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仿佛在告訴肖煜,那些過去的已經(jīng)是過去,而未來,永遠不會再到來。 肖煜都已經(jīng)習慣了。 習慣了那沒有任何表情的模樣,習慣了那上一秒還向他伸出手,下一秒就轉(zhuǎn)身離開,他甚至習慣了自己好不容易見到了那個人,然后對著他挽著不知名的新娘離開的背影止住了步子。 他想要呼喚,可是他不敢。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看見自己身上背負的千萬債務(wù),看見自己就像是一個無能的失敗者那樣,追隨著根本就配不上的人和未來。 本該是這樣。 可這次,他聽見了低沉又熟悉的聲音。 “小魚,醒醒?!?/br> …… 這是顏瑾這一個小時里第四次給楚戈打電話。 前三次,楚戈也能體諒他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闡述對于醉酒人士的注意事項,不管地重復(fù)“真的沒有事”“那不是什么毒藥,唯一的作用就是催眠”“明天一定能醒過來”“實在要送醫(yī)院也別送他的醫(yī)院,更別提他的名字,他實在丟不起這個人”。 但是,這是第四次了。 都說事不過三,就算是自認醫(yī)者仁心(?)的楚戈那也是有脾氣的。 距離上次那通詢問“要不要蓋被子開空調(diào)”的電話才過了十分鐘,按照這個流程在明天天亮之前顏瑾能給他打上百個電話! 手機里傳來楚戈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聲音:“大爺,你夠了沒有啊,我都說了只是鎮(zhèn)靜催眠藥啊,再加上酒喝多了,一晚上醒不過來都有可能……絕對不會出問題,我以我的人格醫(yī)德節(jié)cao擔保!” “可是他體溫突然變高了,會不會是發(fā)燒了?” “喝了酒體溫高很正常的,你有點常識行不行啊?!?/br> “我覺得有四五十度……” “臥槽你有病啊,還四五十度,你當烤爐啊,要真五十度人都燒干了,送醫(yī)院也沒用你直接買墓地吧,進顏家祖墳也行反正現(xiàn)在你說了算……而且你特么又不是溫度計,你覺得有個什么用,要么拍溫度計過來否則一切免談……都說絕對沒問題,絕對沒問題,我這里事兒還沒完呢你別再折騰了行不行,我掛了我掛了?!?/br> 被撂了電話的顏瑾也不覺得生氣,因為他心中的擔憂之情已經(jīng)遠遠改過了別的情緒。 顏瑾把手機放到一邊,皺著眉頭伸手摸了摸床上那人的額頭。 很燙。 如果這張床上躺著的是其他任何人,關(guān)系遠些的,顏瑾或許根本就不會理睬,關(guān)系近些的,哪怕是楚戈,顏瑾最多也就是幫忙打個120。 但都不是。 眼前的年輕人有一張俊美的臉,五官姣好,皮膚細膩得像是瓷玉,或許是睡著了的原因,他看起來有些稚氣,砸吧嘴的動作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即使在睡夢中也會下意識地鼓起腮幫子的動作,和那只一不開心就鬧脾氣的倉鼠如出一轍。 這是他的小魚。 哪怕?lián)Q了模樣,顏瑾依然能知道,這就是他的小魚。 是他差一點點就要錯過了的,人生里唯一的奇跡。 有趣的是,這人的名字,正好就是小魚的諧音。 這是天意。 此時此刻,顏瑾對此毫不懷疑。 因為他當初之所以會給那只不知道哪里來的倉鼠取名為小魚,就是為了上不要提前收走他的生命,而現(xiàn)在的局面,仿佛就是上天回應(yīng)了這個祈愿的結(jié)果。 顏瑾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他能在發(fā)現(xiàn)小魚不見了以后稍微理智一些,冷靜一些,多做一些調(diào)查,他早就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這個曾經(jīng)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人的身份。 但是,這樣的假設(shè)是不成立的,因為那種摯愛的東西被硬生生從心頭撕裂的痛楚,足以壓斷所有控制理智的神經(jīng)。 都是他的錯。 “抱歉,讓你吃了這么多苦?!?/br> 顏瑾伸手撫上肖煜的臉頰。 只一瞬間,他就收回了手,然后放到了對方的額頭上。 更燙了。 燙到一種根本就不像是發(fā)燒的程度。 夸張一點來說,顏瑾覺得自己的手都要被灼傷了。 他抬起手看了看,總覺得手心上有些變紅。 而剛才還安安靜靜地沉睡著的人現(xiàn)在也開始不對勁,臉頰通紅,嘴巴一張一合地輕聲喘息,就像是在遭受著高溫的折磨一般。 這不對,這不可能是醉酒的情況。 顏瑾瞬間就判斷出了情況,但是他不知道應(yīng)該要這么做才能讓肖煜舒服一些。 久違的焦急感一下子涌上心頭,像是要把曾經(jīng)那些冷漠而對的行為所欠下的債全都還回來。 這大概是顏瑾人生中第二次感受到不知所措的慌張。 上一次,是他以為小魚已經(jīng)不在了的時候。 當時的他以為接來的一生中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時候。 事實證明他錯了,而他也從來沒有這么感謝過一個錯誤。 顏瑾下意識地想要拿降溫的冰袋和溫度計,但才起身走了一步,他就想起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家里的醫(yī)療箱在什么位置。 曾經(jīng)他生病的時候是小魚照顧的他,但是現(xiàn)在小魚出了事他卻完全不知道應(yīng)該要什么辦。 如果楚戈在這里,一定會嘲諷這就是顏瑾極不敬重醫(yī)生并且死活不愿意學習醫(yī)療知識的報應(yīng)。 顏瑾咬了咬舌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迅速擬定了一系列目前他可以做到的計劃。 先打顏家內(nèi)線派車過來接人順便聯(lián)系醫(yī)院,然后再通知楚戈…… 內(nèi)線電話都已經(jīng)撥了出去,還差最后一個號碼的時候,床上的人突然痛苦地蜷縮了起來,整個人滾了兩圈,堪堪停在床邊上,被子已經(jīng)掉了下去。 “小魚?!” 這一動靜讓顏瑾大驚失色,根本顧不上打電話,下意識地撲上去把人給擋住。 手機掉落到地上,摔得很遠。 想象之中的熱度并沒有傳來,這一次顏瑾摸到的溫度是正常的。 “你這是怎么了……” 仿佛是聽見了顏瑾的擔憂,肖煜突然發(fā)出了一聲呢喃。 雖然音量很小,但是顏瑾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他在說—— “顏瑾?!?/br> 由于焦慮和擔憂而擰在一起的眉頭瞬間就舒展了開來,顏瑾的眼神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柔神色,只可惜眼前的人無法看見。 “我在,小魚。” “小魚,醒醒好不好。” 下一秒,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 …… 肖煜睜開了眼睛。 他睜著眼睛發(fā)了一秒的呆,然后原地跳了起來。 就像是一座噴發(fā)的火山,熊熊燃燒。 林洲你特么連下藥都能做得出來你還是不是人,你想干什么正面來,勞資要是怕了你勞資今天開始改姓姓顏!臥槽你—— “吱吱吱——” 這氣勢雄厚怒意滔天的話才說到一半,肖煜就迅速剎了車。 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開始吱吱吱了。 抬起手一看,果然,又變成了只有四根手指的倉鼠。 臥槽不至于啊,他點的那杯藍色夏威夷度數(shù)超級低的啊,連耳朵都不一定能冒得出來,怎么就變身了呢? 難道說他的變身條件還有別的? 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人強行灌了一整瓶伏特加的肖煜還納悶著呢,絲毫沒有關(guān)注一下周邊環(huán)境的心情。 所以當他好不容易從沒有任何意義的思考中脫離出來的時候,整只鼠都傻了。 他頭頂?shù)奶旎ò?,腳下的大床,床下的定制地毯,全都是他記憶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東西。 而這個他每一夜都會夢到的房間里,正站著那個令他朝思慕想魂牽夢縈的人。 肖煜抬爪揉了揉眼睛。 顏瑾正一臉復(fù)雜地看著他。 又揉了揉。 顏瑾微笑著看著他。 揉揉揉揉—— 顏瑾的表情從無奈轉(zhuǎn)變成了心疼,最終只好主動伸出手握住了肖煜那抽風般的小爪子。 “都紅了,還揉。”顏瑾放開他的爪子,然后虛握住肖煜的小腰,“不是在做夢,真的是我?!?/br> 肖煜的眼睛更加紅了。 “吱吱吱吱嗚嗚?!蔽?,我不是倉鼠精,我是,我是…… 參雜著嗚咽的聲音本就模糊不清,肖煜這還是比人話難懂一千倍的倉鼠語,吱吱吱了半天他自己都沒有挺清楚自己在說什么。 但是他知道顏瑾能聽懂,他知道顏瑾一定能懂。 只要這是真的顏瑾,而不是又一個等不到回應(yīng)的夢中幻影。 因為這是他沒有說完的話,在他或許再也見不到顏瑾之前,沒有說完的話。 如果是真正的顏瑾,就一定會記得。 “好了好了不說了,我都知道。” 顏瑾把肖煜托了起來,就像是他曾經(jīng)做過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