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淵翻到紙的背面，上面有一行朱筆寫下的小字，“情為冢，棄之方能成事，若不能棄，不擇手段困之?！?/br>
    他看過后，信紙便化為粉末。

    葉蓁蓁看不到那上面寫了什么，只是楚凌淵沒來由的一眼，讓她心悸不已。

    “我們……走嗎？”

    葉蓁蓁半響才發(fā)出聲音，她不確定楚凌淵是不是想把這些財(cái)寶帶走。

    “嗯?！鄙倌挈c(diǎn)頭，看向她的眼神深邃幽暗，如同來時(shí)那樣牽住她的手。

    井下漆黑一片，葉蓁蓁沒走幾步，就被一根枯藤絆住，差點(diǎn)崴了腳。楚凌淵反應(yīng)極快，一把將她撈進(jìn)懷里。蓁蓁從他懷里抬起頭，不期然看到他左耳側(cè)的胎記。

    是她的錯(cuò)覺嗎？那紫色花瓣為何看著比從前鮮艷許多。

    “別看了。”楚凌淵冷漠出聲拽回她的思緒，“腳怎么樣？上來，我背你。”

    少年在她面前微微蹲下，她剛要趴在他背上，卻聽到他口中發(fā)出一聲悶哼。

    “哥哥，你怎么了？”

    蓁蓁去扶他的手臂，頓時(shí)被他甩開手，楚凌淵極力克制開口說道：“你到里面去，我不叫你，不許出來?！?/br>
    楚凌淵以前也有身體虛弱之時(shí)，蓁蓁還以為是他太瘦了，導(dǎo)致體虛。這還是她頭一次看見他被疼痛折磨，不堪忍受的樣子。

    “哥哥?！陛栎璨恢雷约耗茏鍪裁?，可也不想就這樣躲著。

    “滾。”

    楚凌淵像是耐心耗盡，忽然一掌拍開她，掌風(fēng)將她托起送進(jìn)石門里。

    可惜他再也沒有力氣關(guān)門，靠在井壁上痛暈過去。

    葉蓁蓁驚慌片刻，已經(jīng)顧不上想自己的處境，不用想也知道，萬一楚凌淵死在這里，她就要陪著他深埋在這不見天日的井下了。

    不對，他不會死的，他是未來的北周天子，怎么能死在這種地方。

    葉蓁蓁跑到他身邊，翻遍了全身，只找到一包隨身帶著的糖，她不禁抱怨起自己，帶這東西干嘛，根本毫無用處。

    “哥哥。”她摸到楚凌淵冰涼的手臂，他回應(yīng)似地動了動手指。

    葉蓁蓁歡喜道：“你醒著嗎？”

    他應(yīng)該是太疼了，沒力氣再動，更沒力氣說話。蓁蓁只能守在他身邊，不時(shí)看看他的反應(yīng)，他呼吸微弱之時(shí)，她甚至膽大包天地扒開他的眼皮看了一眼。

    小半個(gè)時(shí)辰過后，少年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葉蓁蓁窮極無聊，從荷包里拿出一塊糖放進(jìn)嘴里，甜香味沁入味蕾，連恐懼都驅(qū)散了不少。

    她想了想，小心掰開楚凌淵的唇，給他嘴里也放了一塊糖。

    誰知下一刻他就睜開了眼睛，嘴里還含著那塊糖，再冷厲的神情看起來都軟化幾分。

    “哥哥，你終于醒啦?！?/br>
    少女的歡欣雀躍沒能打動他，楚凌淵面無表情地把嘴里的糖吐出去，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冷聲問道：“你給我吃了什么？”

    只是一塊糖，不想他卻誤會了，葉蓁蓁連忙解釋：“是糖，我一直帶著的?！迸滤恍?，葉蓁蓁還打開荷包讓他看。

    楚凌淵從來沒吃過糖，他不知道那種在嘴里化開的黏軟之物竟然只是糖。也是，她一個(gè)養(yǎng)在深閨的小女孩，身上還會藏什么毒物不成。

    “你先等著，我恢復(fù)之后，就帶你出去?！?/br>
    他不自在地躲開她澄澈的目光，葉蓁蓁見他醒了，膽子也漸大，柔聲哄道：“哥哥，那你再吃一塊嗎？我看你剛才費(fèi)了許多體力，補(bǔ)一補(bǔ)嘛?！?/br>
    楚凌淵躲避不及，竟真的被她往嘴里塞了一塊糖，這時(shí)吐也不是，只得黑著臉色嚼碎咽了。

    “葉蓁蓁?！?/br>
    少年的聲音透著寒氣，葉蓁蓁縮了縮脖子，道：“哥哥，我在呢?！?/br>
    楚凌淵伸手按住她的后頸，語氣隱帶威脅：“安靜，乖一點(diǎn)?！?/br>
    葉蓁蓁小雞啄米般點(diǎn)頭。

    擾人的姑娘乖順起來，楚凌淵終于能靜下心來閉目調(diào)息，方才被輕輕觸動的心門再次緊閉，只是口中彌漫的香甜讓人難以忽視。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好多秘密哦。

    但是他好有錢，我也想要這樣的哥哥，草莓發(fā)出尖叫。

    第15章 耍賴

    又過了大約半個(gè)時(shí)辰，楚凌淵總算恢復(fù)了體力，只不過看上去依舊臉色蒼白，嘴唇青紫。葉蓁蓁偶然看他左臉頰處的花瓣又變回暗淡，心里不由產(chǎn)生一個(gè)猜測。

    或許楚凌淵疼痛發(fā)作與他臉上的花瓣有什么潛在聯(lián)系，難道這花瓣不是普通的胎記，而是一種毒，是以它突然產(chǎn)生異變才會讓楚凌淵毒發(fā)。

    她覺得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楚凌淵上輩子既然可以登基為帝，那么他臉上必然不可以存有胎記，那便只有一種可能，那不是胎記，而上輩子花瓣能消失不也正說明，他身上的毒還有藥可解。

    楚凌淵看她頻頻皺眉搖頭，不由問道：“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比~蓁蓁自然不能說真話，她擔(dān)憂道：“哥哥，你好些了嗎？一會兒我們怎么上去呀？”

    楚凌淵看出她又對自己有所隱瞞，便想嚇嚇?biāo)?，“我一人自然無憂，若帶上你恐怕就不行了，你便留在這里等我，我讓李海用繩子拉你上去?！?/br>
    葉蓁蓁驚恐搖頭，帶著哭腔道：“哥哥，求求你了，別把我一個(gè)人丟在這里?！?/br>
    由于上輩子死在棺材里，她特別害怕黑暗幽閉的地方，為防楚凌淵突然丟下她離開，葉蓁蓁拋棄矜持手腳并用纏在他背上。

    “哥哥，你不能丟下我?！?/br>
    她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之中對楚凌淵產(chǎn)生了依賴，這一點(diǎn)連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楚凌淵原本也只是想嚇唬她，一見她耍賴便皺起眉。

    “鬧夠了嗎？把手拿開?！彼麚]開葉蓁蓁擋住他眼睛的手，把小姑娘撈到身前，一手抱著她，一手抓住枯井中的藤條向上爬。

    本來背著她會更省力，卻又怕她抓不牢中途掉下去摔成殘廢。

    葉蓁蓁雙手緊緊抱著他，閉上眼睛不敢往幽黑的井下看。

    頭頂傳來少年的一聲嗤笑，想是在嘲笑她的膽小，葉蓁蓁并不在意他的嘲笑，在她看來，能活著離開才是最緊要的事。

    兩人爬上井口，任憑楚凌淵武功再強(qiáng)，經(jīng)過方才毒發(fā)，又抱著葉蓁蓁爬上來，此時(shí)也已經(jīng)氣力用盡。

    幸好，他們離開枯井走出宅院的時(shí)候，李海已經(jīng)駕著馬車在門口等著了。

    “李管事，快來幫我扶著哥哥?！比~蓁蓁一個(gè)踉蹌，差點(diǎn)連帶著攙扶的楚凌淵一起跌下臺階。

    李海跳下車小跑過來，從葉蓁蓁手中接過少年，一邊扶著他往前走，一邊回報(bào)：“公子，跟蹤的人被小人甩開了，看著應(yīng)該是燕京沈氏的人?！?/br>
    那便只可能是沈皓安了，葉蓁蓁心中不由惋惜，唉，活著不好嗎？

    李海將楚凌淵扶上馬車，在車門邊猶豫片刻，低聲求道：“公子，小人對公子絕無二心，愿為公子做牛做馬，公子能不能，能不能把解藥賜給小人?！?/br>
    楚凌淵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解藥？”

    李海懵然，他怎么能忘了，還是壓根沒有解藥，等毒發(fā)了人就死了。他自己把自己嚇著了，哭喪著臉道：“公子，就是在下人房那次，你給我吃的那條蟲子啊?！?/br>
    楚凌淵垂眸，似在思索，過了一會兒才幽幽回答：“回去給你。”

    李海頓時(shí)眉開眼笑，把一臉莫名的葉蓁蓁也扶上車，開心地問道：“公子，接下來咱們?nèi)ツ?？?/br>
    既然以買胭脂為借口總不能空手回去，楚凌淵道：“去胭脂鋪吧。”

    葉蓁蓁從剛才一直在好奇蟲子的事，此時(shí)便問他：“哥哥，你給李管事吃蟲子了，那蟲子有毒嗎？”

    難怪李海突然轉(zhuǎn)了性來伺候楚凌淵，原來是性命捏在人家手里。

    楚凌淵閉眼靠在車壁上，馬車行到鬧市，從外面聽不見他們說話，他才回答：“無毒，是我隨手在草叢里撿的?！?/br>
    葉蓁蓁沒忍住直接笑出聲，開始心疼起不知真相的李海。

    而楚凌淵凝視她的笑臉許久才再次閉上眼睛。

    馬車來到胭脂鋪門口，蓁蓁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哥哥，我身上沒帶銀錢。”

    她相信少年身上也沒帶錢，因?yàn)槠饺绽锼囊律押统杂枚际橇蠝?zhǔn)備的，她忽然有點(diǎn)后悔方才沒從那些裝滿金銀的箱子里隨便拿一塊。

    楚凌淵似乎睡著了，聽見這話眼皮也不曾動一下，就在蓁蓁想要去胭脂鋪問問能不能賒賬時(shí)，少年突然開口道：“把手拿過來?！?/br>
    她不明其意，卻還是把手掌心伸到他面前，然后掌心里就感受到一陣冰涼，他在她手心里放了一錠金子。

    “快去快回?！?/br>
    葉蓁蓁笑的眉眼彎彎，“知道啦?！?/br>
    他們從胭脂鋪回來，楚凌淵一回到房間便昏睡過去，連晚膳都不曾用。

    這一昏睡再醒過來已經(jīng)是三日后，柳氏憂心不已，請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只給開了治療風(fēng)寒的藥。

    這些天沈皓安總想找機(jī)會與葉蓁蓁見面，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思，可惜葉蓁蓁躲在院子里閉門不見。他父親已經(jīng)知道他拜師失敗，派人來催他回去，他最后只得遺憾地離開葉家。

    離開之時(shí)，沈皓安在馬車上收到隨從拿來的一個(gè)精致的小荷包，便問：“是誰送的？”

    隨從是燕京來的，又不像劉才整日跟著公子，府中幾位姑娘他都分不清楚，更何況是姑娘身邊的丫鬟。他模棱兩可回答：“是個(gè)十來歲的小丫鬟，她也沒說她家姑娘是誰?！?/br>
    沈皓安心中疑惑，接著便是一喜，十來歲的丫鬟，那不正是葉蓁蓁的丫鬟月竹嗎？

    肯定不會有錯(cuò)，他見過葉家大房的兩個(gè)姑娘，她們身邊都是十八九歲的大丫鬟。至于表妹葉芊芊，他倒是沒有多注意，但應(yīng)該不會是她，因?yàn)楣霉糜幸獗芟?，幾乎不讓葉芊芊見他。

    想來想去，只有葉蓁蓁與他最多交集。沈皓安心中的憋悶一掃而空，恨不得立刻下車去見他心儀的姑娘，幸好他還存有理智，他父親派來的人也在車隊(duì)中，他只能按下自己的興奮，假裝無事發(fā)生。

    他如今還不夠優(yōu)秀，總有一日他會成為能配得上葉蓁蓁的人，然后來揚(yáng)州找她。

    *

    楚凌淵身體好轉(zhuǎn)時(shí)，沈皓安已經(jīng)走了幾日，他就算真想報(bào)復(fù)也追不上。溫如舊來看過他兩次，勸他念在阮夫人的面上放過沈氏嫡子，楚凌淵沉默許久，也不知是答應(yīng)了還是想將來算后賬。

    時(shí)光一晃而過，眼看快要入夏，磁州那邊來信，說是葉錦元的五年調(diào)任期滿。已經(jīng)趕回?fù)P州了。

    本來他應(yīng)該在磁州再留兩年，但他實(shí)在受不了苦，便給費(fèi)氏寫信，說自己如何過的艱苦，瘦的都脫了形。費(fèi)氏自然心疼，便到處求人終于把他調(diào)回?fù)P州。

    葉錦元回到府中沒幾日，留在兗州章氏讀書的葉懷朗也向先生告假，高氏給他相看了一個(gè)姑娘，他回來便是準(zhǔn)備成親的。

    葉懷朗去歲已經(jīng)及冠，如今才要成親已算是晚婚。他在家中素有惡名，姑娘家里仔細(xì)打聽后都不敢應(yīng)下親事。

    高氏費(fèi)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一個(gè)門當(dāng)戶對的，只是聽說那姑娘是個(gè)武官之女，自幼習(xí)武，今年也十八了，再拖就難以嫁出去，這才許給了葉懷朗。

    葉蓁蓁對大房的喜事并不關(guān)心，隨著夏日臨近，她心里越來越恐慌。

    因?yàn)樵谏弦皇?，崇光三十八年的夏日，發(fā)生了一件令她極為痛心之事。她弟弟葉懷鈺在花園中與人玩捉迷藏，誰知草叢中會竄出一條毒蛇，弟弟被蛇咬之后沒挺過大夫來救治便毒發(fā)身亡，母親因此患上重病，自此郁郁寡歡，沒兩年也去了。

    這些日子她幾乎寸步不離陪著葉懷鈺，為的就是不讓悲劇再次發(fā)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