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就像是準(zhǔn)備去叉下一塊美味的時候，突然被人拍掉了刀叉。

    不過下一秒他的心情又變得愉快：

    因?yàn)樗恢痹诘鹊募一飦砹?，而且——聞起來好像味道很不錯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她直沖過來、緊緊盯著他的認(rèn)真樣子，夢魘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快樂。

    就好像啃了一大口鮮奶油的感覺。

    啊，就這樣讓她沖過來好像很沒意思的樣子。

    他想。

    那么就讓他慢慢享受，再玩一會兒吧——哦，他得小心點(diǎn)，不能弄壞了她。

    ……

    林化成了風(fēng)，在暗影的驟雨與風(fēng)雷之間穿行。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

    自從見過了那位“疾風(fēng)”大人之后，她感覺到身體變得格外的輕盈，不管是可怕的雷火還是兇殘的影獸都能很輕易地避了過去。

    但是還不夠。

    林知道自己還得再快一些。

    因?yàn)橄旅娴那闆r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糟。

    天空暗沉如海，雷光如同出海的巨蟒一般，劈落在地面之上，如同刀叉沒入蛋糕之中——雖然這個比喻在末日般的景象下看起來實(shí)在是有些不合適，但這確實(shí)就是林俯瞰時候的感受。

    隨著那只血紅的眼球出現(xiàn)的一切，看起來都格外的貪婪。

    它們的目標(biāo)仿佛并非摧毀，而是吞噬。

    所有的影子、火炎還有雷光像是有生命一般，貪婪地粉碎并吸收著這個世界中的一切，如同貪玩的孩童一樣，將到手的甜點(diǎn)糟蹋得亂七八糟。

    雖然知道這里的一切極有可能不是真的，但林依舊感到一種隱隱的沉重。

    她剛從一只影獸的嘴巴里救下了艾尼塔，而在幾刻前，她還把先前那只向她示好的雌性翼蛇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在不久之前，那條蛇被一道電光追得到處亂竄。

    但這種救援終歸是十分有限。

    想要終結(jié)這一切，她就必須和源頭算賬。

    仿佛感覺到她死死的注視，天邊那只不祥的眼睛發(fā)出了低低的笑聲，而伴隨著那笑聲，所有的空氣都開始微微顫抖。

    下一秒，林感覺到身子一沉。

    不，并不是身子變沉了，而是空氣變得格外沉重而灼熱，就像是灌滿了水汽一樣。

    同一時間，數(shù)道水桶粗的閃電朝她沖來，帶著翻滾不息的電漿。

    林堪堪閃身躲過，接著便看到電漿落入地面，將下面的鏡湖直接劈開又砸了個支離破碎。

    [躲得不錯。]

    空氣中傳來稱贊，不知道為什么聽起來十分年輕——而且依稀有幾分耳熟的樣子。

    可是不待林仔細(xì)回想，又是幾道可怕的電光如同長蛇一般朝她撲來。同時原本紛落的暗影之獸朝著空中開始聚合，變成一只更加龐大的、可怖的存在。

    [哈，和他們好好玩玩吧。]

    隨著那聲指令，電光與暗影化作的怪物一左一右朝她包夾而來，同時空氣變得愈發(fā)粘膩沉重。

    原本輕盈無比的身子像是被漿糊黏住了的蝴蝶一般，很難再向上前進(jìn)一分。

    雖然是疾風(fēng)的形態(tài)，但是林卻十分清楚，如果這樣被擦上一下，絕對討不著好——即使是在幻境里，如果完全挨上這樣的一記攻擊，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后果，也是林完全不想知道的。

    像是感覺到她的掙扎，那血紅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仿佛十分愉快。

    差不多是同一時間，林感覺到那沖下來的暗影與電光變得慢了一些——仿佛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就像是為了特意延長她的困境，觀察她的掙扎與緊張。

    林幾乎是立刻就被氣笑了。

    在實(shí)力絕對碾壓的時候，她有時候也會調(diào)戲調(diào)戲?qū)Ψ剑谴蠖帱c(diǎn)到為止——當(dāng)然偶爾被調(diào)戲的時候也是有的，更有甚者被堵門虐泉都不少見——只不過敢做到這種程度的家伙，總歸是要有一點(diǎn)心理覺悟。

    少看不起人了。

    她仰臉，沖頭頂?shù)难劬β冻鲆粋€咬牙切齒的笑：[ah inspiratione viam meam！]（疾風(fēng)啊請指引我的道路?。?/br>
    在咒語完成的瞬間，原本凝滯的空氣突然開始再度流動。

    躲在烏云之后cao縱一切的家伙似乎感覺到了有什么不對勁，立刻催動兩只巨獸朝她奔來。

    然而終于還是慢了一點(diǎn)。

    無數(shù)的風(fēng)自四面八方涌來，朝她的方向匯聚，成為了她的一部分。

    幾乎是在一瞬間，她感覺到了自己膨脹開來，延伸開去，就像是長出了巨大的翅膀，成為了颶風(fēng)。

    她稍一振翅，便將暗影與雷電的巨獸絞得粉碎，再一振翅，便切開了沉悶的空氣，如同乘風(fēng)破開水面的堅(jiān)船，呼嘯而上，一往無前。

    這次再沒有什么能夠阻礙她。

    無論是暗影、雷光、還是火焰都無法阻撓她分毫，延緩她的動作。

    眨眼之間，她便已經(jīng)來到了那只血紅的眼球之前。

    而那躲在后面的家伙顯然沒能預(yù)料到這一變故，緩緩朝烏云之后躲去，似乎想要拉開距離，再謀后手。

    “跑什么？沒人告訴過你，打了別人右臉之后，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別人抽回來么？”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林冷笑著揚(yáng)起翅膀，狠狠地朝著眼球的正中抽了下去。

    “啪！”

    疾風(fēng)落在血紅的眼球上發(fā)出清脆而綿長的聲響。

    “這一下，是替大奴隸抽的?！?/br>
    “啪！”

    “這一下，是替下面的小可憐抽的?！?/br>
    大領(lǐng)主獰笑著舉起了翅膀：“好了——我們換個形式吧，調(diào)戲了我這么久，讓我捅上一刀不過分吧？啊，別急，我不會讓你馬上去死的，我們還有好大一筆賬要慢慢算?！?/br>
    她重新?lián)P起起疾風(fēng)之刃，就要朝對面狠狠刺去。

    對方顯然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直接轉(zhuǎn)身開撤。而這一動作，原先的幻象盡去，露出了倉皇逃竄的身形還有來不及回防的后背。

    林一個刺空，想也沒想，直接又是改砍為抽。

    手氣風(fēng)落。

    直接落在了對方的后背上。

    ——觸感好像有點(diǎn)不太對。

    林愣了一下。

    那種介于堅(jiān)實(shí)和綿軟之間的感覺——好像總覺得手感有點(diǎn)熟悉……

    對方顯然也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

    和那團(tuán)藍(lán)不藍(lán)黑不黑的影子對視，林自然啥也看不出來。

    當(dāng)然，她不知道對方看她其實(shí)也是一樣。

    然而身體的記憶騙不了人。

    “你是誰？”

    她問。

    直接揮起風(fēng)翼，朝著對方左右卷去。

    可風(fēng)翼剛剛挨上，便見對方直接向前撲去，落地化成了身覆蒼炎的駿馬，“咔嚓”一聲撞破了天幕，然后撒開四蹄就狂飆而去，只留下一道漆黑的口子，突兀地橫亙在天上。

    一連串變故太快，林起身就要追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背后傳來風(fēng)聲。

    “大祭司！”

    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是誰了。

    林本想不理，直接離開，然而剛剛揚(yáng)起翼翅，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先前在幻境中看到的那個雪白的身影，還有鏡湖邊明麗的景象。

    她停住了動作，回頭看氣喘吁吁地飛上來的翼蛇少年：它所化成的疾風(fēng)中顯出面部的輪廓并沒有那些奇怪的斑點(diǎn)，看起來清麗秀氣，已經(jīng)很像外面的那個“他”了。

    “大祭司——這樣追上去太危險了！下面那些討厭的東西還在，我們需要趕緊修補(bǔ)結(jié)界——啊，您現(xiàn)在的樣子可真是……純凈無暇?！?/br>
    他語氣中的羨慕是顯而易見：“您應(yīng)該是真的見到了疾風(fēng)大人吧？他是什么樣子的？您能和我好好說說嗎？啊，對不起，我……我忘形了，您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您……您可以以后再……告訴我嗎？”

    他望著林的眼神亮晶晶的，里面盛滿了希冀，就像先前他問是否能“永遠(yuǎn)在一起”時那樣，美好得讓人不容拒絕。

    ……

    第144章 夢醒

    看著翼蛇少年天真可愛的樣子， 林忽然就有些不忍心。

    “以后再如何如何”這種話，從來都是用來騙自己的。

    所謂“以后”， 從來就沒誰知道是多久以后。

    這個詞語太過模糊，沒有任何約定的效力。

    因而作為許諾的那一方， 想要答應(yīng)下來再撕毀，其實(shí)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這其實(shí)是在夢里呢？

    真是個傻孩子。

    林想。

    這不是等著人騙它么？

    “我現(xiàn)在不能和你回去。”她說，不意外地再次看到了艾尼塔倏然黯淡下去的神情， 可她卻并不打算改口。

    無效的承諾給多少句也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