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隱隱察覺到了什么，所以一接到姜逢木的電話，便匆匆趕了過來。

    老太太重新梳理了頭發(fā)，坐在輪椅上，安靜的望著門口。

    姜逢木抱著平板走了進(jìn)來，讓陳默將帶過來的零食分給那些衛(wèi)兵們。

    老太太一看見她便笑了出來。

    “幾日不見逢木又漂亮了，我還跟你弟弟說，要護(hù)著點(diǎn)你，別在學(xué)校被壞孩子欺負(fù)了?！?/br>
    褚沅辰輕咳了一聲，糾正道：“不是弟弟?！?/br>
    老太太耳朵有點(diǎn)不好使，天真的仰起頭問道：“你說什么？”

    姜逢木趕緊攔住褚沅辰：“這事兒以后再說，我給你們看個東西?！?/br>
    她深吸了一口氣，先打探了下褚沅辰的神色。

    褚沅辰?jīng)]言語，只是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額頭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看得出來他很緊張，既緊張又期待。

    老太太自然沒有褚沅辰的思緒那么快，她看向姜逢木懷里的玩意兒，笑道：“這是什么呀逢木，倒像我以前搟面用的案板。”

    姜逢木蹲在老太太身前，耐心道：“這是個神奇的案板，透過這個案板，能看到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您可以把它當(dāng)做一個顯微鏡，將那些明明存在卻不被人所知的世界放大，比如，我們能透過它看到去世親人的樣子?！?/br>
    老太太怔了怔，她顫抖的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姜逢木捧著的平板，喃喃道：“你說能看到去…去世的親人？”

    她像個孩子一樣無助的扯住褚沅辰的袖子，磕磕絆絆道：“那…那……”

    她不敢說出那句話，生怕自己只是癡心妄想，又或者是聽錯了，理解錯了。

    但那雙蒼老渾濁的眼珠卻明顯濕潤了。

    褚沅辰摟住老太太的肩，輕輕的拍了拍。

    他連自己的安撫不了，又哪來的力氣去寬慰老太太。

    姜逢木點(diǎn)亮屏幕，點(diǎn)進(jìn)了那個唯一的app。

    隨著火焰的漸漸消散，熟悉的聊天界面浮現(xiàn)了出來。

    老太太瞇著眼睛，指著那個小小的頭像道：“香凝？這是香凝的照片！”

    她震驚的差點(diǎn)從輪椅上站起來，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像個急切的孩子，快要哭出來了。

    姜逢木點(diǎn)進(jìn)柳香凝的頭像，發(fā)起了視頻邀請。

    清亮的鈴聲響著，沒響一下，都仿佛一記重錘敲在人心口。

    褚沅辰的喉結(jié)微微滑動，不由自主的擰起眉來。

    真的可能嗎？

    已經(jīng)死去多年的人，真的還能見到嗎？

    鈴聲停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無比的圖像。

    柳香凝打扮的十分漂亮，但眼圈卻已經(jīng)哭腫了。

    她對著出現(xiàn)在鏡頭前的年邁老人道：“媽……”

    老太太的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出現(xiàn)在屏幕里的女兒還是少女模樣，清秀可人，溫婉優(yōu)雅，和當(dāng)年出嫁的時候差不多。

    姜逢木輕輕的將屏幕放在老太太懷里。

    “奶奶，阿姨聽得到，您跟她說說話吧?！?/br>
    老太太無比珍惜的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冰涼的屏幕，嘴唇顫抖，沙啞道：“香凝，媽好想你?！?/br>
    柳香凝噙著淚溫柔一笑。

    “其實(shí)我常常飄回去看您，您吃的不好了，您又生病了，還有默默對著我的照片哭……每次我都恨不得立刻出現(xiàn)在你面前，可惜我做不到，mama我做不到?！?/br>
    老太太弓著腰，像捧著搖籃里的嬰兒一樣輕輕的晃著平板，眼淚順著深深的皺紋滑下去，染濕胸前的一小片布料。

    “有時候我想啊，自己快點(diǎn)死，這樣就可以去下面陪你了，可是沅辰還在，我不忍心留他一個人?！?/br>
    柳香凝抹了抹眼淚，小心翼翼道：“沅辰…他也在嗎？”

    褚沅辰蹲下身，緊緊貼著老太太，出現(xiàn)在鏡頭里。

    “是，我在?！?/br>
    柳香凝看到兒子熟悉的臉，欣慰的彎了彎眸。

    “雖然你不知道，但是mama一直陪著你長大，你受的苦我都知道。”

    褚沅辰本就不是善于表露情緒的人。

    他死死咬著腮rou，強(qiáng)迫自己保持冷靜，但不住發(fā)抖的身體完全暴露了他的情緒。

    十多年了。

    他曾經(jīng)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終于又見面了。

    當(dāng)年他親眼看著母親失去溫度的身體，親眼看著烈火將母親燒的灰飛煙滅，又親眼看著父親娶了另一個女人。

    他恨褚閔霆，但也恨自己，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挽回不了。

    “好久…不見了?！?/br>
    情緒積壓到今日，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只能說出一句好久不見。

    柳香凝靜靜的望著兒子的臉，用眼神去牢記他的每一絲變化。

    “我知道你想報復(fù)你父親，這么多年了，你從來都沒有一絲松懈。但作為一個母親，我只想你過的開心快樂，你父親欠我的，讓我將來向他討，他不配再影響你的生活。”

    褚沅辰擦了擦眼角，沒有反駁，只是靜靜的聽著。

    其實(shí)褚閔霆現(xiàn)在已經(jīng)影響不了他的生活了。

    他的勢力在逐漸擴(kuò)大，褚閔霆垂垂老矣，已經(jīng)不堪重?fù)?dān)。

    但是他愿意讓柳香凝覺得安心。

    親人重聚的場面總是讓人心里發(fā)澀，那種血脈相連的掛懷是時空甚至死亡都阻隔不了的。

    姜逢木也不清楚自己蹲了多久，好像陽光已經(jīng)漸漸西斜，該到吃飯的時間了。

    老太太的身體畢竟擔(dān)負(fù)不了這么大的情緒起伏，總算開始叫囂。

    但她舍不得終止視頻，舍不得少看一眼柳香凝。

    最后還是姜逢木勸下來的。

    她反復(fù)跟奶奶保證，只要有個這個板子一樣的東西，隨時都可以跟柳香凝見面聊天。

    將老太太扶上床，喂了些水，安頓好。

    褚沅辰將姜逢木拉了出去。

    姜逢木摸了摸他泛紅的眼角，嘆息道：“真抱歉，只能看到影像，沒辦法把真人給你帶回來了?！?/br>
    褚沅辰突然摟住了她，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手指探進(jìn)她柔軟濃密的長發(fā)，鼻尖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褚沅辰沙啞道：“夠了，謝謝?！?/br>
    姜逢木輕輕摸著他的背，將頭枕在他肩上，軟綿綿道：“你開心就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第51章

    春江水暖, 冰雪消融的時候, 少督軍在金光飯店舉行了婚禮, 迎娶了姜家的大小姐姜逢木。

    消息傳到長陵大學(xué), 頓時炸開了鍋。

    一個沒背景沒權(quán)力的普通女生, 僅僅半年多的時間, 竟然搞定了無數(shù)女人遐想的少督軍，簡直讓人瞠目結(jié)舌。

    然而事實(shí)就是事實(shí), 結(jié)婚典禮十分隆重, 鞭炮一連響了三天三夜, 恨不得讓全城的人都知道這場婚事。

    但不知道為什么, 督軍褚閔霆和督軍夫人陶敏慧都沒有出席。

    給出的理由是，兒媳婦馮敏月快要生產(chǎn)了, 需要人照顧。

    但旁人心底里都有桿秤，怕是督軍瞧不上姜家，所以才不愿意出面祝福這段婚事。

    可奇怪就奇怪在, 督軍既然不滿意，為什么不給少督軍選個好的呢？

    要是督軍不同意，少督軍怎么也不會這就么娶了的。

    可三拜禮成之后，也都傳出什么督軍的口令來。

    當(dāng)天的姜逢木打扮十分美艷, 大紅的婚衣, 純金的首飾, 離遠(yuǎn)了看，像一株嬌艷欲滴的玫瑰。

    面對這樣的大場面，她一點(diǎn)也不瑟縮緊張, 婚禮當(dāng)場就讓少督軍掀了蓋頭，跟大家一起喝酒一起開心。

    倒是姜安如突然之間意識到j(luò)iejie要嫁到別人家去了，喝了點(diǎn)酒之后，她就開始抱著姜逢木哭。

    哭一會兒又覺得大喜事應(yīng)該高興，便又笑一會兒，笑過了之后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眼圈又變紅了。

    姜逢木沒辦法，派人招來濮川，將姜安如往他懷里一塞，再也不管了。

    一直鬧騰到后半夜，請來的客人才散去。

    姜茂國心里痛快，喝多了酒，被孫小玲攙回去休息了。

    再晚一些，陳默開著車將褚沅辰和姜逢木送去了新房。

    新房是軍部附近的一家老房子改裝的，一則離褚沅辰工作的地方近，二則不需要重建，能盡早的住進(jìn)去。

    房間里到處掛滿了大紅綢子，既點(diǎn)著電燈也點(diǎn)著紅燭，映的人臉頰發(fā)紅。

    臥室正中央放著一張大大的雙人床，床上灑了不少花瓣，各色的都有。

    姜逢木原地轉(zhuǎn)悠了一圈，回想這一天發(fā)生的事，不禁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