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別說了?！卑胂牡馈?/br>
    屈眳看過去，見著她抿了抿嘴唇，“這話別說了?！?/br>
    “……為何？”

    “對女子說這話不好?！卑胂南肓讼?，覺得楚人性情直率，要是話說的委婉點(diǎn)，恐怕還聽不明白，“你剛剛說的那些話，若是被其他女子聽到了，說不定會誤會的?！?/br>
    “誤會甚么？”

    “誤會你對她有意思啊？”

    “我對蘇己的確是有意思?！?/br>
    半夏哽了一下，她看屈眳滿臉認(rèn)真，微微轉(zhuǎn)過頭眼去，“伯昭對別的女子也這么說的吧。”

    話語含笑，像是不經(jīng)意間調(diào)笑。

    “蘇己將我當(dāng)成甚么人？”屈眳的臉色冷了下來，“是隨意勾搭女子的浪蕩子么？”他說著嘴角抿成一條線，“這話我就只對蘇己一個人說過?！?/br>
    話語含怒，很顯然是生氣了。半夏原本不過是開開玩笑，誰知道他還真的生氣了。她坐在那里半點(diǎn)都不動。

    外面雨聲淅淅瀝瀝。半夏看到外面的雨簾，“斗氏的那個家伙，一定會把車給翻了?！?/br>
    屈眳不答，只是兩眼盯她。

    過了一會外面的雨勢停了，半夏立刻提起裙子就跑。半刻都不敢多留。

    屈襄派來的人正在外面等她，看著她出來，送她回之前在宮邸里的居所去。畢竟天色已晚，而且剛剛還下了那么大的一場雨，道路泥濘不堪，也不好回去。

    她就在屈氏宮邸里休息了一夜。

    斗心回去的路上，走到半路，天降大雨，把他們一眾人淋的狼狽不堪，不過眨眼間，道路上泥濘難走。一開始一會就能走完的路，花了好久才走完，等到家的時候，渾身狼狽，甚至頭上的發(fā)冠都在大雨中被打的險(xiǎn)些從頭上掉下來，冠纓都結(jié)不住了。

    斗心回到家里，只來得及換了一身干凈衣裳，就想起了在屈氏宮邸里那個女子對他說的那句話。

    回去的路上小心翻車。

    她當(dāng)時這話，他并未放在心上，多看她兩眼還是因?yàn)樗遣欢嘁姷拿烂病，F(xiàn)在想起來，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會有如此一遭？

    斗心披頭散發(fā)，侍女取來布巾，為他擦拭濕透了的頭發(fā)。他心情惡劣，因?yàn)槭膛氖稚灾亓诵?，被他不耐煩斥?zé)了一句。

    他之前聽說左尹家里有一個貞人，擅長和鬼神相通，能預(yù)知晴雨。甚至這個貞人還被左尹給帶到了軍中。他聽自己的一個族叔說過此事。

    不過這些他也只是聽聽而已，并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卿大夫家里養(yǎng)那么幾個能人異士，也不算什么。

    難道被他給遇上了？

    斗心想起那個女子的臉，越發(fā)想不通，左尹對那個貞人很是看重，除了他的那個族叔還有楚王之外，誰也沒有見過他。

    難不成那個貞人就是個女子？

    可是看左尹平日的作風(fēng)，不像會把女子帶到軍中。

    斗心想了下，也沒能想出個大概。他今日可謂是干什么都不順利，尋屈眳的麻煩，也被左尹輕松兩下給擋過去了，看著左尹賠了錢財(cái)，還把兒子給打了一頓，其實(shí)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屈眳什么事都沒有。

    無功而返，回頭還被大雨淋了一場。出門之前明明已經(jīng)讓貞人為此燒灼龜甲占卜過，他記得明明是個大吉，誰知占卜出來的吉并不吉。還抵不得那個女子的一句話。

    斗心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抖了一下。

    第二日，左尹原本賠付給斗氏的那些財(cái)物，又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秦國季嬴的車駕已經(jīng)到了郢都之外了，楚王還真的去問半夏幾日里來的天氣怎么樣，然后派人去迎接季嬴。

    楚王對這個妻子并沒有什么感情，因此哪怕季嬴都來了，半夏也沒有從他面上窺見任何關(guān)于娶妻的歡喜。

    楚王看半夏時不時偷偷打量他，心知肚明是什么事，他把手里的箭矢一丟，苦笑不得，“季嬴才多大，十歲的稚女，寡人還能對著這么一個稚女有甚么情誼不成？”

    秦國頻頻和諸侯聯(lián)姻，再加上每嫁出去一個公女，就要陪嫁好幾個公室女子作為陪媵，到楚王求娶的時候，也就剩下幼女了。

    年幼的女子在諸侯們看來也不是問題，只要通過婚姻達(dá)成兩姓之好，至于新婦年幼，那也沒有什么，自己養(yǎng)個幾年也沒有什么。

    楚王卻不是成年男子，他自己都還是個少年，對于同樣年幼的季嬴，就沒了多少耐性。

    “可是季嬴千里迢迢從雍城過來，國君若是不去看看，豈不是太冷落她了？”半夏在一旁道。

    楚王的興趣愛好，投壺和cao練舟師，偶爾一點(diǎn)時間來看看那些簡牘，最后才是觀賞一下歌舞。

    她聽小臣們私下里嘀咕，說是因?yàn)榍貒藖砹?，楚王為了表示對秦伯的尊重和重視，才收斂一點(diǎn)。不然照著以前的做法，恐怕又是天天飲酒觀賞歌舞，讓那些鄭衛(wèi)之女圍繞在一旁。

    不過半夏覺得楚王收斂起來，是因?yàn)樗佄读硕?。他繼位以來基本上都是這么過日子里。天天這么玩，也一定會煩。

    不過很快她就聽到有人說，那個蘇己才是國君的新寵。之前的鄭衛(wèi)之女也好，舞伎也好，都因?yàn)樗囊痪湓挶怀踅o趕出渚宮了。

    半夏有點(diǎn)意外，然后擔(dān)心這話要是傳到季嬴的耳朵里，會讓秦人反感。秦人在諸國里頭是出了名的老實(shí)巴交和死板?；旧鲜莿e人說什么，他們就信什么，不然也不會被晉國人騙了女兒又騙糧食，最后晉侯許諾要給的土地也沒有拿到。

    要是被秦人聽到了什么，那就不太好。

    楚王丟了手里的箭矢，“你替寡人到季嬴那里送個物什。”

    他對季嬴沒有興趣，不過人已經(jīng)來了，做做樣子還是可以的。

    半夏嗯了一聲。

    東西都現(xiàn)成準(zhǔn)備好的，是小兒玩的一□□具。

    現(xiàn)在季嬴已經(jīng)到渚宮了，只是等昏禮而已。宮室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只是秦人們千里迢迢，一時之間，很多東西都要整理。

    聽到楚王派來的人來了，季嬴親自接見。

    半夏看到季嬴那么小小一個，不由得有些咂舌。也不知道是因?yàn)闋I養(yǎng)狀況還是什么的，哪怕是公室，小孩子總要比現(xiàn)代同齡孩子還要瘦小一些。

    季嬴年紀(jì)不大，身邊還跟著傅姆。她讓人從半夏手里接過楚王送來的東西，隨意說了兩句話之后，就讓半夏退下。

    半夏退下，楚王問她，“看到季嬴長甚么樣了？”

    半夏點(diǎn)頭，因?yàn)槌鹾闷?，想好說辭。誰知楚王問了之后就沒有后續(xù)了！

    到底半夏憋不住，“國君不好奇？”

    “好奇甚么？”楚王滿臉奇怪。

    “季嬴長得甚么樣?。俊?/br>
    “季嬴就那么點(diǎn)大，寡人好奇她長甚么樣干甚么，”楚王莫名其妙，他一看半夏投來的眼神，危險(xiǎn)的瞇了瞇眼睛，“你告訴寡人，你現(xiàn)在在想甚么?！?/br>
    半夏滿臉無辜，她睜大了小鹿也似的一雙眼睛，“回稟國君，小女甚么都沒有想！”

    “謊言！”楚王毫不留情的戳破，他從上首下來，蹲在半夏面前，他伸出手來，手指把她垂下的頭給挑起來。

    他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對上楚王似笑非笑的眼，“蘇己臉上藏不住心事，心里想甚么，寡人一看就看出來了?！?/br>
    楚王里的話，威壓十足，半夏被壓的頓時就開始自救，她眨眼，眼神格外的無辜。她原來就有風(fēng)情，只是自己不太知道，而且也不知道如何去開發(fā)利用。

    因?yàn)楸怀跄敲匆幻{迫，她求生本能就跟著上來了，她下巴被楚王捏著，試著往后挪了挪，結(jié)果楚王還捏著不放了。

    手里的那點(diǎn)肌膚瑩潤，入手比上好無暇的白玉都還要細(xì)膩。

    半夏知道楚王和屈眳不一樣，要是屈眳敢這樣，她抬腳就踢過去。對楚王不能用這招，她吞了口唾沫穩(wěn)了穩(wěn)心神。楚王面前那張臉稚氣還沒有完全脫去，只露出些許少年的影子來。

    對著這么一張臉，身為女人的危險(xiǎn)感不怎么能冒的出來。

    “那國君說說，小女在想甚么呀？”半夏聲音柔柔的，聽在耳里格外舒服。

    這柔軟的語調(diào)成功取悅了楚王，“你在想寡人平日那么好女色，如今卻沒興致了對吧？”

    半夏被楚王說中了，眼神呆滯了下，“小女怎么可能這么想?！?/br>
    “寡人喜歡女子，也不是甚么女子都要?！背鹾喼币粴庑α?，十歲雉女，他瘋了才有興趣。

    半夏只是覺得楚王那么好女色，一段時間天天讓女人圍著他打轉(zhuǎn)，沒道理老婆來了，卻半點(diǎn)興致都沒有。

    “國君……”半夏才說完，就覺察到楚王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又緊了一點(diǎn)。

    “寡人對你這樣的美人感興趣。”楚王說完，臉湊近上來。

    半夏一下伸手推在楚王胸膛上。

    楚王看了一眼自己胸口，“大膽?！?/br>
    “小女是為了國君著想。畢竟季嬴來了?！卑胂膬墒秩匀煌圃谒男乜谏?。

    楚王瞇了眼睛仔細(xì)打量她，似乎是獵手在掂量自己的獵物到底有多少rou。那原本因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因?yàn)樗菑堖€沒有褪去稚氣的臉不那么讓她難受了。

    半夏坦誠的受了楚王的打量。

    “國君看舞嗎？”半夏問。

    楚王松開她的下巴，他看到潔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點(diǎn)嫣紅的痕跡。

    “你跳嗎？”楚王問。

    他之前日日看的那些歌舞，都已經(jīng)膩味了。光是聽到那個曲調(diào)，就覺得想吐。她排的到還算是新鮮，不過看過她本人跳的，總覺得那些舞伎再跳，顯得格外粗苯。

    “小女跳的難看?！卑胂耐妻o。

    “……”

    半夏看到楚王的眼睛，見里頭冒著不耐的神色，知道他有些不耐煩了。這才令人拿來她專門做的舞鼓，給楚王跳了一支舞，好歹把他的脾氣給哄好了。

    季嬴入宮，當(dāng)初行婚禮的日期已經(jīng)定了下來，不過后來又做了點(diǎn)改動。秦人原本心中不滿，原本定好的日期說改就改，未免太無禮了。

    不過原本定好婚期的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這才讓秦人有些改觀。

    楚王和季嬴行了婚禮，不過兩個一個十四歲，一個十歲。根本就不能做什么，何況禮節(jié)都很繁瑣，一天下來十分累人。楚王和季嬴分別蓋了被子睡了。

    幾日之后，楚王陪著季嬴見了護(hù)送季嬴來楚的秦國上卿，表達(dá)了楚國想和秦國繼續(xù)聯(lián)盟的意愿之后，楚王離開去和楚國卿大夫會面。

    楚王一走，季嬴終于露出了一點(diǎn)稚氣的神情。

    “季嬴?！鼻貒锨浒走B伸手一禮。

    “季嬴記得臨走之時，君父的囑托。絕對不會讓楚人把我送回秦國的?！奔举苏说?。

    白連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公孫繆開口，“聽說楚國左尹宮邸里的奇人已經(jīng)被楚子召入渚宮了。”

    公孫繆回秦之后，將在楚國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秦伯。秦伯對世上還有如此一個能通鬼神的巫人驚嘆不已。

    楚人好巫，但楚人的巫人也不過是比別的諸侯國多出那么一點(diǎn)而已，要說有多厲害，也沒有。

    如今卻又有這么一個厲害的巫人。

    “召入渚宮了嗎？”白連聽到這個，不由得看向季嬴。

    季嬴挺直脊梁，除了自己從秦國帶來的侍女寺人之外，所有人都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