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因?yàn)?，你記得吳慧曾?jīng)跟你說過些什么，你要讓我們相信你所說的是事實(shí)，所以才會多此一舉。

    萬坤，從你否認(rèn)吳慧勒索你開始，你恰好反證了我原先的猜測和試探，你就是殺害吳慧的最大疑兇！

    知道為什么嗎？”

    萬坤沉默不語。

    林道行早已把電腦擱在一邊，他目光灼灼地盯著佳寶。

    “如果你沒做虧心事，你為什么要否認(rèn)吳慧曾經(jīng)對你說過那些話，從而勒索你？”

    佳寶把自己代入成林道行，她在短時間內(nèi)學(xué)會了林道行邏輯分析的精髓，她越說越激動。

    “這世上所有事情的發(fā)生都有邏輯可循——

    因?yàn)閰腔凼悄銡⒌模阅惴裾J(rèn)吳慧曾經(jīng)勒索你，你要隱瞞吳慧和你有關(guān)系的事實(shí)；

    因?yàn)槲腋绺缢麄內(nèi)齻€人的死跟你有絕對的關(guān)系，所以你才會因?yàn)閰腔鄣睦账鳎阉o殺了！

    我信殷虹的話，她沒殺吳慧。你猜警方能不能調(diào)查到你在6月1日、星海號事故五周年當(dāng)天的行蹤？

    萬坤，你還想垂死掙扎嗎！”

    佳寶擲地有聲。

    林道行一直知道佳寶很聰明。

    馮書平生前總形容他meimei是個小機(jī)靈鬼，雖然數(shù)理化的考試成績不好，但買東西討價還價、用化學(xué)實(shí)驗(yàn)搗鬼嚇唬人，卻是學(xué)以致用了。

    學(xué)以致用才是真聰明。

    他見到佳寶的時候也在想，很多人是否聰明，從外形和舉止上就能看出，她就長了一副機(jī)靈樣。

    他只是沒想到，他還是低看了她。小小年紀(jì)，冷靜又聰慧，邏輯異常清晰。

    這是一場精彩絕倫的頭腦風(fēng)暴，他移不開眼。

    范麗娜和羅勇勤不知是不是聽到了萬坤殺吳慧，二人表情顯得驚詫極了。

    萬坤微垂著頭，盯著佳寶的眼神陰陰沉沉。

    “怎么，你現(xiàn)在是又一次動了殺心嗎？”佳寶敏銳地問。

    佳寶的斗志從未如此刻，被激發(fā)地洶洶不絕。林道行沒任何動作，她知道她的分析都對了。

    得到了林道行的肯定，佳寶眼珠一轉(zhuǎn)，不慌不忙地說：“讓我繼續(xù)來分析一下。

    我之前問你，你對我哥哥他們的死是否感到難過，你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墒侨绻阏娴碾y過，真像你所說，你的違法行為都是被王樹江所逼迫的，你又怎么會因?yàn)閰腔鄣睦账鞫鴼⒘怂?/br>
    你殺了吳慧，根據(jù)這一點(diǎn)，就能否定你前面的所有陳述，所以，我也有理由懷疑，你真的只是王樹江的一個傀儡嗎？”

    林道行還從沒有過那種想把人高高拋起的雀躍心情，這會兒他恨不得把佳寶拋起來。

    說完這一大堆話，佳寶沒能忍住，她看了一眼林道行。

    林道行勾起嘴角，他情不自禁站了起來，走到佳寶身邊，揉揉她的腦袋，然后撇了下頭，示意她繼續(xù)。

    佳寶得到了巨大的肯定，她盯著對面，加重語氣：“我想這是你們?nèi)齻€人的最后一次機(jī)會。別再自作聰明，把真相一五一十說出來！”

    先前就算拿槍指著他們，他們這幾個老jian巨猾的家伙，說得是真是假，其余人也未必能辨認(rèn)。事實(shí)證明，范麗娜和萬坤，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之下，依舊能編出一段看似合乎邏輯的“真相”。

    如今情況徹底清晰了，林道行給了老寒一個暗示的眼神。

    老寒心領(lǐng)神會，關(guān)閉攝像機(jī)。

    林道行示意殷虹，顧浩！

    殷虹扣下扳機(jī)——

    “不要不要，我說，我全都告訴你們，是萬坤殺人，是他，全是他干的！”范麗娜急切地喊道。

    萬坤陰沉地瞪向她：“范麗娜，你不要信口雌黃！”

    “我沒有騙人，羅勇勤可以作證，都是萬坤干的，我們都是聽了萬坤的！”

    羅勇勤這回倒是閉著嘴，沒有急慌慌地跟著范麗娜的話說。

    萬坤那些話已經(jīng)把他的大半關(guān)系都摘清了，他低下頭，偷眼觀察。

    羅太太生怕殷虹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對準(zhǔn)她，她著急地低聲叫道：“老羅你倒是說呀！”

    誰知殷虹根本沒搭理她，殷虹槍口一轉(zhuǎn)，“砰——”

    開出了第二槍。

    “啊啊啊啊——”羅勇勤從椅子上滾下來，恐懼地閉著眼睛大喊，“是是是，是萬坤！是萬坤殺了人，他放火，放火燒了樓梯！”

    那顆子彈就從臉頰邊飛過，萬坤整個人一顫，椅子往后倒，他踉蹌著離開了座位。

    fire……

    嚴(yán)嚴(yán)張了張嘴，又輕又模糊的聲音從喉嚨里發(fā)了出來。

    施開開一直和他在一起，她敏銳地聽見了身邊之人發(fā)出的聲音。

    她連害怕槍子兒都忘了，施開開詫異地問：“你說什么？”

    嚴(yán)嚴(yán)看向她，再一次張了張嘴，可是他長時間沒講過話，聲音實(shí)在太模糊，難以辨別。

    “發(fā)？”施開開疑問。

    嚴(yán)嚴(yán)說：“fire……”

    “我的槍法不太準(zhǔn)。”殷虹的槍口依舊對準(zhǔn)那三人的方向，“你們是不是以為我不會真的殺人？”

    羅勇勤滴著汗猛搖頭。

    “我說了，我要的是一個真相，我耐心不多了，你們接下來說的，最好是百分百的事實(shí)！”殷虹警告。

    又看向馮佳寶，“繼續(xù)采訪，我要一個完整的采訪！”

    佳寶早在那一槍過來時，就被林道行迅速帶到了一邊，她到底是在普通環(huán)境中長大的，面對槍|支|彈|藥實(shí)在做不到視若無睹。

    她心有余悸地看著林道行。

    林道行捧了捧她的臉，不怕。

    又大力揉了兩下她的頭發(fā)，無聲地說：我在。

    佳寶點(diǎn)點(diǎn)頭，看了看殷虹，又看了眼攝像機(jī)背后的老寒。

    最后的關(guān)頭了，范麗娜涕淚橫流，一直望著自己兒子，羅勇勤被那一槍嚇得快崩潰了。

    萬坤的椅子倒下了，他站在那里，神色能看出幾分驚懼，但更多的是陰沉。

    佳寶找了找，忽然撇下林道行，走向了餐桌。

    沒人知道她要干什么。

    佳寶找到自己的包，快速從里面翻出一根頭繩，她一邊走回采訪位，一邊利落地扎了一個垂馬尾。

    她要精精神神地完成這一次的采訪，她搓了搓臉，深呼吸，鄭重地坐了下來。

    “都坐好，下面進(jìn)行最后一次采訪?！边@是她說的第一句話。

    羅勇勤小心翼翼地看著殷虹，在對方冷血一般的眼神中，他哆哆嗦嗦扶起椅子，坐了下來。

    萬坤沒看任何人，他把椅子扶起，依舊坐在中間的位置。

    老寒重新打開攝像機(jī)，鏡頭對準(zhǔn)——

    “范麗娜，你就從6月1日晚，你們?nèi)齻€人在甲板上喝酒說起?！?/br>
    佳寶比較過三人后，首先挑選了范麗娜。

    羅勇勤貪生怕死，他似乎不在乎自己太太的安危，只在乎自己。

    可現(xiàn)在殷虹不會殺他，因?yàn)橐蠛邕€需要他接受“采訪”，假如羅勇勤想明白了這點(diǎn)，他還是有隱瞞真相的可能——

    反正撒謊了，他暫時也死不了。

    而萬坤則太jian猾，他比羅勇勤聰明太多，他也沒有其他威脅，大可以跟他們繼續(xù)耗時間。

    只剩下范麗娜，她太愛兒子了，殷虹暫時不殺她，卻大可以殺了她兒子。

    范麗娜自然不蠢，她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嗚咽。

    “那天晚上……萬坤把我們都叫了出來，這點(diǎn)他說的是真的，沈智清不愿過來，就我們?nèi)齻€人在甲板上喝酒?！?/br>
    ***

    白天經(jīng)歷了那樣一遭，范麗娜心里慌亂的很。

    她不知道那三個實(shí)習(xí)生是怎么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她只知道，等這趟旅行結(jié)束，她就完了。

    她剛和前夫爭取到了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學(xué)校還沒放假，她就沒帶兒子一起出來，臨行前她還答應(yīng)了兒子的各種要求，要給他買許多禮物回去。

    她是帶著慶功的心情踏上的這趟旅程，婚姻失敗對她來說無所謂，兒子才是她的一切。

    可如果她出了事，兒子怎么辦？兒子還這么小，他會被他爸帶走，也許還會受盡后媽的虐待，將來她從監(jiān)獄里出來，兒子還能不能認(rèn)識她？或者還會不會認(rèn)她？

    范麗娜不敢想象。

    她和羅勇勤一起來到甲板，看見萬坤正在自飲自酌，她說：“你還有心情喝酒？！”

    萬坤涼涼地撩了一眼，“怎么，難道應(yīng)該跳海嗎？”

    “你怎么還有心情開玩笑！”范麗娜著急坐下，“我還以為你是想出了什么辦法！”

    羅勇勤也擔(dān)憂：“老萬，你到底有沒有主意？”

    見萬坤自顧自地喝酒不答，他把酒杯從他手里抽出，掃了眼邊上，“那么多酒，你打算醉死算了？我拜托你了，我們倆一直都聽你的，你倒是出個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比f坤漫不經(jīng)心地說。

    范麗娜想哭，但她在發(fā)現(xiàn)前夫出軌時哭了一場后，至今她都沒再掉過眼淚。

    離婚的過程經(jīng)歷了足有兩年，她也自認(rèn)見識過了不少大風(fēng)大浪。

    范麗娜拿起酒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酒精度數(shù)太高，她嗆了一口，把杯子一撂，沉默了一會兒，才頹喪地開口：“老萬，你孤家寡人，什么都不怕，我不行，我家里還有個兒子，我爸媽也就我一個女兒。我兒子是我的命根子，我爸媽還指望我能給他們養(yǎng)老，我不能出事?！?/br>
    羅勇勤也說：“我也不能出事，我不想毀了自己下半輩子！坐牢出來后誰還能要我，我去哪找工作？”

    他還勸萬坤，“你也是，你資歷再深，斗得過現(xiàn)在那些小年輕？你看看林道行，臺里多重視他，現(xiàn)在把他捧得都不分東南西北了，等你再坐幾年牢出來，你還能有什么地位，你怎么跟年輕人爭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