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她余光搜索著四周所有能藏身、隱蔽、躲藏的地方,可空曠的指揮室里,除了破敗的門框一無所有。 眼看著就此陷入絕境。 門外,一個所有人看不到的死角里,有只白影鬼鬼祟祟,沿著窗臺飛快躲閃而來。 曲一弦心口一跳,不著痕跡地用眼神去巡傅尋的位置。 她手心發(fā)汗,渾身血液沸騰,心臟跳得幾近失序。 她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啞聲道:“你聽我說,我真的不知道人在哪里。你也看到了,我進來以后,除了這個指揮室,沒去過別的地方……” 她的眼神終于捕捉到傅尋的身影,她心下微定,輕吁了口氣,正欲再爭取點時間。 裴于亮徹底沒了耐心,他一手緊扣住她的脖頸,慢慢用力,語氣幾近猙獰道:“那傅尋人呢?” 曲一弦喉間發(fā)緊,沒再進氣的窒息感逼得她胸腔內(nèi)一悶,腦中似有鼓隊踏著板子敲鼓,她后腦一陣發(fā)暈,余光鎖住那道似翻山越嶺,悄無聲息逼近的白影,呼吸困難道:“你再問一遍?” 她手中骨瓷碎片蜷進掌心里。 眼看著貂蟬越來越近,她彎起唇角笑了聲。 那笑聲嘶啞,聽得人不寒而栗。 裴于亮知道她難啃,但不知道她骨頭這么硬,手下發(fā)了狠,用力到幾近捏碎她的骨頭:“我再問一遍,傅尋呢!” “他啊……”她的余光渙散至他身后。 傅尋的位置不利,幾乎一出現(xiàn)就會被發(fā)現(xiàn),即使不是裴于亮,也會有老總頭,尚峰或板寸…… 她垂眸,嗓子里嗬嗬有聲:“他……就在你身后呢?!?/br> 她話音剛落,裴于亮眉心猛跳,抵著她的槍口用力,緊扣住扳手,眼看著就要叩下一發(fā),一聲輕哨,低沉似琴音,緊促又有力,破空響起。 窗臺上那道白影,一躍而起,抓攀住曲一弦三兩下躍至她肩頭,隨即猛得一撲,利爪森森,直往裴于亮眼睛撓去。 這猝不及防地一擊,令裴于亮陣地失守,他往后一仰,試圖避開貂蟬這道抓撓。 與此同時,曲一弦也抓住了他的這個破綻。她咬唇,抬手,雙手還發(fā)著抖,卻毫不遲疑地用力握住裴于亮握槍的手腕生生擰著他的槍口往外一翻。 同一時間,裴于亮回過神來,大罵了一聲我cao,扣下扳機。 近在耳邊的子彈出膛聲,音波刺耳,令曲一弦有短暫的失聰,腦中嗡嗡聲縈繞在耳邊,她下意識,伸手抱住貂蟬攬進懷中,替它避開了裴于亮暴怒之際砸下來的槍托,生生用左肩去挨。 不料,預想中的劇痛并沒有降臨。 她眼前光線一暗,被摟進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他低著頭,把她緊緊護在懷里,像要嵌入他生命里一樣,用力到她渾身都痛。 他的唇就在她耳邊,聲線低至塵埃,又十足有力:“躲我身后來?!?/br> 第96章 突兀的槍聲驚擾四野,遠處似有回聲,震蕩不絕。 凝神時,像是能聽到草原里,雪山上,動物受驚奔走的聲音。 顧厭眉心緊鎖,扭頭看向籠在黑夜中的軍事要塞。 他不說話,隊員卻忍不?。骸邦欔牐_槍了。我們要現(xiàn)在進去支援嗎?” “槍聲不是暗號?!鳖檯捑従彄u了搖頭,似在分辨槍聲的位置,幾秒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對講機聯(lián)系埋伏在軍事要塞內(nèi)的那組四人小隊。 —— 天還黑著,霧氣濃郁不散。 營地里唯一一盞瓦數(shù)大的照明燈被霧氣籠著,泛出絲陳舊的昏黃。 指揮室內(nèi)是僵持的兩方陣營。 傅尋和曲一弦勢單力薄,背對著出口,與裴于亮為首的三人對峙著。 沒人說話,就連呼吸聲都壓抑著,像喘不上氣一般,低低絮絮。 良久之后,還是裴于亮忌憚周圍有埋伏,壓著聲,道:“今晚算是試錯,我的要求也不過分,你告訴我他們?nèi)硕荚谀模f了我就放你們走,包括江允?!?/br> 曲一弦涼涼一笑:“告訴你人在哪?” 別說她不知道,她就是知道了也不會說。 裴于亮也沒什么新招,頂多是想一勞永逸,劫個警方的人,能保他這一路都平平安安的,還不用防著曲一弦再出陰招。 她對裴于亮的垂死掙扎嗤之以鼻,但眼下,等到顧厭的支援才是正經(jīng)事。 她耐著性子,解釋:“我這一路都跟你一起,知道的還未必比你多。” 裴于亮知道她在拖延時間,時間越是流逝,他的脾氣越是暴躁:“我要聽的不是這些,你如果干脆點,我們之間的賬就兩清了,我放你們和江允走。再晚點,就不是這個條件了?!?/br> 兩清? 曲一弦的視線越過傅尋的肩頭看向裴于亮,極為諷刺的一笑:“你剛才拿槍對著我額頭的時候,你想的是兩清?” “你開槍的時候,有想著跟我置換條件,放了江允和我兩清嗎?” 她不動聲色地在傅尋背上寫了個“卸”字。 擋在她身前的人,微微側(cè)目,下巴棱角在光線下深刻得如同斧刻。 傅尋眉目不動,下頜微收,眼睫輕瞌,悄無聲息地余光下落,視線停留在裴于亮握槍的手上。 他與裴于亮的距離不過一臂,突然發(fā)難卸掉他的槍,不成問題。 有問題的,是他身后看似散漫實則警惕防備的老總頭。 他的距離和傅尋一致,站立的角度也刁鉆,一旦傅尋有所動作,他能在第一時間發(fā)覺并采取行動。 眼前這場困局,老總頭會向著誰,不言而喻。 傅尋抬眼,像是不經(jīng)意般,隨口問道:“江允呢?” 他隨口一句,立刻撕開了一道豁口。 支棱在門架子上的照明燈被吹進指揮室的風晃得蕩了蕩,眼前的光忽明忽暗,晃悠著,像蕩著秋千,吱吱呀呀的,仿佛隨時都能墜落下來。 曲一弦的目光一偏,落在燈下的睡袋上——五個睡袋,沒有江允的。 不止權(quán)嘯,江允今晚也沒出現(xiàn)。 裴于亮既然從彭深那知道了軍事要塞有埋伏,她是請君入甕好一網(wǎng)打盡,又何必再親自走這一趟? 如果單純只是試她,并非只有這一條法子。 裴于亮就是路上伺機找個機會把她綁了盤問都比“以身涉險”來得穩(wěn)妥。 他也不是會自暴自棄的性子,來都來了,肯定做了相應的防備,給自己留了后手。 那這后手是什么? 江允不至于會背叛她,她沒這個動機,也不會這么莽撞,置自己生死與度外。 那就是權(quán)嘯? 她心思電轉(zhuǎn),但遲遲無法猜定裴于亮手里到底捏著什么砝碼。 正是千鈞一發(fā)之際,指揮室外的巡洋艦忽得發(fā)出一聲喇叭長鳴聲,緊接著是江允幾乎用盡了全力的喊叫聲:“裴于亮答應了彭深……唔唔唔?!?/br> 幾乎是同時,傅尋發(fā)難。 曲一弦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只見他扣著裴于亮的手腕一翻一折,那柄槍,自動脫手,落入傅尋手中。 沒等她替傅尋喝聲彩,頭頂?shù)臒艄庖换?,露出裴于亮背后的老總頭來。他凝著臉,悄無聲息地舉槍,將槍口對準了傅尋。 曲一弦頓時心驚rou跳,那聲“傅尋”還未脫口,意識已先一步掌控著她的身體上前,抬手去搶。 老總頭早預料到她會出來攪事,槍口一偏,不偏不倚地對準了她的眉心:“你別動?!?/br> 他的聲音粗嘎,像含了口風沙:“你們誰動,我都開槍了?!?/br> —— 黑洞洞的槍口前,曲一弦颯然一笑,忽然偏頭,吹了聲口哨。 蹲在她肩頭的貂蟬側(cè)耳聽了聽,咯咯叫了兩聲,雀躍地踩著曲一弦肩膀,躍躍而試。 老總頭頓時臉色大變。 他剛才眼睜睜看著這只小玩意撲咬了裴于亮,幾乎是如臨大敵地將槍口一偏,指向了隨時會從她肩上躥出的貂兒。 曲一弦等得就是這一刻,她屈肘,肘心用力頂向老總頭的腹部。 剛xiele他的勁,她趁熱打鐵,立刻伸手去奪槍。 這次老總頭有了防備,咬著牙怒喝:“還站著干什么?” 這句話顯然不是對曲一弦說的,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的同時,有風聲從她腦后襲來。 曲一弦背后沒長眼睛,只依稀辯位,轉(zhuǎn)身時,膝蓋一屈一頂,腳跟直踩老總頭的腳尖,并狠狠跺了下去。 老總頭吃痛,握著槍的手頹然垂下,疲于防備。 曲一弦這才抽空,轉(zhuǎn)身看去。 板寸舉著鐵楸,一臉鐵青地抿唇看她。 她心急去救江允,一腳踹去,踢落了他手中的鐵楸,又快速屈膝,一個橫掃,用腳背踢向板寸的腰腹。 曲一弦沒正經(jīng)學過功夫,但做救援四年,時常遇上拖扛設備的事,久而久之,力氣大了不少。再學個一招半式的防狼招,應付應付竟被她折騰得像模像樣。 她知道自己對上老總頭和板寸,遲早要處于弱勢,干脆沒耽擱。一通狠勁全發(fā)泄出來,拳拳入rou打得板寸毫無還手之力。 “白眼狼?!?/br> 她摁住板寸的腦袋壓在水泥地面上,正想再劈一記手刀,狠狠切痛他。 不料,本來毫無還手之力的板寸像是突然爆發(fā)了一般,猛得躥起,掙開她時用力過猛,直撞得曲一弦后退兩步。 還沒等她站穩(wěn),身后忽得爆出一聲怒喝:“靠,敢動我袁野罩著的人,我看你是活膩了!” 曲一弦定神看去,袁野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彎腰拎起塊厚沉的木條,虎步生威地直接沖了上來,迎頭朝板寸砸去。 奈何,這廢家具拆下來的木料,也不知道被腐蝕了多久,脆得一捏就碎,根本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