你的小伙伴。樂樂也在那里。會有其他的海豚和你一起游戲，和你一起玩耍。你會在那里接受生存訓(xùn)練，你會回到海里。”夏致摸了摸痞痞的額頭，“就像我要經(jīng)歷高考一樣，你也將要面對你的高考。”

    痞痞很安靜地靠著夏致，尾巴彎起來，輕輕蹭著夏致，像是在留戀，想要夏致給它更多的關(guān)注。

    “痞痞，你那么頑皮，是因為你既喜歡人類對你的撫養(yǎng)，又掙扎著想要自由。但是自由，是需要本事的。你將要去的地方，會有很多很好的老師和前輩，你會學(xué)會怎樣抓魚，怎樣和朋友們配合捕獵，你會變成一只非常厲害的海豚?！?/br>
    終于，痞痞離開了夏致的懷抱，被q市來的專門的團(tuán)隊將它帶走了。

    夏致看著空蕩蕩的水池，心里面也跟著空曠起來了。

    但是夏致有一種預(yù)感，他們一定會重逢。

    據(jù)說，可以查成績的那天，q大游泳隊的幾位教練臉色都繃得緊緊的。

    陳嘉潤悄悄偷了一個懶，眼尖的莫教練都沒發(fā)現(xiàn)。

    早上的訓(xùn)練剛結(jié)束，趙雄他們就在更衣室里開始討論了。

    “夏致怎么還沒說自己考了多少分?。坎粫]考好吧？”

    “你瞎扯啥？人家夏致的文化課學(xué)的比你好多了！”

    “壓軸的總是最后出場的。再等等！”

    忽然，陳嘉潤喊了一聲：“哎呀——七百零八！”

    “什么七百零八？”

    “我說夏致高考七百零八分！”陳嘉潤喊了一聲。

    白景文本來還在更衣室外和莫教練還有王教練聊天，聽見陳嘉潤這么一聲立刻沖了進(jìn)來。

    “什么？你說什么？”

    “我說夏致高考分?jǐn)?shù)，七百零八?。　标惣螡櫂泛呛堑卣f。

    白景文睜著大大的眼睛：“沒七百二三？”

    陳嘉潤無語了：“白教練，總分才七百五呢！七百二三……那夏致不是比我們這些師父還厲害了？”

    “不行不行，我要去打聽打聽?！?/br>
    白景文立刻就走了。

    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用。

    夏致吃得下睡得香，當(dāng)q大錄取分?jǐn)?shù)線出來的時候，夏致還在睡懶覺，還是陳芳華沖進(jìn)來說：“夏致你考上了！你考上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