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她閉了閉眼,轉頭看向景韻帝,“可是奴婢不能欺騙皇上,奴婢真的親眼看到王妃在送給恣柔姑娘的那份桂花紅豆糕里下毒,奴婢也曾經親眼看過王妃怒罵恣柔姑娘,王妃對恣柔姑娘怨恨已久,在得知恣柔姑娘有孕后,更是氣的整夜睡不著,還扎了小人詛咒恣柔姑娘落胎,那扎滿針的小人就放在王妃的床下,陛下讓人去一看便知?!?/br> 不用景韻帝派人去看,安婳也知道她的床下必是有這小人的,她對冬梨從來都沒有防備,冬梨想要陷害她太容易了。 冬桃愣了愣,捂著嘴巴后退一步,眼淚從眼眶里滾了下來,她不可置信的輕聲道:“冬梨,你怎么忽然變成這樣,我都要不認識你了……” 大顆的眼淚從冬梨的眼眶里滾落出來,她叩頭下去,眼中含淚繼續(xù)道:“陛下,王妃不但詛咒恣柔姑娘,以前還詛咒安瑤小姐,不想讓安瑤小姐比她早誕下皇孫。” 安瑤一聽,立刻怒目圓瞪,尖叫一聲朝安婳撲去,好像找到了一直以來沒有機會懷上皇孫的原因一樣,像瘋了一般,“原來是你!都怪你這個蛇蝎婦人!” 祁禹擋在安婳面前,一把將她推了回去。 安瑤開始大叫:“陛下!您要為您的皇孫們做主?。∷龁时M天良!您的皇孫在等您幫他們報仇啊!” 安婳沒動,她只死死的盯著的冬梨,她想在冬梨的臉上找到原因。 冬天時,她怕冷,冬梨總是想著給她遞暖手爐,她喜歡屋內放著鮮花,冬梨便每天都會在花瓶里換上新鮮的花束,有一年她生病了,冬梨整整照顧了她兩天沒有合眼。 她問冬梨為什么待她那么好,冬梨總是說懂得知恩圖報方為人。 如今言猶在耳,卻是物是人非。 冬桃說她像不認識冬梨了一樣,安婳又何嘗不是?這還是一直照顧著她、關心著她的那個冬梨嗎? 冬梨回避著安婳的眼神,眼里的淚珠簌簌墜落,就沒斷過。 謀害皇孫是大罪,更何況安婳還詛咒皇孫的誕生,那是景韻帝一直期盼著的孫子孫女??!景韻帝當即怒不可遏,眉間滿是怒色,聲音都低沉了幾分,“禹王妃,你實在是歹毒!” 安婳跪在地上,不禁輕笑一聲,辯無可辯,這次她錯就錯在不該相信冬梨,竟派冬梨去監(jiān)視安瑤,本來她還感到奇怪,為什么安瑤做了這么多事,冬梨都沒有發(fā)現,如今都有了答案。 她這次敗在冬梨的身上,實在是不冤,在冬梨說出今天這番話之前,她從未懷疑過冬梨。 祁禹跪下,面沉如水:“父皇,此事諸多疑點,王妃絕對不會做出此事,請父皇把此事交給兒臣徹查,兒臣必定調查清楚。” 墨亦池也在祁禹身側跪下,“陛下,此案雖然證據確鑿,但這些證據過于表面,而且恣柔姑娘所中之毒,實在是仍有疑惑,請陛下先不要定案,再給臣與王爺一些時間查清真相,畢竟此事事關重大,不能冤枉了王妃娘娘?!?/br> 景韻帝低頭沉思片刻,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動,“先將禹王妃收押,你們盡快調查清楚,給朕一個答案?!?/br> “父皇!”一聽景韻帝要將安婳收押,祁禹忍不住眉頭緊蹙,焦急的叫了一聲。 景韻帝看了他一眼,沉聲道:“禹兒,此事事關重大。” 安婳朝祁禹搖了搖頭,跪地磕頭,聲音朗朗,“是,父皇,兒臣愿意靜待結果,相信王爺和墨大人必能查清真相,還兒臣清白,也相信父皇英明決斷,必不會冤枉兒臣?!?/br> 祁禹心有不甘,卻也知現在只有快點查明真相,找到證據證明安婳的清白,才能將她救出囹圄。 景韻帝看著安婳目光沉沉的點頭,他也希望這些事不是這個兒媳婦做的,希望她不要令他失望。 景韻帝繼續(xù)揚聲道:“安瑤之嫌疑仍未洗脫,繼續(xù)收押,冬梨看到王妃下毒不及時阻止,也一起收押。” 安瑤驚叫一聲,景韻帝已經大步離去。 冬梨跪地磕頭,未爭辯一言。 第105章 安婳被關了起來, 不過她是王妃又未定罪, 自然不能跟普通牢犯們關在一起,景韻帝吩咐過不能怠慢, 所以獄卒們待她很禮貌,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不敢放肆,特別挑了最寬敞的一間牢房,牢房里只關了安婳一個人。 牢房里面收拾得尚算整潔,獄卒們把石床上的草墊拿掉,換上了白凈柔軟的被子, 雖然比不上王府的, 但勝在干凈, 牢房內還擺著一張有些殘舊的木桌,桌子上放著青瓷茶壺, 里面裝著新沏的茶水, 一看就是獄卒為了她新添置的。 這里畢竟是牢房,能收拾成這樣, 安婳已經很滿意了,只是對面關著安瑤和冬梨這件事讓她忍不住皺眉, 獄卒們可能怕打擾到安婳, 安婳的這間牢房, 一面靠墻,周圍剩下的牢房里都沒有關押囚犯。 只是安瑤大小也算個貴人, 牢房里能空出的清靜地有限, 所以獄卒們便把安瑤和冬梨一起關到了安婳的對面, 不過她們的待遇就沒有安婳這好了,石床上只有草墊子,也沒有茶水喝。 安瑤先是看了看自己牢房內的東西,又看了看安婳牢房內的東西,對比之下,她立刻瞪起眼睛,不滿的對獄卒們大呼小叫了一番,獄卒們根本不搭理她,她就開始怒罵,后來罵累了,只好安靜了下來,瞪著銅鈴般的眼睛怒視著對面的安婳。 冬梨從進了牢門后,就一直朝安婳的方向低頭跪著。 安瑤看著冬梨忍不住嗤笑,“出賣完了主子又開始上演主仆情深,你還真是和你主子一樣虛情假意?!?/br> 冬梨沒有理會她,跪著不動,只微微抬頭,紅著眼眶看了安婳一眼。 安瑤說了半天都沒人搭理她,她終于覺得無趣,扭過頭躺在草墊上睡覺去了,她自認為很快祁嘆和衛(wèi)貴妃就會把她救出去,所以也不擔心,四仰八叉的躺在石床上,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聲。 安婳坐在桌前喝茶,清冷的陽光透過牢房里的小窗戶照進來,在桌子上投下一抹亮光。 牢房的遠處很吵,可是這里卻很安靜,只有安瑤的呼嚕聲不時的響起。 安婳沉默了許久,直到將杯里的茶水飲盡,又添了一杯新的,她才終于抬頭看了冬梨一眼,然后才緩聲開口,聲音清淡,就像在和冬梨討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冬梨,我真的很信任你,就算王爺告訴我安瑤勾引他,我只以為你是因為他們在書房里關著門,所以才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秋千斷了,我也認為是安瑤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割斷的,所以你才沒有看到……其實安瑤做這一切的時候,你都看在眼里對嗎?你只是怕我起疑,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安瑤的計劃,你在暗處配合著她。” “……小姐對不起……”冬桃低著頭,無顏抬頭面對安婳。 安婳看著她低落的淚,停頓了一會兒,問:“那個人是誰?” “請小姐贖罪,奴婢不能說?!倍娌淮?,只朝安婳磕了一個響頭。 安婳輕輕點頭,放下茶杯,緩慢的道:“好,我不問你是誰,我只問你那人給了你什么好處,才讓你背叛我?我自認這些年從未虧待過你,冬梨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br> 冬梨抿著唇,唇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干澀的聲音里透著一絲沙啞,“……那人救過奴婢meimei的命。” 安婳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一抹自嘲的淺笑,“我竟不知你還有一個meimei……” 十年前,安止出去玩的時候看到冬梨暈倒在安府門前,安婳便把冬梨帶進了門,冬梨醒來只說她是孤兒,流落在外,無家可歸,安婳才收留了她。 如今看來,冬梨從未對她說過真話,冬梨從一開始就是被派到她身邊的jian細,只是冬梨隱藏了這么多年,一點背叛、出賣她的舉動都沒有,就像真的只是一個對她好的丫鬟一樣,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對她徹底放松了警惕,如今突然出手,一擊即中。 可見冬梨真正的主人心思細膩,善于忍耐力,并且籌謀了多年。 冬梨聲音里帶著哭腔的緩聲道:“當年家鄉(xiāng)發(fā)洪水,一家人逃難,阿爹和阿娘卻將我和meimei拋下,帶著弟弟們走了,所以奴婢看到小姐愿意幫助青縣那些女人的時候,真的很感動,奴婢和meimei沒有那么好的命,年紀小又沒人幫,只能自生自滅,流落成了乞丐,阿爹和阿娘已經拋下奴婢和meimei,奴婢不能再拋棄meimei,奴婢和她相依為命,她便是奴婢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可是meimei太小,吃了臟東西,一直吐一直吐,最后高燒不止,奴婢跪在街頭求了太多的人都沒求到一個銅板,奴婢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那人出現了,他問奴婢愿不愿意為他所用,若是愿意他便救meimei,奴婢當時顧及不了那么許多,便答應了下來……” 冬梨的聲音越來越多,最后停住。 安婳幫她說下去,“后來,他便把你安排到了我的身邊?!?/br> 冬梨含淚點了點頭,再次安靜下來。 茶杯里的茶水漸漸變涼,白瓷茶杯愈發(fā)冰冷,安婳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茶水微微灑出一點,沾在杯口,順勢淌到桌上,安婳看著桌上的水滴微微出神。 她想起這些年冬梨一直有個習慣,每次看到乞丐總會給幾個銅板,原來是這個原因。 她頓了一下,才再次開口,聲音也變得有些干澀:“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背叛我?” 冬梨聲音隱隱含上了哽咽,“奴婢知道小姐對奴婢好,如果是奴婢欠了那人的命,就算要奴婢把自己的命還給他,奴婢也絕不會傷害小姐,可是他救的是奴婢的meimei,奴婢不能把meimei的命還他?!?/br> 安婳沉默,心頭有些悲涼,冬梨的確知恩圖報,可惜她并不是冬梨的恩人,冬梨當年暈倒在安府門前是假的,那個人才是冬梨的恩人。 她閉了閉眼,低聲道:“你起來吧,你我主仆緣分已盡,你不必再跪我。” 冬梨搖頭,仍然堅持。 安婳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看她,而是轉頭看向那一扇小小的窗戶。 冬梨的膝蓋漸漸跪得發(fā)麻,甚至沒有了知覺,可是她卻一直動也不動的朝安婳的方向跪著,牢房內很安靜,只有冷風偶爾吹過。 直到夜幕四合,安婳坐在黑暗里,眼睫輕輕動了動,她看著越來越黑的屋子,覺得自己就要被黑暗吞沒。 不遠處的冬梨一動不動的跪著,就像一個被冷雪堆砌的雪人。 昏暗的牢房,顯得空間愈加的逼仄,從窗口吹進來的冷風讓人汗毛豎起,像極了安婳看過的那些話本里描寫的恐怖場景,她不禁咽了咽口水,心頭狂跳起來,雙手害怕的握緊。 她心頭一下一下的跳動,這時,牢房遠處傳來燭光,越看越近,周圍漸漸變得明亮,有腳步聲傳來,安婳猛地回頭,祁禹在明亮的燭光里朝她走來,看起來高大又威猛,她繃在胸口的那團氣不禁松了。 祁禹看到安瑤關在安婳的對面,便蹙起了眉,待看到冬梨跪在地上,眉頭皺的更深,轉頭冷聲吩咐獄卒,“將她們挪到其他地方去,別放在這里礙眼。” 獄卒立刻應了下來,安婳沒有定罪,他們本就不敢怠慢,如今見禹王對王妃如此重視,更是不敢懈怠半分,動作十分麻利的將安瑤和冬梨挪出牢房。 冬梨起來時身子晃動,膝蓋跪的僵硬,走路時腿都在打顫,好不容易才邁著步子走了出去。 看到冬梨終于離開,安婳微微松了一口氣,冬梨一直跪在那里,讓她的心也跟著沉悶,透不過氣來,對冬梨來說跪著可能會讓她減少一些負罪感,但對安婳卻并非如此,那只會讓她的心情沉重,像壓了一塊巨石在心頭,不上不下的難受。 安瑤睡的正香被獄卒叫醒,當即罵了一句,聽到要換牢房,又開始罵罵咧咧,她覺得她很快就會被救出去,救出去后便又會是越王妃,如今這些小獄卒自然不看在眼里,所以才敢如此囂張跋扈。 祁禹冰冷的睨了她一眼,對獄卒道:“把她的嘴堵上?!?/br> 獄卒們早就被安瑤煩的不行,只是安瑤既是越王的側妃,又是安將軍的女兒,他們不方便管,如今得了祁禹的命令,立刻就從衣服上撕下來了一角布料,塞進了安瑤的嘴里,把安瑤的嘴巴堵上了,安瑤頓時只能怒瞪著雙眼,發(fā)出嗚嗚的聲響。 她和冬梨被換到了一間很多人的牢房里,里面的人有老有少,因為在牢房里住的久了,全都臟兮兮的,各自縮在角落里看著穿的最好的安瑤,地上偶爾有幾只蟑螂爬過,空氣里全是渾濁的味道,安瑤氣的更想罵人,可是她的嘴被散發(fā)著汗臭味的布條堵著,根本說不出話來,一張臉憋得通紅,額頭上的青筋隱隱都凸了起來。 耳邊安靜了下來,祁禹這才走進了安婳的牢房內,他看到牢房里的環(huán)境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但等邁進門后,看到安婳,面色又柔軟了下來。 安婳看到祁禹,便想撲進他懷里,卻硬生生的忍住了,她不想讓祁禹知道她害怕,不想祁禹擔心,只低聲問:“這么晚了,你怎么過來了?” 她的聲音里帶著微微的顫抖,小臉也有些白,祁禹知道她怕黑,心里不禁像被針扎了一下似的疼,他將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大步走過去將安婳抱在懷里:“這里夜冷,我來陪你?!?/br> 安婳微微一怔,然后伸手回抱住祁禹,她靠在祁禹的懷里才覺得一直懸著的心安定了下來,僵硬的身體也慢慢的放松,在祁禹懷里,她不用思考冬梨的背叛,也不用一個人面對漸漸溢上來的黑暗。 感覺到安婳的手有些冰涼,祁禹不由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然后拿出一朵金盞花遞到安婳面前,低頭露出淺笑,“順便來給你送花?!?/br> 牢房里灰暗又冰冷,充滿著無邊的壓抑,可祁禹手里的金盞花卻充滿了生機,嬌艷的花瓣還帶著水珠,安婳不禁一笑,接過拿在了手里。 “明日我讓獄卒給你拿個花瓶來,放到這里?!?/br> 安婳含笑點了點頭。 “你回去吧,我不用你陪的?!卑矉O說著手卻沒舍得放開,一雙小手仍舊緊緊的抓著祁禹的衣襟。 祁禹低笑兩聲,沒有戳穿她的口是心非,只問:“明天想要什么花,我再給你帶來?!?/br> 安婳搖頭,“你別來了,這里晦氣?!?/br> “你忘了?婳兒是我的小錦鯉,怎么會晦氣?” 安婳忍不住低笑了兩聲。 祁禹見她眉頭舒展了,心里才松了松,他靜靜的抱了安婳一會兒,才道:“先吃飯吧?!?/br> 放開安婳,打開食盒,將里面的菜一一拿了出來,每一樣都是安婳喜歡吃的。 食盒的最底下放著幾本新的話本,祁禹遞給安婳,“我擔心你在這里待著無聊,就給你帶了幾本過來?!?/br> 安婳看到書名,忍不住笑了起來。 《帥郎君》、《心悅相公》、《獨寵夫君》…… 祁禹笑道:“婳兒便在這兒學學如何心悅相公,等你學會了,我便把你救出去了?!?/br> 安婳笑了笑,將話本放到枕頭底下放下,回頭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再看看祁禹,心情不由變好了一些。 她把金盞花放在桌子上,然后在桌邊坐下,祁禹拿起筷子遞給她,先是給她夾了幾筷子菜,然后才低頭跟她一起吃了起來。 “我派曲河騎快馬去偷偷看過岳父,曲河飛鴿傳書回來說岳父沒什么事,他那份桂花紅豆糕里沒有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