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心下一動，笑容更明媚，婉聲道：“來的?！?/br>
    周學(xué)謙揚(yáng)唇笑望她一眼，又作一揖，才離開。

    沈清月等了一會子，才捏著帕子出了水榭。

    這一趟，不虛此行。

    沈清月還未出院子，便看見花匠往園子里搬牡丹花，用輕紗遮住，卻難掩其國色天香，隱隱約約可見是名貴的品種。

    奇怪了，沈家可少有人喜歡賞牡丹這等風(fēng)雅之事，便是二房的伯父伯母喜歡，那也只會著人搬去他們院子里，不會送到花園里來。

    沈清月便問了一句：“這是誰讓送進(jìn)來的牡丹？”

    花匠答說：“前院管事說，是大夫人要的?！?/br>
    沈清月腦子里閃過一絲什么，卻抓不住，便取了碗具回了雁歸軒。

    ☆、第32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大夫人柳氏從外購置了五盆牡丹花, 有碧紗籠、冰肌玉骨、朝霞映日、丹皂流金和貴妃插翠，每一朵都開得很好, 幾盆花放在一處，可謂是花團(tuán)錦簇, 云蒸霞蔚，美不勝收。

    花匠將花都擺弄到了花園里，管事mama便立刻去稟報(bào)了柳氏。

    柳氏當(dāng)即皺著眉道：“這花兒金貴的很, 每一株都是精心培養(yǎng)出來的，折一朵便要損失百兩。這兩日天氣不定, 一會兒炎熱一會兒刮風(fēng), 客人還有兩天才來，另請匠人照顧未免太貴了……”

    可是不請, 出了事老夫人可是要生氣的。

    柳氏掐著手里的帕子, 哼了一聲，不當(dāng)家的人根本不知道財(cái)迷油鹽貴，府里上上下下辦什么事兒都要錢, 偏偏上下都要面子的很, 若非是她當(dāng)家, 補(bǔ)貼無數(shù), 只怕沈家根本沒有這份體面。

    王mama打發(fā)了其他下人, 關(guān)上門跟柳氏兩個人說話，道：“要不夫人索性做個順?biāo)浦鄣娜饲? 將此事交給三夫人或者四夫人做?！?/br>
    柳氏眉頭一松, 緩緩搖頭道：“上趕著的不是買賣, 主動給她，她怕是要記恨我，你去找個丫鬟漏些話風(fēng)給三夫人院里，叫她自己來來求我?！?/br>
    眼下吳氏的日子可不好過，沈世興厭她，老夫人也不待見她，她又失去了灶上和后山的事兒，基本撈不著錢，柳氏還聽說，她用了不少錢打發(fā)被趕去莊子上的吳mama，只怕是捉襟見肘，自顧無暇。

    這么好的一個討好老夫人的機(jī)會，她不費(fèi)盡心機(jī)去求才怪。

    王mama當(dāng)時就去辦了。

    果不其然，吳氏求上了門來，她見了柳氏先是訴苦，又道：“大嫂，我從前也不是沒有幫過你，你灶上的事出錯時候，不也是我給你兜的底？否則毒死婆母，大嫂你還能好好坐在這兒？現(xiàn)在老夫人冷落了我，你可不能坐視不理！”

    提起這個柳氏就冷了臉，灶上的事原先是她的人管，沒成想在老夫人跟前出了點(diǎn)小差錯，煮的一道粥，跟老太太平日里吃的藥沖突了，這才叫吳氏用一個懂藥膳的媳婦鉆了空子，阻止了老夫人吃下那道粥，隨后便接管了廚房，還美曰其名替妯娌分憂。

    吳氏分明是早就知道紕漏，卻隱而不說，故意要等柳氏犯錯，順勢搶占灶上管事權(quán)，到頭來還要賣柳氏一個好。

    柳氏心里發(fā)冷，臉上卻笑著，語氣里似乎帶了些許不情愿，道：“不是我不給你照顧，但是這花兒嬌氣的很，很容易死，我怕你照顧壞了，老夫人責(zé)怪你，豈不是我的過失了？”

    吳氏也不笑了，就道：“客人還有兩天就來，花再怎么嬌氣，也死不了那么快！何況我院子里有個丫頭會侍弄花草，我自有法子照顧！”

    柳氏仿佛無奈，道：“好吧，花就在園子里，你領(lǐng)人去跟佳梅做個交接，仔細(xì)搬去你院子里。”

    吳氏這才滿意地笑了，起身離開，柳氏的大丫鬟佳梅跟了過去。

    人一走，吳氏就拉下了臉，道：“蠢婦！”

    王mama跟著一笑，道：“三夫人那一套，從前對付二姑娘還可以，倒是把她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柳氏淡淡地看向外邊兒，道：“可惜二姑娘也長大了，再不吃這一套?！?/br>
    王mama斂了笑容，吳氏到底是東昌府小縣城里來的。

    柳氏又道：“這花兒若真出了岔子，老夫人必要生氣，省得牽連我們，你再去著人買幾盆普通的牡丹頂上?！?/br>
    若真出了事，柳氏其實(shí)樂見其成，灶上的事兒，老夫人只是為了懲罰吳氏才不許她管，卻并非因?yàn)樗艿牟缓谩?/br>
    這回牡丹要出了事兒，吳氏最后得自己兜著，倒時候柳氏就能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在老夫人跟前說是吳氏拿灶上的人情逼她的，再用普通的牡丹救急。如此一來，既省錢，解決了問題，又不用承擔(dān)責(zé)任。而且從此以后，老夫人更加厭惡吳氏，灶上的事兒，吳氏是再也別想要回去了。

    再不濟(jì)，吳氏也許會轉(zhuǎn)嫁給沈清月，那就更好了。

    柳氏希望沈清月一輩子都別嫁出去才好。

    王mama是柳氏心腹，當(dāng)然知道該怎么做，當(dāng)下就去差人悄悄摸摸地買了幾盆普通牡丹。

    雁歸軒。

    秋露去花園里采摘了荷葉，回來做荷葉蒸蝦。

    還沒到用冰的時候，屋子里悶熱，沈清月坐在廊下乘涼，看見秋露將綠綠的大荷葉舉在頭頂，興奮地跟夏藤說著話，隱隱約約能聽到“牡丹”二字，后來又似乎聽到“三夫人”，她便招招手，叫秋露過來問話。

    秋露道：“奴婢看到牡丹花搬去三夫人院子里了。”

    沈清月蹙著秀眉沉思，牡丹花的花期不長，說明貴客很快就要來。精品牡丹又十分嬌貴，柳氏母為客人買的牡丹自己不請人照顧，卻叫吳氏照顧，依她的性子，絕對不是做人情，看來有禍水東引之嫌。

    很有可能柳氏還是讓吳氏主動上門求她的呢！

    柳氏害吳氏這不奇怪，她也不是第一次對妯娌下黑手了。

    沈清月?lián)牡氖?，吳氏這蠢貨，只怕也會禍水東引，做得好了是她的功勞，做不好肯定就是雁歸軒的麻煩。

    若真禍臨雁歸軒，那就說明很多事和前一世不一樣了。

    前一世因?yàn)樯蚯逶碌碾[忍和懦弱，吳氏一切順利，一沒有和沈世興夫妻關(guān)系不睦，二沒有惹得老夫人心煩，不存在要去求柳氏的事情，也就沒有牡丹之事。

    沈清月不知道，在她不經(jīng)意地改變當(dāng)中，到底還有發(fā)生了什么從前沒有發(fā)生過的事。

    她握著手里的剪刀，吩咐道：“春葉，去看看我父親在不在萬勤軒?！?/br>
    春葉去了一趟萬勤軒，回來傳話說，沈世興正在書房里。

    沈清月?lián)Q好了衣裳，正要帶著剩下的綠豆湯去，沈世興就來了，笑望著她道：“月姐兒，聽丫鬟說，你叫丫鬟來尋我了？”

    “天氣漸熱，女兒煮了綠豆湯要給您送去?！?/br>
    沈世興大步走進(jìn)屋子里，笑道：“我這不是就來了，我才將聽說，你會下棋？”

    現(xiàn)在才聽說？

    沈清月柔柔地笑了笑，道：“略會一些，僥幸勝了周表哥?！?/br>
    沈世興捋著胡子，眼帶笑意道：“贏了就是贏了，怎么能說是僥幸?！?/br>
    沈清月面帶笑色道：“僥幸就是僥幸嘛?！?/br>
    在父親面前，總要給周表哥留些面子的。

    沈世興搓一搓手，道：“你這里可有棋子？我從前也愛跟你大伯二伯切磋棋藝，說起來有好長時間沒有碰了。”

    沈清月一愣，她還真不知道，沈世興會下棋？她輕聲道：“有的?！彪S即吩咐丫鬟去拿棋盤和棋子來。

    春葉翻找了棋盤出來擺在炕桌上。

    沈清月問：“父親要什么子？”

    沈世興半開玩笑地道：“自然是讓你先下，我再讓你九子，且先說好了，爹贏了你不許哭鼻子！”

    “……”

    沈清月嘴角一抽，真是大言不慚，顧閣老的棋藝可是天子都夸贊過的，她即便沒有學(xué)得他的十成，那也有六七成，沈世興的棋藝可以說是名不見經(jīng)傳，還要讓她九個子。

    她從善如流地?fù)炝司蓬w黑子，落在棋盤上，擺成九宮格形狀，才道：“父親請?！?/br>
    沈世興興致勃勃落下白子。

    一刻鐘過后。

    沈清月索然無味地看著棋盤，抿緊了嘴角。

    讓她九子啊。

    怎么不直接讓她贏算了，這樣沈世興顏面還保留了一二。

    沈清月壓根沒用心下，隨便走了幾步，沈世興自己偏要往死胡同里鉆，她又不能讓得太明顯，卻還是接連吃了他好幾個子。

    沈世興盯著棋盤漲紅了臉，根本無路可走了啊，他忽然笑呵呵地丟了棋子道：“……爹手生了，手生了?！?/br>
    沈清月也放下棋子，笑道：“女兒經(jīng)顧先生指點(diǎn)一二，正好對了父親的棋路，要是換一個法子下，怕是難以取勝，也是僥幸了?！?/br>
    沈世興抬眉問：“顧淮？”

    “嗯，他教四妹棋藝，那日我與周表哥的棋局他后來瞧過一眼，便在二伯母和二堂哥的面前，點(diǎn)撥了我兩句。”

    “哦?！鄙蚴琅d又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去衙門里瞧瞧，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我替你順路帶回來?！?/br>
    沈清月一喜，她正有此意，說了一樣?xùn)|西給沈世興，叫他帶兩斤回來。

    午時，太陽炙熱，烤著大地。

    吳氏院子里，五盆牡丹放在她的房間里，她吩咐丫鬟秋草好生盯著不許人進(jìn)來碰到丁點(diǎn)。

    秋草就是平日里侍弄花草的丫鬟，不過她只會減去多余的枝和除草，養(yǎng)這樣?jì)少F的花，她可是不會的。

    牡丹花層疊開放，富麗堂皇，秋草一見吳氏這般重視這幾盆牡丹，心里忐忑的很，她只得硬著頭皮稟了吳氏：“夫人，這花奴婢恐怕照顧不好，要不您請園子里的花匠照顧一下？”

    吳氏將手里的杯子狠狠地一摔，斥道：“院子的花草不是你照顧的嗎？芍藥和牡丹難道不是一個照顧方法？”

    秋草聲音發(fā)顫，道：“普通牡丹還好照顧，這牡丹開得跟神仙花兒似的，奴婢哪里會照顧，您看，這花好像要蔫兒了，還是請園子里的花匠來罷！”

    吳氏一看，牡丹果然在漸漸失色，這回要來的客人可是老夫人娘家的親戚，要出了事，老夫人饒不了她！

    思來想去，她本打算還給柳氏，可是一想起柳氏但是提了醒，便曉得柳氏必然不會答應(yīng)，吳氏黑著臉命令道：“快去把園子里的花匠請來！”

    秋草忙不迭跑去了。

    花匠來的很快，回話也回得很利落，道：“夫人，這花不好照顧，奴婢沒有經(jīng)驗(yàn)，您還是趕緊去外邊請專門照顧精品牡丹的花匠吧?！?/br>
    時間不等人，幾朵牡丹漸有頹色，吳氏絞著帕子吩咐人快去請花匠進(jìn)府。

    一個時辰后，下人領(lǐng)了花匠進(jìn)來，花匠說這種牡丹他照顧不好，如果要請有能力的花匠，至少得三十兩一天。

    關(guān)鍵是，還不一定請得到。

    吳氏看著缺水的牡丹，腦子嗡嗡作響，差點(diǎn)兒沒昏死過去。

    她一個月的月例銀子才三兩，這到底是什么牡丹，竟然那么寶貴！

    ☆、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