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在醫(yī)生的批準(zhǔn)下趙和準(zhǔn)備出院。護(hù)工阿姨一邊給她收拾東西，一邊念叨著不舍。她給了阿姨園區(qū)的地址，叮囑著有空就去逛逛。

    一旁的江仲霖面色不佳。他不贊成這么早出院，可趙和不答應(yīng)。他說一個(gè)禮拜住院觀察較為穩(wěn)妥，她就反駁說小題大做浪費(fèi)資源。他故意問出院誰來照顧，她就轉(zhuǎn)頭問謝景軼可不可以。

    后者自然是兩邊推辭，說自己有心無力。

    江仲霖既氣她不愛惜身體，又氣她第一選擇不是自己。他在醫(yī)院三天，說不上貼身照顧但也因陪伴學(xué)習(xí)和收獲了不少照顧病人的技能。他的表現(xiàn)那么明顯，她為什么視而不見？難道要他舉個(gè)牌子，寫上“選我選我選我”嗎？

    咬著牙搬行李，江仲霖一路內(nèi)傷來到趙和的住處。趙和想自己走，江仲霖不答應(yīng)。她說被人看見影響不好，他答無所畏懼。她催他回去，他就說自己下基層調(diào)研，也是職責(zé)所在。

    于是他便抱著她，從車子到屋里。一路上她難得老實(shí)，江仲霖感受著手底下的rou，心想她這小身板是否能扛住郊區(qū)時(shí)不時(shí)的狂風(fēng)。

    “你有九十斤嗎？”想著想著，就問了出來。

    以為他是抱不動(dòng)了嫌自己重，她的臉馬上變的通紅，“您放我下來吧?！?/br>
    “老實(shí)點(diǎn)?！苯倭嘏闹值紫碌能況ou，心中暗暗計(jì)劃要把他從前的福利給養(yǎng)回來。

    說話間，走到了屋子前。趙和拿出準(zhǔn)備好的鑰匙，讓江仲霖放下她去開門。他沒動(dòng)，只撇了她一眼，兀自從她手里拿過鑰匙開了房門。

    只供基礎(chǔ)的小單間，明亮之下略顯簡(jiǎn)陋，好在必需品樣樣齊全。

    江仲霖把她放到床上，彎腰準(zhǔn)備給她拖鞋。趙和看見他的動(dòng)作，連忙收回了腳。他抬起頭，“腳?！?/br>
    她搖頭，“我自己來吧?！?/br>
    “伸過來?！?/br>
    “不要?！闭f著，還往后挪了一點(diǎn)。

    江仲霖依舊蹲在地上，兩人高低相望。他的眼神平靜，沒有被她拒絕的不悅。她悄悄松了口氣。

    “我們聊聊？”

    兩人視線匯集，趙和知道這一關(guān)躲不過，“好。”

    “恨我嗎？”他問。

    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腳邊，輕輕搖頭，“不……”

    “我要聽實(shí)話?！?/br>
    依舊搖著頭，“不恨的。”

    “趙和，看著我?！彼蝗缓軋?zhí)拗，一定要趙和與他眼神交流，“你可以恨我，你也應(yīng)該恨我?！蹦愫尬野桑运阶岳?；你恨我吧，糾纏不清。

    男人蹲在地上，仰首和她言語，是一副臣服的姿態(tài)。趙和不喜歡這樣，便伸手去牽他。他落坐在她身旁，她抽手，沒成功。低下頭去看，兩人的十指交纏，他握的很緊。

    “江總，松手吧。”

    “如果我不呢。”

    “江總……”

    “趙和，我不想放手?！?/br>
    “江總……”

    “趙和，我說我不放手，你明白嗎？”

    她不言不語，而眼神閃躲。他繼續(xù)說：“你明白，對(duì)嗎？”

    看出她的逃避策略，他不如她愿。一把將她抱起，放在了腿上。她不安分，扭動(dòng)不停，“江總，放開我好不好。”

    “不好?！眱墒汁h(huán)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她才安靜幾秒。不一會(huì)兒，趙和聽見他說：“瘦了?！?/br>
    “這兒?！敝割^滑過胸口。

    “這兒?！眮淼窖g。

    “還有這兒?！蓖Ｔ谕魏?，“都瘦了一圈?！?/br>
    趙和紅了臉，“才沒有?！?/br>
    手底慢慢收緊，他不同意，“沒關(guān)系的，和和。掉了的rou，咱們?cè)兖B(yǎng)回來?！?/br>
    親昵的語氣讓她幾近沉淪，“江總，不要……”不要再向我靠近，不要給我機(jī)會(huì)。

    “不要什么？”不為她的拒絕所動(dòng)，他笑著問：“是不要抱你，不要叫你和和，還是……不要吻你？”

    親吻來勢(shì)洶涌，趙和被他壓到床上。唇瓣被吮吸，難以呼吸。她伸出手去拍他的背，得到了一點(diǎn)回應(yīng)。

    “我只是想親你?！彪p手撐在她的肩旁，他微微起身俯視著她，保證道：“不做什么，好不好？”

    兩人陷在被窩里。

    “趙和?！彼暮粑Ａ粼谒念i后，“知道懷里有你是什么感覺嗎？”

    趙和不敢呼吸。

    “安心、滿足、幸福?！被貞浤切碛兴娜找?，情緒不多，就像她在懷里的時(shí)刻。若有細(xì)數(shù)，這些感覺就層層洶涌，“趙和，你是我始料未及的幸福?！?/br>
    此刻終于再度將她擁有，前胸貼于她的后背，手掌之下是她的腰窩，跨前與她翹臀緊貼。著急的性欲已經(jīng)不復(fù)從前，占據(jù)腦海的也變成了純粹的東西。是情感吧？他愛她。

    趙和一動(dòng)不動(dòng)，連呼吸都不再平穩(wěn)。江仲霖心底緊張，探著身子去看她。她閉著眼，滿臉淚痕。

    “哭什么？”江仲霖輕輕退開，去拿紙巾，“我又惹你難過了？對(duì)不起。和和，我……”

    手忙腳亂，言語無序，看起來笨死了。趙和不要他的紙，伸手要他扶。江仲霖兩手穿過她的腋下，卻被她抱個(gè)滿懷，“閉嘴，江仲霖你閉嘴?！?/br>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別哭。”

    “我要哭，就要?！壁w和捶他的肩，“憑什么只有你能招惹我？讓我哭讓我笑讓我瘋……”哭的稀里嘩啦，“憑什么只有你能說心里話？我也要?！?/br>
    “你說?！苯倭胤錾纤暮蟊?，語氣柔和，“你說?！?/br>
    “我不想喜歡你了，早就不想了?！?/br>
    他皺眉，“我不同意。”

    “我明明只想安靜喜歡你，也許會(huì)到老會(huì)到死，也許就在明日。我從來沒想得到你，哪怕一絲一縷?？赡闫蛔屛胰缫狻Ｎ俏?，睡我，折磨我。事后，你可以輕松離去；而我……”她提高聲音，“我不可以?。　庇执瓜铝耸直?，“我只會(huì)更愛你?！?/br>
    他在心底吶喊，想告訴她一切不是她所想?？勺窇洀那胺N種，她說的那些他又何嘗不心虛？閉上眼，她哭泣的臉不停浮現(xiàn)。心口不受控制地抽痛，他真想給自己一個(gè)大耳光子。

    “江仲霖，我再不要喜歡你了好不好？放過自己放過你?！?/br>
    “不好！”江仲霖把她抱得更緊，“趙和，我說不好。你可以放過自己，但我不同意你放過我?！?/br>
    “你不想愛我了？”他問。

    眼中帶笑，打著商量：“好。那你恨我吧？只要你記住我就好?！?/br>
    “至于我……”他又說，“我活該錯(cuò)過愛我的你，我要迷途知返，知錯(cuò)就改。我追求你好不好？你要名正言順地幸福。”

    趙和搖頭流淚，不接受他的提議，“不要這樣。江仲霖，不要?！?/br>
    “為什么？”

    “不值得……我不值得?！蹦愕那О愫茫瑢儆诜矫粲駥儆诮?，屬于未來某一人，但一定不屬于我。

    江仲霖很堅(jiān)定，“趙和，自嘲并不能說服我。只會(huì)讓我想多把愛給你?！?/br>
    “敏敏姐……敏敏姐……”她閉著眼，胡亂抹淚。

    這是她心中郁結(jié)。江仲霖不意外，也很無奈。他何嘗不曾如此煩心？亡妻于她和他，即是連結(jié)所在，也是圍墻隔閡。他們都知道自己沒有錯(cuò)，卻有無形枷鎖束縛。

    江仲霖深深嘆氣，無力感遍布周身。他深知，至少今日，此事不能再繼續(xù)。他可以調(diào)節(jié)自己，卻不能把控她的心情。他不愿再讓她傷心。

    “不說了，我不說了。你也不哭了，好不好？”

    在他的懷里逐漸被安撫，趙和恢復(fù)平穩(wěn)呼吸。只是一雙眼，腫的她看起來略像金魚。江仲霖失笑，擰著毛巾遞給她，“敷一會(huì)兒吧?！?/br>
    她接過，“謝謝。”

    “不客氣?！彼匾砸恍?，視線再度落在她的腳上，“脫鞋？”

    她終于點(diǎn)了頭。

    江仲霖替她脫了鞋，畫了一堆肥羊的襪子露在外面。江仲霖用手指著圖案問道：“你知道這上面一共有幾只羊嗎？”

    趙和疑惑，她怎么會(huì)知道？

    他告訴她：“四只綿羊三只羚羊兩只山羊?！?/br>
    趙和詫異，他怎么會(huì)知道？

    江仲霖的眼神有點(diǎn)不自在，“你在醫(yī)院這幾天都在忽視我，護(hù)工阿姨默認(rèn)我們的關(guān)系，她給你晾衣服不避諱我。我閑來無事就盯著數(shù)了……”聲音慢慢減弱，“你的另外一條內(nèi)褲還有三百二十五朵雛菊，一百二十七朵黃色，一百零一朵白色和九十七朵粉色。”

    委委屈屈的樣子，哪里像個(gè)四十多歲的男人，分明是個(gè)大男孩。受了委屈，一點(diǎn)也不想吃虧?？傆幸惶?，都要討回來。

    趙和猜測(cè)著他的心思，突然就不想讓他滿足了，“我還有一條波點(diǎn)內(nèi)褲，有興趣數(shù)嗎？”

    江仲霖也不惱，噙著一抹笑看她，“你穿上給我數(shù)？”

    趙和拿抱枕砸他，“老流氓?！?/br>
    江仲霖樂呵呵地接過抱枕，順勢(shì)倒進(jìn)床上，躺在她的身邊。

    伸手摟過她的腰，“和和，睡吧。”

    “嗯?！?/br>
    “今日事，今日避?！?/br>
    “好?！?/br>
    等到明日太陽重新升起，收拾心情將一切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