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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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以說,總引導(dǎo)著她輕賤自己的人,也是他。 唐榕覺得,自己以前真是蠢透了,難怪會落得車毀人亡的活該下場。 想到那時在葬禮上,母親止不住的眼淚,唐裴疲倦到麻木的神色,她心里有如刀絞。 “謝航宸?!彼钗豢跉?,努力平復(fù)自己的情緒,“你給我滾?!?/br> 謝航宸沒有動,他或許看到了她此刻已經(jīng)克制不住在抖動的肩膀,遲疑了片刻后,竟還要伸手碰她。 “你——” 唐榕沒給他說下去的機(jī)會,一把拂開他的手:“離我遠(yuǎn)點(diǎn)!” 換了平時,在軟話說盡,甚至還挨了一巴掌的情況下,謝航宸肯定不會再費(fèi)口舌,哪怕對面是唐榕也一樣。 可今天不知怎的,看著她顫著肩膀垂著腦袋站在那,他竟不忍心就這么拂袖離開。 眼前的人明明沒有掉淚,但看上去痛苦至極,恍若在經(jīng)歷一場沒有麻藥還要開膛破肚的手術(shù)。 謝航宸腦海一抽,本能地張口想說點(diǎn)什么,卻半個字都沒吐出來。 而唐榕遲遲等不到他走,也不想繼續(xù)等下去了。 她揪住肩上的書包帶,咬著牙扭頭跑出了音樂樓。 跑出去的時候,她還撞上了過來看顧他們夜自習(xí)的值班老師。 老師“哎”了一聲,大約是想叫住她,問她怎么不上自習(xí)反而往外跑。 她沒有停,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不起,而后跑得更快了。 謝航宸倒是想追,但他遠(yuǎn)沒有她這般豁得出去,一抬腳看到值班老師正往這過來,猶豫了半瞬,還是趕在對方慢悠悠穿過走廊之前,迅速回了教室。 他被唐榕打了一巴掌,初時因?yàn)轶@訝,忽略了感覺,回到音樂教室坐下后,才覺右頰正火辣辣地疼,抬手一摸,發(fā)現(xiàn)竟還被她的指甲破了一處皮。 好在他膚色偏健康,這會兒臉也沒有完全紅腫起來,沒被人注意到這番狼狽。 另一邊唐榕跑出音樂樓后,本想回宿舍去,但回宿舍就得跟一樓的宿管阿姨解釋自己不去夜自習(xí)的原因。 偏偏她現(xiàn)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話,所以稍一想,就放棄了回宿舍,轉(zhuǎn)而往校園里沒有燈的地方跑了過去。 周日夜晚,偌大一個校園,只有一小塊地方開了燈。 她在昏暗得幾乎看不清路的幾處角落漫無目的地走著,最后走到了人工湖那邊的長廊附近,在水邊蹲了下來。 周圍沒有人,她抱著膝蓋,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明明一個半小時前還在家里一起吃過飯,但她現(xiàn)在真的好想唐裴,好希望能扒著哥哥的袖子嚎啕一場。 她拿出手機(jī),找到唐裴的號碼,想按撥打,最終還是選擇了發(fā)短信。 她問唐裴,你趕上飛機(jī)了嗎? 唐裴迅速回復(fù)過來,說趕上了,剛安檢完,還有十分鐘登機(jī)。 猶豫了一下后,她回道:“那就好,我自習(xí)啦。” 她知道,如果她打電話過去,唐裴肯定會立刻放棄航班,從機(jī)場趕來接她回家安慰她。 可是她也知道,唐裴為了配合她的休息時間,出差途中匆忙趕回來,已經(jīng)耽誤了工作,她不能讓他耽誤更多。 稍微哭一會兒就好,她想,就一會兒。 哭完了,她就回宿舍看書去。 最后這一會兒到底持續(xù)了多久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只記得站起來的時候,腿已經(jīng)麻了。 身后的長廊里傳來一陣迅疾的腳步聲,也不知道是誰,但她本能地不想被人瞧見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就挪到了樹后。 臨著湖濕寒并重,風(fēng)吹過來,凍得她瑟縮了兩下。 結(jié)果這一瑟縮,書包正好蹭到身后的樹干,發(fā)出一陣摩擦聲響。 “誰在那?”長廊里的人顯然聽見了,一邊問,一邊朝人工湖方向走了兩步,語氣十分警惕。 唐榕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從樹后出去,想說句自己只是個路過的寄宿生,結(jié)果一抬頭,看見的卻是一張十分熟悉的臉。 他們班的體育委員,范星源。 這一塊光線昏暗,將兩人的臉都映得有點(diǎn)不真切。 但也就是因?yàn)檫@個,范星源才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 他長舒一口氣,拍著胸口道:“我靠,怎么是你啊,我剛剛還以為有鬼呢,嚇?biāo)懒?!?/br> 在他機(jī)|關(guān)|槍一般的講述中,唐榕立刻知道了他會在這個時間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 校隊(duì)訓(xùn)練,但cao場那邊的分器材室籃球磨損嚴(yán)重,他就被教練打發(fā)來總器材室拿幾個新的。 因?yàn)橹浪鹿?,過來之前,他的隊(duì)友還講了一堆人工湖邊的鬼故事嚇?biāo)?/br> “那群人真的壞得要死?!狈缎窃凑f,“明知道我怕,還拼命給我講,說什么往上三屆有個學(xué)姐跳過湖,讓我小心別碰上女水鬼?!?/br> 唐榕:“……” 其實(shí)如果光線好一點(diǎn),他一開始就能看清她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的話,說不定會真的覺得自己碰上了女水鬼。 范星源攥著總器材室的鑰匙講完,又問她:“對了,你為什么會在這兒啊?” 唐榕聽他說了會兒話,情緒已經(jīng)緩過來一些了,便含糊著答了一句逃夜自習(xí)呢。 范星源沒有起疑,只道:“那你也別蹲這兒呀,這里這么黑,水邊蟲子還多?!?/br> 唐榕嗯了一聲,說她一會兒就走。 “你不用管我,不是還要拿球回去訓(xùn)練嗎?” “噢對,我得快點(diǎn)了?!狈缎窃戳⒖膛闹X門跑回去開總器材室的門。 大概半分鐘后,他就拿著一袋新籃球,跨過小道,往cao場方向去了。 唐榕倚著樹,又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挪步,準(zhǔn)備在學(xué)校里再晃兩圈。 她沒想到會碰上言朝晉。 對方穿著訓(xùn)練用的球衣,兩條手臂都裸著,小腿上的球襪也只到腳腕上方一點(diǎn)點(diǎn),看上去過于清涼,以至于叫看的人都忍不住替他冷一冷。 他可能是聽范星源說起在這碰上了她才找過來的,唐榕想。 但他不說,她也不好發(fā)表自作多情言論,只好問他:“你怎么過來了?” 言朝晉果然有理由:“范星源只拿了球,鑰匙都沒拔,我完成訓(xùn)練了,就過來拿鑰匙?!?/br> 說罷,他還立刻朝長廊里走了幾步,把范星源忘在那的鑰匙拔了出來。 唐榕:“……可能是被我嚇得忘了吧?!?/br> 言朝晉:“你大晚上不在音樂樓在這,是有點(diǎn)嚇人?!?/br> 只是此嚇人非彼嚇人,他是因?yàn)閾?dān)心她,才主動表示由他再跑一趟的。 真要說起來,他還頗有幾分感謝范星源忘了拔鑰匙,從而給了他一個絕佳的借口。 唐榕聽懂了他話里的擔(dān)心之意,沉默了一小會兒,道:“我沒事,就是不太想去上夜自習(xí)而已?!?/br> 他沒問為什么,側(cè)首想了片刻,問:“喝汽水嗎?” 唐榕一怔。 他繼續(xù)道:“我請你喝。” 唐榕:“……還是我請你吧。” 他也沒拒絕,只聳了聳肩道:“好啊,那走?” 兩人沒去小賣部,而是去了人工湖最南邊的一個自動販賣機(jī)。 唐榕從書包里找出零錢,給自己買了一罐可樂,輪到給言朝晉買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 運(yùn)動員喝可樂似乎不大好,還是運(yùn)動飲料吧?不過這里面運(yùn)動飲料種類繁多,她實(shí)在不知他喜歡哪個。 就在她躊躇的時候,言朝晉伸手按了一下離她指尖最近的那個按鈕,說:“我喝這個?!?/br> 他剛完成訓(xùn)練內(nèi)容,靠近時,有明顯的熱意朝唐榕襲來,但和她印象里那些打完籃球滿身臭汗的男生完全不一樣,甚至有一股清爽的草木味道,叫人完全討厭不起來。 好吧,至少唐榕對他完全討厭不起來。 她拉開易拉罐拉環(huán),喝了口剛買的可樂。 她不說話,言朝晉也就安靜地坐在邊上,一句都沒有開口。 過了大概十來分鐘后,遠(yuǎn)處亮著燈的音樂樓里,忽然傳來了休息鈴聲。 唐榕靠在自販機(jī)上,朝那邊掃了一眼。 注意到她這一眼,言朝晉總算出聲打破沉默:“想回去了嗎?” “不想?!彼鸬霉麤Q。 “那再坐會兒?!彼贿呎f,一邊從球褲口袋里摸出來一卷水果硬糖,“吃不吃?” 唐榕:“……你怎么還帶著糖。” 他笑了笑:“喜歡咯?!毕矚g糖,也喜歡你。 不得不承認(rèn),甜食的確能讓人心情變好,吃了塊糖后,唐榕整個人放松了不少,還打起精神向他道了一聲謝。 他拿起手邊的運(yùn)動飲料晃了晃,說一整卷都抵不上你請的這瓶。 “哎,沒你這么算的啊?!彼贿呎f,一邊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你可算笑了?!彼催^來,眸光閃爍,盡是溫柔。 那模樣叫唐榕又一次怔住。 怔住的同時,她覺得那臺曠日持久的無麻手術(shù)好似忽然結(jié)束了。 而結(jié)束之前,心里面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卻半點(diǎn)不疼。 這個人也太好了吧,她把半張臉埋在手臂下面,借著月色朝他看過去,眨了眨眼。 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遠(yuǎn)處傳來代表休息時間結(jié)束的鈴聲。 “再坐會兒,還是送你回宿舍?”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