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如同著了魔似的,周悅認為自己肯定是被什么奇怪的東西洗腦了,以至于他竟然覺得……這個毀容男全身上下每一處,他都喜歡,甚至喜歡得要發(fā)瘋。 可是這樣美好的人卻帶著尖刺,周悅只要靠近就會被刺得渾身是血。他知道再喜歡的東西都要留著命去得到,他不能像是飛蛾那樣愚蠢地撲火,盡管他真的很想就這樣朝著炙熱的火焰撲上去。 然而自我保護的本能還是占了上風,被毀容男一刀劃傷以后,周悅只好后退并和對方拉開距離。緊接著在深深地看了一眼毀容男后,周悅隨手拎起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少年穆欽,帶著他轉(zhuǎn)身就跑,迅速下樓躲避殺手的追擊。 他們跑下樓以后,毀容男也跟著從地上起身,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刀鋒上的血跡。 鋒利異常的刀刃上沾著周悅的血,還能依稀映出毀容男那張丑陋的臉。 他被奪取了外貌,還有聲音。 沒有辦法說話,就意味著不能告訴周悅真相,尤其在周悅記憶全無的情況下,事態(tài)將會變得更加惡劣。 相當?shù)挠眯碾U惡。 杜絕了能夠和周悅交流的機會,頂著著一張穆欽少年時期的臉來挑撥離間,使雙方的矛盾激化、互相殘殺,還更加無恥地直接搞出一個“回溯”技能——就是為了防止事情走向脫離掌控時可以重新再來。 某種程度上,這個回溯技能的誕生,也恰恰是因為無面人被穆欽在游戲開始前那番“冷酷無情”的發(fā)言給唬住了,無面人害怕穆欽真的過河拆橋,一不做二不休,在這游戲里直接將周悅干掉,自己逃出邊緣世界逍遙快活。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fā)生,無面人才特地搞出回溯技能……就是為了保周悅的命,萬一周悅在游戲里遭受必死的打擊,頂著少年穆欽臉的無面人,還可以立刻自殺來使游戲重啟。 這“回溯”技能的效果,大概就和很多單機游戲的死亡后重來差不多。只是穆欽能夠猜到……不,他甚至可以想都不想的確認,這局游戲若是真的重來,周悅會被再次洗掉記憶,周悅的記憶會在游戲開頭被一遍遍清除。 如果這局游戲重復了很多次,那么每次記憶的清除,都極有可能對周悅造成精神乃至靈魂上的傷害。周悅現(xiàn)在為止還能記得自己叫周悅,要是游戲多重復幾次,恐怕連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了,他可能會發(fā)瘋,然后變成一個白癡。 記憶被洗得徹底的周悅也更加容易受控制,但凡穆欽有一點點心軟,都不會讓周悅這樣永無止境地受苦。 穆欽倒是不擔心自己的記憶也會被清除,無面人沒有辦法窺探穆欽的思想……穆欽的存在十分特殊,和其他人不一樣。這份特殊性也致使無面人不能像干涉別人那樣,來干涉穆欽。更不能像清除周悅的記憶那樣,來清除穆欽的記憶。 所以,這局游戲與其說是周悅和穆欽的博弈,不如說是穆欽和無面人的對抗。 因為周悅早已淪為了無面人的傀儡。 想到這里,穆欽把手里的刀刃當鏡子,照著自己那張根本看不出本來模樣的丑臉,他并不會因為容貌被摧毀而難過,只是有些為難于自己所面臨的困境。 該怎么做才好? 怎樣做,才能挽救摯愛之人? 但是心里其實是明白的吧,穆欽很明白。 想要救周悅的話,他只需要輸?shù)暨@場游戲就好,只需要不阻撓,讓周悅順利逃走,這樣周悅就可以永遠離開邊緣世界,不再被無面人的力量束縛……即使這樣做的代價,是穆欽必須代替他留在這里。 但這樣也好過讓周悅在這種可怕的輪回里不斷失憶、重來,然后變成一個白癡要好,不是嗎? 穆欽是那么愛他,愛到甚至開始變得膽小。 害怕所有會將他們二人拆散的人或事,想到對方若是不能在自己身邊,就沒有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沒有周悅在的話,就像活在地獄里。 不,他已經(jīng)在地獄里了。 …… 周悅帶著少年穆欽暫時躲在學校cao場的體育器材保管室里。 這保管室挺大的,也有前后兩扇可以打開的門,而且保管室里各種器材和雜物都挺多,能夠形成障礙,萬一被殺手找到,可以在這里跟他兜圈子。 各方面考慮周全的周悅還特意挪動保管室里的器材,整理出通順的道路來,再布置一些小機關,比如在被殺手追的時候能夠順手將某些雜物推倒來阻礙殺手。 在周悅處理好這些東西以后,他才有空去看從剛剛起就一言不發(fā)的少年穆欽,少年穆欽坐在一個軟墊上,低著頭似乎正在思考某些事情的模樣。 周悅不著痕跡地看了那少年穆欽許久,然后突然開口:“你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一個npc。” 周悅突如其來的話讓少年穆欽微微一愣,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勾起嘴角的弧度看向周悅:“我就是npc?!?/br> “是嗎?”周悅將地上癱倒的一個杠鈴提起來,并搬到了角落里,然后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如果你是npc的話,你又何必化作‘穆欽’的樣子來蒙蔽我呢?” “這可不能怪我?!鄙倌昴職J信口雌黃,“我的形象是系統(tǒng)定的,系統(tǒng)非要我頂著這張臉,難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可不像是沒有選擇的樣子?!敝軔偹妓髌?,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少年穆欽,“還有剛剛那個殺手……你和他認識嗎?” 周悅的提問讓那少年不由一愣,臉色微妙的沉寂了幾分,低聲道:“你怎么會覺得我跟他認識?” “因為他的殺意針對的是你?!敝軔偰坎晦D(zhuǎn)睛地看著少年,“他明顯被激怒了,而且是被你激怒了,所以才第一時間試圖攻擊你、殺死你,但我想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被激怒,因為你說的那些話?做的某些事?你和他之間有什么淵源?” “你想太多了。”少年穆欽保持微笑,“他可是殺手,他在任何時候都會試圖攻擊和殺死別人……也許他認為我是個障礙,所以想先排除掉我再解決你呢?” “在聽說你死了這場游戲就會重啟以后,還試圖去殺死你?”周悅略帶諷刺的笑,“那這個殺手可真是有點傻呀?!?/br> “也許他是想試試看,看我死了以后游戲是不是真的能重啟?”少年穆欽攤開手一臉無辜狀,“畢竟有些事情總得嘗試過才知道結(jié)果嘛?!?/br> 周悅沒有接話,他依然死死地盯著少年穆欽看,像是想從他那張臉上瞧出一個端倪。瞧了半天后周悅說道:“你在隱瞞我一些事情。” “你的疑神疑鬼癥應該找個醫(yī)生看看了?!鄙倌昴職J表現(xiàn)得怡然自得。 周悅冷笑說:“如果我還能見得到醫(yī)生的話?!?/br> 少年穆欽沉默起來。 而周悅則繼續(xù)開口:“我并不想跟你談論太多廢話,告訴我你那個‘回溯’的能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是說過了嗎?在我死亡以后,這場游戲?qū)⒅匦麻_始?!?/br> “怎么個重新開始法?”周悅問,“只是我們回到出生點,就算重開了嗎?” “不,重新開始的意思是……”少年頓了頓,“你的記憶和在游戲中所得收益都會被清除,并且會重新抽牌。” 第116章 無聲教室05┃愛人的可能性很高。 “重新抽牌?”周悅目光閃爍,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洗牌嗎?那這是否代表我也有機會抽到死神牌?然后調(diào)換身份變成殺手?” “這個嘛……也許是可以的?我也不太確定……”少年穆欽一番話說得別有深意,他沖周悅微笑:“這局游戲是比較特殊的雙人局, 規(guī)則和五人局不太一樣,我只知道雙人局玩家可以抽兩張主牌, 并且同樣可以從外面帶一張主牌進來?!?/br> “參與雙人局的兩名玩家都會被清洗掉大部分記憶,但會保留對游戲規(guī)則的基礎認知……所以你才能知道這是個怎樣的游戲, 以及這些主牌的效果和使用方法?!?/br> “我感到很好奇?!鄙倌昴職J大致解釋了一番后, 周悅瞇起眼睛盯著他,“身為一個npc, 你未免知道得太多了吧?” 面對周悅的質(zhì)疑, 少年穆欽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很快想到了該如何應答:“沒有辦法,雙人局的人和鬼實力相當不平衡, 人類死亡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有我這樣一個知曉規(guī)則能夠幫助你的npc存在,是很有必要的。” “我不信任你?!敝軔倱u頭,他看著少年穆欽的眼神愈發(fā)冰冷, 充斥著微妙的惡意, “從頭至尾,都是你自顧自地把這一切告訴我,并且期待我的信任,要我無條件按照你的意愿行動?!?/br> “這怎么會呢?”少年穆欽頓時十分無辜地抬頭看周悅,“作為npc的我是不可能左右玩家意志的, 你要在這局游戲里怎么行動、去哪里,那都是需要你自己來思考的事?!?/br> “可我覺得你正在誘導我?!敝軔偟难凵窀淞耍斑@很正常,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記得,要引導一個失憶的人走向錯誤的方向,對你而言再簡單不過了?!?/br> “周悅……”少年穆欽聞言嘆息一聲,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來,“我知道因為失憶,你現(xiàn)在充滿了警惕并且惴惴不安,你可以完全不相信我說過的每一個字,但我確實是為了保護你才站在這里的?!?/br> 說著,少年穆欽甚至伸手摸到了自己肩膀上的傷,他用似乎很誠懇的目光看著周悅:“npc會毫無保留地保護人類這一方,所以我可以為了你充當rou盾,可以奮不顧身地為你擋刀,就像剛才一樣,剛剛那個殺手的刀如果扎偏了,扎在我脖子上,那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死了?!?/br> “如果你連舍身前來救你的人都不相信,我也無話可說。” 少年穆欽一番話說得真摯感人,似乎沒什么問題,一時間令周悅也啞口無言,周悅閉嘴沉默半晌,看少年穆欽的眼神仿佛也柔和許多,他好似已經(jīng)相信了少年穆欽的話。 但實際上,周悅的疑心病很重。 他此時此刻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如果這少年穆欽所說的“回溯”能力是真的話,那么對于少年來說,死亡就不再是需要避免的事情……甚至可以是必須要發(fā)生、乃至主動讓其發(fā)生的事情。 因此,就算少年穆欽舍身來救周悅,他也不一定是真心出于想要保護周悅的目的。 他可能只是想讓這個封閉的小世界不斷重啟罷了。 這時候問題來了,不斷讓這局游戲重啟,對身為npc的少年而言究竟有何好處呢? 重新洗牌?喪失記憶?所得收益歸零? 而且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這少年npc之前說過一句話,他說:“重新開始的意思是……你的記憶和在游戲中所得收益都會被清除,并且重新抽牌。”, 但少年穆欽說的這句話,當時周悅聽了便覺得具有一些微妙的歧義,因為這少年只是說“周悅”會被清除記憶等,卻沒有說他自己,也沒有說那個殺手。 一般情況下,難道不是應該說:“我們的記憶和游戲中所得收益都會被清除?!?/br> 或者:“所有人的記憶和游戲所得收益都會被清除。” 但他沒有,他只是強調(diào)周悅會被清除記憶,也許是為了恐嚇周悅或引起周悅對這件事的重視。但這樣說,就好像他自己或那個殺手,在這件事情上并沒有受到多大影響。 而且少年穆欽說這話的口吻,甚至給周悅一種錯覺,讓他覺得,在這個游戲“回溯”的過程中,只有他一個人會反復失去記憶,而其他人均相安無事。 事情在周悅的思考中變得越來越復雜,他還沒有理清這亂成一鍋粥的思緒。這時,少年穆欽見周悅一直保持沉默,便突然開口打斷他的思維。 npc說:“不管怎么樣,你都必須在這場游戲中活下去,活著逃出這間學?!?,你想好接下來要怎么走、怎么做了嗎?” 現(xiàn)階段還是表現(xiàn)配合一點,假裝信任,好讓這個所謂的npc放松警惕吧。周悅這樣想著,便悶聲應答道:“我們等會兒去校門口看看吧,也許會有什么線索?!?/br> 說完,周悅一邊不自覺低頭,摩挲著自己的手臂。 周悅的手臂上有一道之前那個毀容男用刀劃過的傷痕,這傷口深可見骨,流了不少血,周悅簡單地用布條給自己包扎了一下。也許是身體的自愈能力在起效,傷口的皮膚微微發(fā)癢。 這傷勢看似嚴重,但周悅心里卻非常清楚,這是對方手下留情的結(jié)果。 當時他和毀容男對峙時,倆人之間的距離隔得非常近,以殺手的力量,一刀揮過來,別說留下這么一道傷痕了,把周悅的手臂砍下來都易如反掌,但那毀容男最后關頭卻收了力道,只在周悅的手臂上留下這道傷痕。 還有最開始和毀容男見面的時候,毀容男一刀往周悅的面門上戳,結(jié)果少年穆欽卻沖上來擋刀,其實那也是收了力道的,因為之后給少年穆欽處理傷勢時,周悅發(fā)現(xiàn)他肩膀上的傷口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淺。 本該殘酷冷血的殺手卻對周悅一直手下留情,周悅認為自己和殺手間肯定有關系。 所以……他會是誰呢?我的親人?朋友?甚至是愛人? 愛人的可能性很高。 沒有把任何多余的情緒表現(xiàn)出來,周悅隨后帶著少年穆欽離開cao場的體育用品保管室。期間周悅透過窗戶對外面的動靜觀測了許久,發(fā)現(xiàn)毀容男久久沒有追上來。 然后周悅前往這所學校的校門口,試圖搜索能夠逃出地圖的線索。 這所學校的校區(qū)大部分沉浸在一片漆黑當中,但其中部分教學樓和辦公樓有一兩個房間亮著昏暗的燈光,cao場周圍的人行道也有幾盞路燈亮著。 頭頂?shù)奶炜詹恢螘r陰霾壓頂,烏云遍布,既沒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四周靜悄悄,沒有絲毫蟲鳴鳥叫聲,空氣中吹拂著涼颼颼的潮濕風氣,似乎是暴風雨將要到來的前兆。 周悅帶著少年穆欽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校門口時,果然下起了傾盆暴雨,不消幾分鐘,就將周悅和少年穆欽淋成了落湯雞,雨嘩啦啦地下,但兩個人都不是很在意這一點。 周悅四下觀望了一下校門口的周圍,他現(xiàn)在和少年穆欽正處于學校的前門。學校前門是個巨大的鐵門,用結(jié)實的鎖鎖上了。這鐵門就跟監(jiān)獄的欄桿似的,由一根根長長的鐵棍組成,鐵門的頂端有尖刺設計,為的是防止有人攀爬。 大門旁邊還有個保安室,但保安室也是上鎖的。周悅嘗試推了推,推不開。 他還觀察了一下保安室的窗戶,不過那窗戶加了防盜設施,外窗廓被上了鐵欄桿。 盡管進不去保安室,但保安室外面的墻壁上掛著一個小黑板,上面寫了學校的門禁時間、假期離校時間,和學生遺失物品表。 這些訊息顯示,學校的前門會在早上5點開門,晚上11半點鎖門。掌管著門鎖鑰匙的應該是保安室看門的保安。 周悅在保安室窗戶外面看了半天,隱約看到保安室里有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以及一排用來寄放物品的格子柜。