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尤其是她所在的政務(wù)廳,上下左右都保持著松軟好溝通的土質(zhì)。 而自從進入熱季以來, 因為雨水過于充沛的緣故, 哪怕她有定期吸水排水,地表依舊有些濕漉漉的。 對,親自排水吸水。 基本在政務(wù)廳的時候, 林采用的就是原型, 全身分叉, 大約是一半根系一半樹枝,看起來就像是布滿整個空間的紅色蛛網(wǎng)。 在經(jīng)過種種磨礪之后,大領(lǐng)主已經(jīng)能夠很好地掌握手頭所能使用的各種形態(tài),并充分領(lǐng)悟各種各樣的好處。 比如現(xiàn)在這個有絲分裂的形態(tài)其實可以看做是最初怒張的河豚的進化版,觸須更多,更隨心所欲。 ——尤其是在做拼圖游戲的時候。 雖然這個說法很對不起哈爾,但是領(lǐng)主大人認為,只有在把工作當游戲的時候,她才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林記得自己也曾經(jīng)是玩過拼圖的人。那玩意兒好像是誰給她的生日禮物,足足有五千片。 雖然不記得是誰送來的,但是林還記得當時收到那東西的情緒——大概是“你仿佛是要我死”這樣。 然而本著玩游戲就要認真玩,能玩的東西都堅決不浪費的原則,她還是拼了,拼了差不多有一個禮拜,到最后眼睛都是花的,多看一眼都想吐,直接把拼完的東西塞床底了,以至于根本不記得自己拼的是啥。 今時今日,當初那種收到禮物時憤懣抓狂的情緒仿佛已經(jīng)十分遙遠;當林捻起碎片的時候,內(nèi)心甚至毫無一絲波動。 ——真是進步了呢。 林為自己感到欣慰。 粗略估計,手頭的碎片應(yīng)該也就是一兩千片,但是難度卻一點也不比當初的小。除卻依然保留形態(tài)的一些部件,大多數(shù)可用的碎塊都屬于不規(guī)則狀態(tài),除了各面的貼合之外,殘余的魔導回路也是拼接的重要線索,因此格外需要眼力與理解力。 而現(xiàn)在這個無數(shù)觸須的形態(tài)可以隨處調(diào)整觀察視角再適合拼圖不過了。還可以把所有的碎片都用一條觸須粘好,飛快地比對替換。因此不過兩日,她已經(jīng)拼出了半個頭顱還有四肢,剩下的軀干部分只要按部就班即可。 這還是她每日偷閑,在哈爾那里處理完其他事情之后的成果。 照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一個完整的、美麗的軀體。 林忍不住在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的左手上摸了一把,感受黑曜石冰涼的熨帖。 想想再過不久就能有一個漂亮的身體,再也不用眼饞其他人的變形藥水效果,想想都有點激動。 嗯,安之前還要抹一點自己身上的泥巴——這點是她在發(fā)現(xiàn)那個后來新加上去的右手時候的啟示。很顯然,在“受傷”以后,女法師選擇直接用替換手,連接部分用的正是林身上的泥巴。 ——而作為修補部分的泥巴似乎還和她之間有某種聯(lián)系。 真是完美的身體。 林美滋滋地把兩只觸須相互靠近搓了搓,搓下一點泥來,抹在了碎片上,打算放回先前的位置。 然而剛剛抬起觸須,便聽隔壁一聲猝不及防的爆喝:“說了錘下去錘下去!你等個錘子?。÷牪欢挼膯??!” 砰里哐啷一陣亂響。 剛剛準備好的碎片又雙叒叕掉了。 大領(lǐng)主定定地看著碎片,稍稍等了會兒,聽隔壁沒有動靜才再次撿起來。 “錘這么多下干嘛?你是手抖嗎?!” 這次倒是多少有了心理準備,碎片沒掉。 可大概是這個什么米諾陶的半人馬種族天賦自帶“恐懼”效果,這幾嗓子一喊,林只覺得氣血上涌心浮氣躁,全身的根須觸手控制不住地想要超隔壁涌去,把那兩個噪聲源給掐死。 然而還沒等她動手,門口變黑影一閃,接著一個龐然大物如同出膛的炮彈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進來。 林毫不猶豫地調(diào)起門口的觸須狠狠抽在那家伙身上,同時飛快地將房間正中的碎片和半成品統(tǒng)統(tǒng)卷好收好。 “噗——嘰……” 沒出口的敬語直接被塞口的觸須給堵了回去。 沖進來的魚人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那種矮小靈活的樣子。在經(jīng)歷了幾番磨礪之后不僅變高了,還變壯了,連同曾經(jīng)的外貌也變得更加魁梧。 ——不,魁梧根本不夠用。這大概已經(jīng)算是一只有著標準倒三角身材的縮放版哥拉斯。 林看著被拍在墻上的魚人,突然就有種美少年長成肌rou兄貴,猝不及防就歲月滄桑的感覺。 明明才過去大概幾個月,但林卻覺得自己像是完全經(jīng)歷了一場橫跨數(shù)十年的、慘不忍睹的蛻變。 “噗嘰大人……”被放下來的魚人發(fā)出的聲音已然變得更粗厚雄渾,帶著哭腔的時候有種別樣的震撼,“噗嘰大人新來的那個臭家伙膽敢對您不敬!” 林懂的。 這大概又是“你居然敢罵身為第一騎士的我一定是看不起噗嘰大人”這種打狗還要看主人的邏輯。 “可是這又怎樣呢?”林的聲音非常平靜。 甚至聽不出幾次三番被打攪的惱怒。 然而只有天知道她充滿了被打斷的不耐——以及煩躁。 世界上最難受的事情之一,莫過于功虧一簣。 換到曾經(jīng),林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游戲一半的時候被不知名的嘮叨打斷。 不回答會被繼續(xù)追問。 回答又會被說敷衍。 不管答不答都很痛苦——為什么就不能等結(jié)束的時候,再好好坐下來聊一聊呢? “嘎?” “烏拉拉,”林用最大的耐心解釋,“我現(xiàn)在很忙,非常忙……” 魚人眼珠子咕嚕一轉(zhuǎn),落在了團團包裹著的魔偶碎片上,明顯頓了一頓:“啊,噗嘰大人,你喜歡我給你的禮物嗎?” “……喜歡,但是……” “那真是太好了,噗嘰大人我和你說,我其實還……” “等等,你先聽我說完,”假如現(xiàn)在她的腦袋還在,林大概是真的要扶額了,“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們的‘泥潭’現(xiàn)在正處在一個非常關(guān)鍵的發(fā)展時機——之前贏的可以說是非常僥幸,或者應(yīng)該是叫走運。你以為哀嘆泥沼是怎么來的?是我打下來的?你打下來的?不,是我們正好趕在了利維坦特別虛弱的時候,而他那個前妻足夠愚蠢?!?/br> 石板選定的候選者處在相鄰的領(lǐng)地,一方剛剛脫離新手狀態(tài),而另一方處于全盛時期。 如果不是足夠走運,林大概可以預(yù)料到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是什么樣的。 “我們現(xiàn)在的力量并不強——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哈爾說,這片土地并沒有什么制得注意的地方。但是一切都是建立在我們運氣好的基礎(chǔ)上。烏拉拉,我從來不相信有看不到頭的好運氣。” 魚人沒說話,只是眼珠子慢慢地轉(zhuǎn)著。 “哈爾和利維坦整天忙得腳不沾地——歐若伯斯適應(yīng)得也很好,還可以給哈爾當活體電腦——活體萬能助手。但是烏拉拉,我只是想說,如果你還有你的隨從們實在不適應(yīng)在基維斯那里干活,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可以說……” “噗嘰大人,”魚人的語調(diào)也平靜下來,既沒有羞惱,也沒有辯解,只是變得很平靜,“我知道啦。” “哦?” “您先前說過,孢子森林那邊需要加強警戒對吧?我?guī)в率總冞^去吧。請不要擔心,碰到娜迦我會小心控制自己的?!?/br> 既然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林也不好再責備什么,只能順著它的話:“那好,你去吧。有情況直接拜耳草聯(lián)系我?!?/br> 魚人點點頭,沒再說什么就直接退了出去。 因為魚眼珠魚臉一慣看不出什么表情,所以林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情況。 不過…… 真是驚人的直覺和狡猾啊。 她這還什么都沒說呢——至少沒有明說。 魚人卻已經(jīng)懂了。 明明該為屬下懂得察言觀色開心,林卻莫名地感到更加郁悶了——源自某種似曾相識卻不可名狀的煩躁。 看看觸須里捻著的碎片,林突然就沒有了繼續(xù)拼的心情。 ——什么不能生氣的大領(lǐng)主,可去他的吧。 …… “來試試這個?” 利維坦笑吟吟地給林送上了一杯——準確說是一團——盛在拜耳草里的甜酒。 “是用一種蕨類的莖做的,口味很淡,你應(yīng)該會喜歡?!?/br> 上次小聚之后,他顯然已經(jīng)記住了新主人的偏好。 游龍形態(tài)的林叼過淡綠色的酒團,咕嚕一下吞下,果然冰涼入喉,帶一點點薄荷般微辣的后勁。 “不錯?!?/br> 大領(lǐng)主煩躁的心情在第二騎士體貼的關(guān)懷下,被撫平了不少。 利維坦不愧是曾經(jīng)的一方之主,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此地無可匹敵。他根本就沒問林為什么突然跑了過來,見面就只是問林要了解內(nèi)務(wù)還是休息一會兒。 而他在林選擇了后者的時候,什么都沒問,只是遞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酒。 “你這里永遠都這么奢侈啊?!绷指袊@。 “這里屬于您,為您打理好一切是應(yīng)該的。”利維坦微笑。 林不語,又連吞三個酒團子,總算感覺舒服了些。 “還需要點別的什么嗎?” “不,”林拒絕了,“我正好也有事要問你——在拜耳草里也說不清楚?!?/br> “哦?請說。” “如果我沒推測錯的話,隔壁的領(lǐng)地是不是并沒有石板的存在?” 利維坦點頭:“不錯,不然也許您就見不到我了——我想您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哈爾還有歐若伯斯那里多少了解到了所有領(lǐng)地的信息。遠的不說,就說近的,離我們最近的領(lǐng)地應(yīng)該是孢子森林,但其實您要說它是獨立的森林并不合適——準確來說,那里曾經(jīng)應(yīng)該也是哀嘆泥沼一部分,并不算太大,但是植被和生物卻比這里要豐富得多。本來我應(yīng)該是建議您直接將它納入勢力范圍,增加我等的戰(zhàn)略延伸……” “但是?” “但是那里的貌似是異界種的降臨之地——這也是我今天原本要和您報告的事情。就在這幾天,孢子森林降臨的異界種有增多的趨勢,活動也有點太頻繁。” 第75章 突襲 突入深淵的計劃和預(yù)想的有點不太一樣。 從一開始就出現(xiàn)了點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